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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卖部里有人(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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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小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好像……忘了什么,又记起了什么。
印象里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一双素白修长的手,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度,禁锢住你的身躯。冰冷的手指与你的交叉缠绵,让你无处可逃。
是什么轻触了你的手背,倘若一朵雪花静悄悄地消融在你的皮肤肌理里。
又是谁轻轻地笑了,嗓音酿作一坛梨花落滴滴醉人,也让你沉醉不知归路。
清冷的,炙热的。
你昏昏沉沉地睡了七天七夜。
你迷失在梦境里。
梦里有个始终脊梁挺直着的小小少年。你成了他,却体会不了他的感情。
更准确地说,你成了他的□□,而他的灵魂却偏居一隅。默默地控制着你、掌控着你。你成了他生命的旁观者。
你看着你的如稠黑发一点一点地染尽灰白,又无可奈何地纵容着他驱使你狠心剃掉满头银发。
梦境的内容很是琐碎,在你看来足够光怪陆离,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他始终占据着主导地位,而你只能跟随着他的意志做出相应的肢体反应。如果你可以,早就制止了他有些动作数百上千次了。
你知道,他在等待一个人。
当他还是个清秀少年时,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外出远游。别人问起,他只是微微笑着,道他在寻找昆仑山冰川下埋藏的檀木。那人笑他痴人说梦。抬头却只见他宽大的青色的衣袂在风中飘扬,露出一小块白皙的皮肤。
一个深刻的烙印,一个赤色的“苏”字。笔力之大好像要刻入骨髓里。
后来,他心心念念的那人死了。还没等到成年加冠。少年便一夜白头。豆大的油盏灯下,他专注地抚摸着那把精美的油纸伞,一遍遍地用纤尘不染的软布擦拭着,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装饰华丽的伞盒里。
恰逢雪落。
他迎着强劲狂风走去,玄色衣袍接住了纷纷扬扬落下的鹅毛大雪,灰白色的长发与白雪融为一体。他对着天空喃喃道:“我还是比你先白头了。”
冷风钻入呼吸里,让他止不住咳嗽起来。风有多大,他咳得就有多用力,直到撕心裂肺的程度,直到咳出一大口鲜血。
他似乎很是厌弃,拿出锦帕慢慢地擦起来。
“怎么样才能取出心头血呢?”他的声音在风雪中脆弱得几不可闻。
再见到他时,年少的意气风发已经消磨殆尽,只剩下深不见底的伪装。
他遁入佛门,袈裟掩盖住昔日密密麻麻刻在上身的血字。他静静地坐在寺庙的蒲团上,右手捏着一串长长的佛串,似是想到了什么,拨动佛珠的手指一顿,眉眼间是散不去的郁色。浓黑的戾气,就连庙里百年积累的香火气息也掩盖不住。
他不停叩拜着,一块血玉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挂在他的胸前,一条红绳与血玉相连,一直延伸到达他的心口处。
画面就这样定格着,他好像要一辈子都跪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画面逐渐分崩离析。再睁开眼时,入眼就是熟悉的小卖部,不,不像是普通的小卖部……倒像是,一座寺庙改建而成的小卖部。
血玉……寺庙……谜镇……梦境……
还有……他。
你脑海里闪过一道光,然后很多细小的线索都慢慢地联系在一起。
*****
那人的灵魂说:“我该如何才能得偿所愿?
他跪在佛前,日日虔诚地斋戒,在淡烟袅袅里等待了整整九九八十一天。
佛的前身是一个瘦小的小沙弥,小沙弥幼时便有聪慧之相,被佛祖指认为下届佛祖的传人,为众生还愿。他与这小沙弥有着几世的机缘,故而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世上,只此他一人能与佛秉烛夜谈,也只有他懂得佛。
只因他对佛有过救命之恩,佛的心扉只为他敞开。
可是当他问出这话时,佛缄默了良久。
……………
命曰: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可是我不信命,只因我就是为数不多的变数。
你醒来的时候,脑海里划过这样一道声音,微弱的尾音里透着淡淡的沙哑。
那人挺拔得有些僵硬的脊梁,执着得近乎偏执的眼神,眉眼间染发的暗黑戾气,还有微不可查的疲倦与无奈,在乌沉沉的夜里似闪电一般在你的脑海里盘旋,当你准备仔细回忆的时候却又转瞬即逝。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吗?那你的定数是什么呢?
