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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开始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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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岁的卢焕是个神童般的存在。小学的时候连跳两级,所以14岁便读了高一。
同届的学生多是十六岁,而年仅十四岁的卢焕却考取了当年的中考状元,冯建东黄鸣枝夫妇偶然听说后,赞叹不已。他们的女儿冯祝遥学习一直吊车尾,再加之这孩子刚刚失去了母亲,夫妇俩一来可怜这孩子,二来希望他能在学习上帮助自家女儿,所以才向卢海提出了让卢焕住到冯家的想法。
卢焕自尊心强,住到别人家总归是寄人篱下,因此无论父亲怎样劝他,他都不同意。对付半大的小子,父亲最擅长的方式就是打,任是再强的自尊心,没有钢铁般的屁股,也是白搭。
在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后,卢焕百般不情愿地跟着收拾行李,跟着父亲去了冯家。
“冯总,这小子给您添麻烦了。”父亲卢海并不擅长笑,当他费劲地在脸上挤出十八个褶子对冯建东说话的时候,卢焕深深低下了头。他不愿看到一向严肃的父亲如此谄媚的样子。其实他也该理解父亲,冯家给他提供了这么好的生活环境,父亲无以为报,唯一能奉上的,也只有那丑态尽显的笑容了。
“叔叔阿姨好。”在父亲大掌的压迫下,卢焕狠狠地鞠了一个大躬。
卢焕带了副黑框眼镜,穿着早已过时的polo衫运动裤,打眼一看就是一副好学生的面相,冯家两口子看了非常喜爱,连忙招呼他坐下,还给他拿了些零食来吃。
黄鸣枝朝楼上喊了一嗓子,让女儿赶快下来和卢焕认识一下。大概过了好久之后,这位冯家大小姐才不紧不慢地往楼下走来。
那天她穿着灯笼袖的白色长裙,头发披在肩上款款下楼的样子,让卢焕联想到了朱丽叶和《呼啸山庄》里的凯瑟琳,总之该是一个高雅又有情趣的女孩。
然而她开口第一句话,就破灭掉了卢焕对这位大小姐的所有幻想。
“你没长眼睛啊。”冯祝遥忽视了卢焕早已摆好的礼貌微笑的表情,直接跑过去一把将他挒开。
卢焕这才发现自己由于紧张,竟然坐在了她的衣服上。他羞红了脸,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这孩子,刚来就毛手毛脚,快和姐姐道歉。”父亲严厉地指责他。
“别叫我姐姐。”冯祝遥显然对这个称呼感到厌烦,因为她的五官紧紧地挤在了一起,每一个细节都昭示着反感。
卢海被她这么一闹,也觉得尴尬,又不能说什么,直接朝冯祝遥鞠了一躬。卢焕心里觉得别扭,冯家这个小丫头,一点都不懂得尊重长辈,而自己的父亲竟然腆着脸朝一个十六岁女孩鞠躬,实在是丢人极了。
“你这孩子真没礼貌。”黄鸣枝拍了女儿后背一下,让她好好和卢焕打招呼。
当时的冯祝遥要比卢焕高半头,所以她和卢焕说“你好我叫冯祝遥”的时候,是微微低着头的。
在此后的几年里,卢焕一直清晰地记得那个微微的角度。因为在矮于她半头的视角下,她的不屑与敷衍会更加的清晰。
“你好,我是卢焕。”卢焕的礼貌无可挑剔,大人们都笑呵呵的看着两个孩子,只有冯祝遥自己知道,卢焕问好的时候并没有看着自己的眼睛,而是瞥向了一旁。
大人们的眼中一片风平浪静,谁也没有捕捉到这两个小孩子实际上的波涛暗涌。在当下那个时分,卢焕在心里已经和她大战了一百个回合。
第一印象的作用就是这么严重,明明只认识了五分钟不到,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会所怎么样的事,都已经在自己的心里下了定论。就好像是在心里设了一个框架,今后无论对方做什么,都会在自己的脑海里设计一个合理的说明然后合理地将这些事纳入自己心里的框架,以此立住自己认为地对方的人设。卢焕是这样,冯祝遥亦然。
简短寒暄之后,卢焕的父亲用儿子告别,当听到父亲离开后大门锁住的那一刻,卢焕心里突然产生了一股怅然。他从不认为自己需要父亲,甚至在前一个小时内嫌弃了父亲十五次,但当他真的离开,卢焕才意识到自己对父亲的依赖。
