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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软禁与谈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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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依然持续。
没有电闪雷鸣,手机在床头柜上一直持续近乎痉挛的振动,郁然突然从浅眠中惊醒。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熄火的声音,紧接着是钥匙开锁的“咔哒”声。这个时间点,会回来的人只有一个。
郁然迅速将手机塞进枕头下,心脏狂跳。几乎是同时,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龙宇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平静得令人心底发寒。他没有看她,而是径直走到床边,像从空气中凭空抓取物件一般,精准地从枕头下抽出了她的手机。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他解锁屏幕,扫了一眼那张照片,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份无关紧要的市场报告。
郁然从床上坐起身,单薄的丝质睡衣让她感觉到一股凉意从皮肤渗入骨髓。“你想怎么样?”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龙宇没有回答。他操作着手机,将她的社交账号一一退出登录,然后打开通讯录,开始删除联系人。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优雅,和一种彻底的残忍。
郁然眼睁睁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一个个消失,她的社交圈,她赖以为生的工作人脉,她的整个世界,正在被他用几下轻描淡写的指尖滑动而彻底抹除。
“龙宇。”她叫他的名字,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她。那目光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审视。“郁然,我提醒过你,安分一点。”
“照片不是我……”
“是谁做的,不重要。”龙宇打断她,将已经清空了所有信息的手机扔在床尾的丝绒凳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重要的是,它造成了什么后果。龙天的股价今天开盘即跌停,几个正在谈的项目被紧急叫停。这些,都是因为你。”
他的语气始终平淡,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你和钱一辰的风花雪月,是用龙家上亿的损失来买单的。”
郁然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苍白无力。在这场由资本和权势构筑的婚姻里,她从来没有话语权。
“从现在起,你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龙宇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不听话的私有物品。“你的手机、电脑,所有能和外界联系的东西,我都会拿走。”
“晓晓呢?”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也是她唯一的软肋。一提到女儿的名字,她眼里的防备瞬间瓦解,只剩下为人母的脆弱。
龙宇的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晓晓在我父母那里,很安全。”
他顿了顿,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句:“郁然,我希望你明白。如果你敢再见她,或者试图联系她,我会让你永远都见不到晓晓。”
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冰锥,精准地刺进了郁然的心脏。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凝固了。她可以失去工作,可以失去名誉,可以失去自由,但她不能没有晓晓。
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和涣散的瞳孔,龙宇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他要的,就是她这副被彻底击溃的样子。
房门被关上,紧接着是落锁的声音。
郁然被囚禁在了这座华丽的牢笼里。
时间失去了意义。她不知道自己在地板上坐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浑身冰冷。别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规律,而冷漠,像在为她的生命倒计时。
客厅的电视机不知何时被打开了,正播放着午间财经新闻。女主播用字正腔圆的声音播报着:“受高管负面新闻影响,龙天传媒今日股价大幅下挫,市值蒸发数十亿……”
紧接着,画面切换,龙天传媒的LOGO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一份官方声明的红头文件。
“……关于近日网络流传的涉及本公司高层家属之不实信息,我司澄清如下:我司市场总监郁然女士,因长期高强度工作导致身体不适,已于日前决定休假,并赴澳洲进行长期静养。网络上相关照片及言论均为恶意捏造,我司已委托律师处理,并保留追究相关人员法律责任的权利……”
“因病赴澳洲休养”。
短短几个字,就将她的存在从江城彻底抹去。她成了一个“病人”,一个需要被藏起来的“麻烦”。她甚至无法为自己辩解一句,就已经被公开宣判了社会性死亡。
郁然看着电视上那些陌生的字句,忽然觉得无比荒谬。她笑了,先是无声地牵动嘴角,然后笑声越来越大,最后捂着脸,笑出了眼泪。
原来,这就是她的婚姻,她的丈夫。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一个精心打造的牢笼。而她,是那只被折断翅膀,还要被迫为主人歌唱的金丝雀。
不。
她不能就这样认命。
一个念头,像是在黑暗的深海里挣扎许久后,终于冲破水面的一丝光。
备用手机。
她想起,自己曾经藏了一部旧手机在衣帽间的深处,为了应付一些不方便用工作手机联系的私人设计师。那部手机里,没有微信,没有微博,只有一个她刻意不去储存,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跌跌撞撞地冲进衣帽间。佣人已经被龙宇遣散,整栋别墅空无一人,这给了她可乘之机。
她跪在地上,疯狂地翻找着最底层那个几乎从不使用的行李箱。拉链拉开,在一堆过季的旧衣服下面,她摸到了那个冰冷而坚硬的轮廓。
找到了。
手机的电量只剩下百分之十。她躲在衣柜里,借着衣服的遮挡,按下了开机键。微弱的屏幕光亮起,照亮了她写满汗珠的脸。
她颤抖着手指,在键盘上按下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该说什么?
【救我】?太软弱。
【我被关起来了】?太无力。
钱一辰现在一定也在风暴的中心,自顾不暇。她不能给她再添麻烦,但她必须让她知道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有危险。
晓晓。
对,晓晓是关键。龙宇用晓晓威胁她,那晓晓也可能是钱一辰找到她的唯一线索。
郁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因为恐惧而颤抖的手指稳定下来。她飞快地编辑着短信,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晓晓幼儿园,下……”
她想说“晓晓幼儿园,下午四点放学,想办法带走她”,或者“晓晓幼儿园,下周一的亲子活动”。任何一个信息点,都可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然而,“下”字刚刚打完,短信还没来得及按下发送键。
衣帽间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龙宇站在门口,逆着光,像一尊从地狱里走出的修罗。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郁然的心跳在这一刻停滞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机藏到身后,但已经来不及了。
龙宇一步步向她走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她的心脏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她面前,弯下腰,从她已经僵硬的手中,抽走了那部旧手机。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只编辑了一半的、没来得及发出的求救信号,然后抬眼看向她。
“郁然,你真是……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望。”
他的声音很轻,像情人间的耳语,却带着让郁然通体生寒的阴冷。
下一秒,他举起手机,对着衣帽间的大理石柜台,狠狠砸了下去。
“砰——”
一声刺耳的巨响。
黑色的手机屏幕瞬间四分五裂,零件和玻璃碎片飞溅开来,有一片甚至划过了郁然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
她没有感觉到疼。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堆彻底报废的残骸,那里,承载着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
希望,碎了。
龙宇扔掉手中仅剩的手机外壳,抽出西装口袋里的真丝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仿佛刚刚触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的郁然,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冰冷的讥诮。
“还想着让她来救你?”他轻笑一声,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别做梦了。施家现在自身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