“从今日起你便唤作苏禾。”是顾娘的声音,却不是顾娘惯常说话的语气。
苏禾……你为什么姓苏而不姓顾?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听顾娘说起?你被冠以苏禾之名,却不明不白地以苏禾的身份活了十八年,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好像潜意识里就认定自己是“苏禾”一样。
头痛欲裂。你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傀儡,隐隐中被人牵着线浑浑噩噩地活着。
你不是为自己活着,而是有人需要你活着。
像是有人在回应你的问题,沉闷的声音从你心口传来。倘若重锤缓缓敲上了千年古钟,钟音悠远,嗡嗡作响。
是警醒,亦是……痴恋。
夜晚,唯有一缕皎洁的月光通过窗户透过来,驱逐了你的身旁的黑暗,洒下淡淡的清辉。正好照亮了你的视野。
身下的触感有些过度的柔软。你躺在了梦里的那张躺椅上,枕着厚重温暖的动物皮毛。漂亮的棕红色衬托出你愈发苍白的皮肤。
你禁不住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腕关节,上面还有一道浅浅的红色痕迹,稍微动一动就有一种针扎似的刺痛感。
一道灼热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你的身上,好像粘腻的胶水肆意涂抹着你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是你熟悉的梦境场景。好多次了,梦里的那人都是如此。
可是你深知这不是梦。你直觉告诉你,那个人就在月光照射不到的暗处凝视着你。
你在等待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说话。
眼光投射到窗外,静坐良久。
“苏苏……”悦耳的男音在你耳畔响起,仿若一朵白山茶飘落在平静的水面上,荡漾起一层层的涟漪。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看我一眼呢。”那人语调温柔,细长手指上薄薄的茧摩擦着你淡无血色的唇,竟多了些靡丽的意味。从未经情事的你忍不住红了脸颊。
艳红苍凉的薄唇凑了过来,他的面容在月光下也渐渐清晰起来。
梦里的少年终于走到了你面前。长长的黑发被玉簪简单束起,俨然是最初那个制伞少年长大的模样。狭长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你,满是宠溺无边的海洋。
海域的面积慢慢地扩大,好像要将你淹没溺毙在里面。
“嗯?苏苏玩够了吗?”耳垂被吮咬,被人轻薄的你只想用尽全身力气想要脱离他的束缚,可是却被更深地禁锢住。
你扭过头,避开他过于灼热的目光,垂下眼帘不再看他。
你心里有太多疑问,不知从何问起,他想让你顺从,那你就偏偏以反抗调动他的情绪,然后抽丝剥茧地套出真相。这人的目的显然在你身上,你几乎可以确定,你身边发生的一切一切都与他密切相关。你尚且还有理性分析的能力,你想,即使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来世不要在投胎做人了,人活着这一世,总是求不得成全。
果然,他见你移开了目光,加大了力度捏死你的下巴,你眼里方才泛起的波澜又恢复平静,淡然地与他对视。
“苏苏,你真是不乖呢。”他眼底泛起一层层的黑色戾气,看向你的目光却仍然是温柔的,与之相反的是他越来越强硬的力度。
冰冷的温落在你的唇角,你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模样,与他对峙着。
他也不恼怒,只是松开了手,手指慢条斯理地划过你小巧的下巴。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为你盖上柔软的皮毛毯子。
“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想要拥抱你……”他完全将你圈入怀里,只留下一点空间供你呼吸。
“想要亲吻你……”他微勾嘴角,露出一个动人心魄的笑。
“我曾在森林里看到一只鹿。”
“那只鹿的眼睛是那样的漂亮,就和你的一模一样。”薄唇轻吻了一下你的眼睛。
“我多想挖下来送给你……可是当它看着我时,我却生出一丝恻隐之心。”冰冷的吻向下游移,落在你的鼻子上。
“你猜我最后做了什么?”他自言自语着,那块柔软已经触到了你的唇角。
“我把它杀了,既然被我看中了,它注定无处可逃。”
“然后割下了它的皮毛,为你做了毛毯。”
他的手指若有若无地划过毛毯,似有所指。
“苏苏,你满不满意?嗯?”