黄鸣枝把卢焕的房间安排在冯祝遥房间的旁边,好让两个孩子交流起来可以更加方便。
“遥遥,以后要多照顾弟弟。”黄鸣枝嘱咐女儿道。
在黄鸣枝眼里,卢焕是个惹人疼的小可怜,看他又瘦又矮,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因此特别地照顾他。而在冯祝遥眼里,这个黄毛小子看起来就倒霉,青春期的孩子本就不愿意和小一点的孩子玩,况且他一来就抢走了妈妈对自己的关注,所以黄鸣枝一走,冯祝遥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冯祝遥的房门“砰”地一声关掉后,整个二楼陷入了一片平静。卢焕善于听房门落锁的声音。以前在家的时候如果父母吵架,父亲总会重重地摔门离开,而当他在家里写作业的时候,父亲又总是轻手轻脚的开门关门,问他需不需要水果。
卢焕坚信,除非风太大,否则门的每一次开合都承载着人的情绪,没有哪一次关门是无心之失。因此刚刚的关门声,更加印证了冯祝遥对他的敌意。
父母整洁的生活习惯也深深影响了卢焕,一个小时后,卢焕将自己的房间收拾得干净利索。这个房间原来是冯祝遥的玩具房,后来她长大了又变成了她的钢琴房,现在上了高一,钢琴也被盖上了红毡布,彻彻底底成了一间杂物间。
在卢焕来之前,冯家已经将这里收拾了出来,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床,桌椅和一架钢琴。卢焕的东西不够地方放,便将一些零碎摆在了钢琴上。
整个房间最突兀的则是满墙的粉红色壁纸,卢焕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要不是父亲嘱咐他不要乱动人家的东西,他真的难以忍住把这些壁纸都撕下来的冲动。
这些壁纸走近了看,清晰地呈现出冯祝遥留在这里的涂鸦,诸如“我讨厌钢琴老师”、“我讨厌表姐”之类的话。
还真是一个麻烦精,看谁都不顺眼,卢焕在心中暗自想。
“喂,”冯祝遥进来的时候没有敲门,直接冲他嚷道,“我妈叫我给你的。”
她将手里的毛巾等洗漱用品直接往卢焕的身上扔了过去,然后又不耐烦地打量这个屋子。
“钢琴上不能放东西,你懂不懂?二楼的厕所你用的时候小心点,别弄脏了,我大概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会用,你别过去,还有,你应该知道每天晚上都要洗澡吧?我可不想闻到奇怪的味道。”她自顾自地说着,神态像极了某个包租婆。
“好,还有别的事吗?我要换衣服。”
卢焕说这话是为了让她离开,可冯祝遥完全没听出来似的,真的陷入了一阵思考,看还有没有别的事。
“还有最重要的,不要进我的房间,要懂礼貌你知道吧。”她全然忘记自己是怎么理直气壮地进入这间屋子的。
“知道,我不是流氓,不会随便进别人的房间。”
冯祝遥并未听出卢焕的意有所指,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在肯定自己的“主人翁”意识,还是肯定卢焕的听话。
“最后再说一句,明天你要和我一起去上学,还会和我一个班,你别说我们住在一起。”
“好。”他表示赞同,并且在心里一阵欢呼。
冯叔叔把他办进了本市最负盛名的贵族高中,这里的学生非富即贵,尽管他是全市中考状元,但若没有冯叔叔的帮助,他仍无法就读于此。前几年有一个热播的电视剧叫做《一起来看流星雨》,卢焕心想自己简直是“当代楚雨荨”。
第二天早上冯家的司机,也就是卢焕的父亲,送两个孩子去上学。
“臭小子,好好学习,多帮帮冯家姑娘,人家对咱们有恩。”到了学校,父亲提醒他道。
“知道了,再见。”卢焕朝父亲摆摆手告别。
高一27班,是卢焕未来三年将要奋斗的地方,在踏入这间教室之前的每一秒,卢焕都在期待着自己可以融入这个班级。因为他一直比同学小两岁,大家都把他当小孩子看待,没有人拿他当朋友,因此这个新的班级,对他而言意味着新的开始。
老师例行公事叫他自我介绍。他早已经打过草稿,那是一篇他自认满意的自我介绍,可当他看到讲台下面各自低头做自己事情的同学后,就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大家好,我是卢焕。”