他的轻笑声宛若蛰伏在地狱的鬼魅。时隐时现。修长的双手抚摸你脸颊的白嫩皮肤,留恋不舍。灵巧的舌撬开牙关,强势而霸道地扫荡着你的领地。
灯光昏暗,一夜旖旎。
*****
“苏苏终于是我的了。”
“好像把你锁起来啊,锁在我的身边……啊,或许砍掉双腿会更好呢?这样你就跑不了了。”
他凝视你熟睡的容颜,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是稍稍靥足的占有欲。
………
如果有人对你情有独钟,这一生非你不可。然而你却带着使命而来,注定孤独终老,年少夭折,你待如何?
如果有人追随着你整整三生三世,相思成灾,不能安寝。即使遁入佛门,亦是为贪、痴、嗔所困,你当如何?
如果有人为你创造了半个世界,只为满足你前世的种种遗憾,只为求得一个完完整整的你,你应如何?
不可说,也说不得。
当你接近真相的那一刻,心中既然是无悲无喜,只有一丝怅惘。你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你自己。
曾有一个古老的小镇叫做谜镇,镇里住着些拥有奇异能力的方士。据说这群方士法力通天,甚至可以颠覆整个世界。没有人知道这群奇能异士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将要去向哪里。从表面上看,他们与普通人相差无几,没人能辨认出方士的身份,也没有任何方士会承认自己的身份。更确切的说,方士的能力只有在某个特定的时期才会觉醒,而彼时,作为方士的记忆才会在特定的人的脑海里浮现。
方士没有名字,亦没有父母。被当做孤儿寄养在有钱人家里,待弱冠之时自己取一个名字。
方士间流传着一个说法,即行弱冠礼之时,只要在心脏的位置刻上一人的名字,那人便可得一世长安。
“苏延,字诩之。”他笔走龙蛇,漂亮的书法字体在薄薄的宣纸上落下深刻的印记。
刀起刀落,一个血红的“苏”字刻在胸口。苏延的“苏”,亦是,苏禾的“苏”。
苏延,诩之,续之。
苏延本就是要延续苏禾的啊。这辈子苏禾死了,苏延替她好好活着。
从此迷镇上多了一个苏延,少了一个苏禾。
…………
*****
“我知道你是苏延。”
“我也知道我是苏禾。”
你一字一顿地,专注的眼神与他相撞。
“苏延等了苏禾两世……对吗?”
他轻笑,一个潇洒的翻身和你并肩躺在躺椅上,轻轻松松地把你揽在怀里。一边吻着你一边应答。
“我的苏苏真是聪明。”
“你倒底是怎么做到的?”
顾娘是假的,明明是假的,算命的瞎子也是假的,就连整个小镇也是假的。
尽管一切看起来那么真实。
但真相却是,只有小卖部和小镇以外的世界是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你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蔓延到头顶,不寒而栗。
他究竟是如何换取这样厉害的法术的?
太可怕了,他几乎创造了半个世界。
似乎看穿了你的想法,他抱着你的手臂收紧,薄唇贴在你耳边磨蹭。
“你猜?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就是事实反映。”他歪着头看你,语气中带着调笑的意味。
“我的苏苏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猜到了吧。只不过在装傻。”
“真可爱。”脖子被咬了一口。
“这样的苏苏,真是让我想好好地欺负呢。”
*****
这几天,即便是性子清冷如你,也经常被他撩得面红耳赤。这样还不够,一次次的翻云覆雨,你的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不动声色地昭示着,你是他的所有物。
终究还是有些受不住了。
你开始慢慢顺从他,柔顺温和得像一只小绵羊。
这一招果然受用。
时间过得越长,你便越来越脱离不来他了。没办法,你贪恋他给的温暖。就像海绵遇上河泽,便会疯狂地汲取水分。在这个世界上,顾娘明明都是他的另一个身份,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对待同样一个灵魂,你无法狠下心来。
他给了你想要的一切,除了自由。
你也不知道为何,没了自由,日日呆在他在小卖部为你创设的幻境里,你也甘之如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在他面前也有了小女孩的娇憨姿态?
前几世你为了自由歇斯底里,一次次地逃离他身边。你厌了倦了,现在但觉得自由也没有什么可稀罕的。
人生短短数载,及时行乐。这样便已经足够。来世还是不要再做人的好。既然他待你极好,你也没必要硬是求一个自由之身了。
可是心里的疑问还是要慢慢解开的。
他擦拭着你脖子上的血玉,娓娓道来。
第一世他是谜镇上的方士。他对你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终身误。他向你提亲,而你却入了寺庙做尼姑。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住持请求让你还俗,住持却坚持以一把名贵的法器作为交换条件。那时寺庙面临着北方妖风的侵袭,危在旦夕。只有一把法器可以进行抵御。
这件法器正是那把紫色油纸伞。
待他终于制成时,你却早一步撒手人寰。
他执念难消,折损寿命,用方术之计保存了记忆。
他想下一世接着寻你。
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恰好遇见。
再次见时,你为挚友请命而死。长跪在皇城外,殷红的血与冰雪交融,血迹一直蜿蜒到他的脚下。
他慌忙走到你身前时,你奄奄一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问佛:需改命当如何?
佛曰:积德、行善。但行好事,莫问因果。
第二世他做了个和尚,花了大半辈子积尽阴德。却在人生的最后八十一天功亏一篑。
他跪在佛前忏悔着曾做出的罪孽,祈祷着来世的幸福安康。
他说:我终究是玷污了佛门的,时至今日,心魔难解。不论念多少次经文,仍然忍逃不过嗔、贪、痴三字。
过了很久,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道:我愿以我两世所积的功德换与她相守一生,可否?
佛曰:万事万物皆不可强求。
他回:若是我非要强求呢?
佛曰:太过强求,只会成魔。
他脱下金边红底的袈裟,心口上一个“苏”字在白玉般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佛,我有罪。”
“可是我终究放不下执念。”
“待我死后,将我火化了罢。骨灰洒向四面八方,我留一丝意识,去寻她。”
佛叹了一口气。他成佛已经有两世了,去除七情六欲之后,清心寡欲了几千年,接受过无数人的朝拜。
却不想遇到这样深情得近乎偏执的人。然而此人对佛有恩,不得不报。
罪过罪过。
只愿其余诸生,都不要走那人有过的路。
佛尊重了他的意愿,取了他的一滴心头血,制成了一块血玉。让他戴着血玉在佛前叩拜九九八十一天,直到死亡。他死后,佛在血玉上注入一丝灵气,传入民间,将玉送给了有缘人。
血玉有灵,正好还了那人的愿罢。不然,如此活着,也是累赘。
下一世,血玉会出现在他要找的人身上。
他是唯一一个变数,在佛的度化下成了魔。
他自己成了心魔。
*****
“阿延,你不必如此。”往事讲完,你不由得叹息,眼角沾上了淡淡的湿意。
生性凉薄的人只有在炙热的情感下才能感到些许温暖。
你并非毫无感情,这些日子里他对你细致入微的好你也感受在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怀里好像揣着一只小兔子,毛绒绒的触觉和它轻微的动作让你的心脏有些酥麻。好像有什么要从心田里破土而出。
“值得吗?”你轻声问。
“很久以前我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坦然直率得像一张白纸,爱恨分明。如今怎么变得犹犹豫豫?”