高中生的时间如同金子般宝贵,班主任老师也并不觉得这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奇怪,听完后直接让卢焕找个地方坐下。
班里当时有五六个空座,卢焕没有犹豫的走向了第三排靠窗的女生身边,成为了她的同桌。刚刚他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只有她抬头看了一眼。
谁知他刚一坐下,就引起了全班的哄堂大笑。卢焕有些迷惑的看着他的同桌,那女孩像是没听到班里的哄笑一样,神情正常地对他说:“我叫何端端,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谢谢。”
何端端是这个班上第一个给卢焕温暖的人,而一个月过去后,卢焕发现,她不仅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卢焕是习惯独来独往的,除了年纪小,性格也腼腆,很难真正地融入班级体。好在他本人也并不怕孤单,独处的时间多了正好用来看书。
而他的同桌何端端,似乎也没什么朋友,平时上课的时候看不出来,可一到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卢焕就能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操场的角落捧着本书看。
虽然已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但卢焕与自己这位同桌交流的时间甚少,他体育课也一向是个“独行侠”,一次体育课看到她在角落里读书后,便也带着自己的习题册走到了她面前。
“在看什么书?”这是他的开场白。
何端端惊讶地抬头,见来人是他,又舒了口气。
“《茶花女》。”她答。
“我还以为你在做题。老庞留得物理最后一道大题你做出来没有?”卢焕自然地坐到她身边。何端端每次考试都是班里的第一名,卢焕想这个班里除了自己和她,应该没有人对牛顿、欧姆感兴趣。
“没有,那个你可不可以坐在这边?”何端端指着自己的另一边空座,见卢焕疑惑,她又解释道:“我想……晒晒太阳。”
“好。”卢焕又坐到她的另一边。这个位置的视角正好可以看到不远处在和朋友打羽毛球的冯祝遥,她的水平够臭,一直在捡球。
“你笑什么?”何端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冯祝遥,“你喜欢她么?”
“不喜欢啊,为什么这么问。”卢焕收回视线,很怕何端端误会。
“你刚刚在看着她笑,还有在班里的时候,你总是盯着她看。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她。”何端端一边翻着自己的小说,一边和他说话。
何端端说的细节就连卢焕自己都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对冯祝遥根本不是喜欢。
“笑也分好几种,你刚刚看到的笑,是嘲笑,你看她一直在捡球,多滑稽。”
“你也很滑稽诶,她绝对在你眼里是特别的,不然你一直盯着她干嘛。”
“是,她在我眼里是特别的,是特别的讨厌。”卢焕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班里所有人都喜欢她。” 何端端说的是事实,冯祝遥人缘确实好,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围着她转。
“那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印证马克思的论断——事物都是相对的。”
“你和她也没说过几句话,怎么就这么讨厌人家?”何端端问他。
“你相信一见钟情么?这世上既然有一见钟情,那就有一见成仇。”卢焕对她解释道。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角相恨相杀的生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