他目光潋滟,眉目如画,你第一次觉得他这样好看。
“不过,不管我的苏苏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所以,你可以预支一下报酬吗?”
“什么?”
“以身相许。别再跑了。”
“……好。”
“永远待在我身边。”
“……好。”
“生生世世。”
“……好。”
“那盖个章吧。”
“嗯?”
………………
清晨,明媚的阳光在你身上洒下金色的剪影。有些刺眼的亮度让你渐渐转醒。正欲睁开眼睛,唇上便传来温凉的触感,随之而来的,是苦涩的液体。
你颇为无奈地看着他。
“苏苏……我生病了。”高大的男人埋在你怀里,无赖得像个粘着父母要糖的三岁小孩子。
“那就喝药。”你言语淡淡,眉间却逸出一丝关切。
“可是药好苦啊……你和我一起喝好不好。”
不待你回应,又渡了一口过来。
在你看不见的暗处,那人神色晦暗,痴迷灼热地用目光追随着你。
终于抓到你了呢,苏苏。他想。
你都跑了这么久,是不是跑累了呢?那就到我怀里来吧。
我再不努力一点,你是不是又要跑呢?如果我还像从前那样弱小,你是不是早就跑了呢?
不可能的,生生世世都不可能的。
因为,你被我困住了。
困在血玉里。
那是,我为你创造的世界,也是……我和你的世界。
我相信你会喜欢的。
*****
百年后。
一支考古队来到一座荒废的小镇。
这里已经看不到任何人类生存过的影子,只有通过高端先进的现代技术才得以勘探出来。
“哇!李教授,快来看!这简直是一个奇迹!”考古队的挖掘队长林成惊叫道。
被称为李教授的人是一个瞎子,他虽然年纪轻轻便双眼失明,但是凭借他敏锐的触觉和听觉,以及博闻强记的能力和扎实的专业知识,这几年来在考古界获得了崇高的声誉。
再加上,李教授有着极为强大的预测未来的能力,并且得到了国家的认可,因此,考古队里的人员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的。
“我们在地底下挖出了一个建筑物……”林成继说道,因为过度的惊喜,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建筑风格好像是几百年前的寺庙。”
“寺庙基本上被腐蚀得差不多了……除了,一尊佛。”
“还有佛手上的一块血玉。”
李教授不动声色地仔细听着,突然在某一瞬间,失去焦距的双眼亮了一瞬。
他大步向前,准确无误地抚摸到,那一块血玉。
他几乎能清楚地记得血玉的模样。通身晶莹剔透,好像几滴朱红色的血落入纯白无暇的瓷盘里。
这块玉有灵气,与之前不同的是,红色纹路显现出图腾,已经不再只是一个人。
苏延,苏禾。
两块图腾相互交融,缠绵。依偎在一起,亲密无间。
他终究还是做到了啊。
只是如果他告诉苏禾真相,苏禾又能否接受呢?
李教授庄重地放回昔日自己亲手注入灵气的血玉,深深地向它鞠了一躬。
在佛的语言里,这是最高层次的祝福。
终于两不相欠了。最开始他是还愿的佛,后来成为道破天机的王瞎子,现在是带领考古队的李教授。
他终于实现了他的承诺,让那人得偿所愿。
李教授在原地伫立了良久。
“我们走吧。”李教授失明的双眼望向远方,似在沉思。又似在怀念。
眼尖的林成看到,李教授的眼角,似乎有一抹潮湿水渍。
他声音沙哑难辨,言语却意味悠长。
“有些事情,还是让它烂在泥土里永远不见阳光才好。”
正如那人偏执深沉的爱。
动如山崩地裂,静如海枯石烂。
很久以前,当他还是个小沙弥时,就已然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个前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