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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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爷？”
拦在身前的少年一身黑衣，肤如凝脂，面若冠玉，少有的好看少年人，只是此刻眉宇黑沉，似乎有什么气。
驴爷轻轻撵了撵胡子，歪头问道：“我是，小公子难道是…承千里？”
承千里没想到两人明明没见过面这人却叫得出自己的姓名，不过也没表现出太多惊讶，这毕竟是个能出现在地府的活人。
如今是酆都城的入夜时间，承千里也不知怎么找上自己的，驴爷只是笑笑，“小公子来见我，想必是为了白日师公子的事吧。”
“我就不废话了。”承千里沉声开口：“我不知道你跟师兄说了什么，既然他要去投胎，我自然无法拦着，听闻驴爷通宵古今无所不知，我有一事想问。”
驴爷看着他，似乎觉得颇为有意思，说道：“你问。”
承千里踌躇片刻，还是开了口，“若是投胎…都需要忘却前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记得今生往事。”
驴爷微微挑了挑眉，“你想带着今生记忆去投胎？”
“这可是地府大忌啊。”
承千里看着驴爷戏虐的表情有些不悦，“你不知便算，我去问别人。”
说完他转身便要走，后面的驴爷却悠悠开了口，“谁说我不知道，这地府还有我驴爷不知道的事？”
承千里有些烦躁，“你知道便说，啰嗦什么。”
小孩儿脾气到不小，驴爷笑道：“方法是有，但是代价可不小。”
“只要能保留此世记忆，我不计代价。”承千里道。
显然觉得这对师兄弟可很有意思，驴爷摸摸自己的小胡子，道：“带着记忆投胎怕是不行，但是我有办法让你在成长的过程中慢慢想起今生过往。”
“毕竟一个带着大人记忆的婴儿出生太容易被发现，但是随着年龄增长，慢慢记起一些前尘旧事，只要你自己不说，谁也不知道。”驴爷慢悠悠道：“一般我们会选择后者，毕竟这可不是小事，若是被发现都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那也行，只要能让我想起就行。”承千里急切道：“什么代价，快说。”
驴爷看他这急切的样子，跟白日师逸尘听到可以与他投生做亲兄弟时一模一样，甚觉有趣。
驴爷开口道：“这种情况，一般需要用来世的三十年阳寿为报酬。”
阳寿，是世上最值钱的东西，胜过一切奇珍异宝，凡世那些能力财力越大的人越想活的更久，对他们来说，愿意用世上任何东西来换取自己的长生。
但是阳寿不能夺取，太容易出事，一但被发现就是万劫不复，可是交换就不同了，双方你情我愿，用灵魂签订契约，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晓。
一般在地府交易阳寿的也就五年十年，无伤大雅，狠狠心便卖了，拥有前世记忆乃是地府大忌，不然也不会专门设座桥让人人去喝那孟婆汤了，这三十年阳寿，够驴爷去其他地方办好些事。
只是他没想到，这场交易如此顺利。
对面的小孩儿竟然眼都没眨一下，说道：“就这样？”
就这样？那可是三十年的阳寿啊。
驴爷也不是那种诓骗别人强买强卖的人，他做的一切生意都是合情合理，明码标价，从不欺负新人，于是他好心提醒，“你知道三十年阳寿意味着什么吗？你来世若本来能活六十岁，生生变成三十岁，若本来只有五十岁，就会减少到二十岁，二十岁，别人刚娶亲生子过上幸福生活，你就死了，你甘心吗？”
“跟记得师兄相比，三十年阳寿，太便宜了。”承千里脸上全是不以为意，口气平淡，“而且我今生就只活了二十岁，也没什么。”
“那是你现在知道有地府的存在，知道死后依旧能到地府生活，你再活一世可就不记得这地府之事了。”驴爷忍不住道：“若是一个人二十岁就感觉自己要死了，那种感觉，不是用痛苦就能形容的。”
“无所谓，我愿意。”承千里不想听他啰嗦，打断道：“什么时候能交换？师兄估计快带我去投胎了，你尽快。”
“还有。”承千里盯着他，眼神冰冷，“不准跟他多嘴。”
“自然，交易都是保密的，你知我知。”驴爷轻笑，就像你师兄跟我做的交易我也不会告诉你一样。
承千里点头，驴爷最后说道：“你投胎前我会去找你的，不用担心，在那之前你随时可以反悔。”
“我不会反悔。”承千里说完便转身跑进了拐角，消失在驴爷的眼前。
驴爷依旧捏着自己的小胡子，看着那消失在眼前的身影若有所思，似乎也并未因为做成两场交易而欢喜。
“如果你愿意付出代价的话。”
“什么代价？”师逸尘问道：“只要能跟他一起投胎，什么代价都行。”
“别着急，来来，有很多选择。”驴爷笑笑招呼他道，“是这样的，基本上呢就是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
“对，只要你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无论你在这酆都城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得到满足，”驴爷跟他解释道：“比如有些人来世投胎想做高官，想做富豪，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也不是不可以。”
师逸尘不可思议道：“还能改变来世人生？那不是已经被阎王写在生死簿上了吗？”
“当然可以。”驴爷得意道，但是随后又稍微压低了些声音，“不过这都是不能放到明面上的东西，你对外可千万不敢乱说，若是被阴差听到那可就没什么好下场了。”
师逸尘点头表示自己肯定不会乱说，驴爷继续道：“有些人原本应该一生贫困潦倒，但是身体却康健，便可以用自己康健的身体来换取生活上的富贵。”
“还能这样？！”师逸尘真的惊讶了，循规蹈矩如他，这种事他连想都没想过。
“那……”师逸尘突然想到一个其他问题，问道：“那那些人怎么会知道他下辈子就会一生贫困潦倒呢，阎王又不会告诉你来世之事。”
“师公子啊。”驴爷简直被他纯真到了，“你难道就从来没好奇过你来世投胎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好奇肯定是好奇过。”师逸尘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好奇也未必一定要知道吧，那毕竟已经是来世了，若是今生就把来世之事都给定了，总觉得哪里不太好…我觉得顺其自然就好。”
驴爷点点头，还是肯定他的想法的，“也有一部分人与你的想法一致，毕竟上辈子没做什么大奸大恶，投胎也不会投的太凄苦，但是有些人就不一样了，虽然罪不至死没下十八层地狱，但是也知道自己来世定不好过，自然就会想方设法去了解自己来世会投胎成什么人。”
“常人最难满足的便是贪心，但凡知道了自己来世会变做什么人，不健康的想要健康，不富贵的想要富贵。”驴爷笑道：“有了这种想法自然就会找门道，找着找着，便找到我这里来了”
驴爷眼睛轻轻眯了起来，似乎对那些人十分的不屑，“所以就有了我的等价交换。”
“来找我的人众多，像师公子这样是为了偿还今世所欠的还真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为了自己。”驴爷轻轻耸了耸肩，“所以在下真的很欣赏师公子，才愿意与你说这么多。”
“那你的意思是说。”师逸尘捋了一下思绪说道，“只要我付出一点来世的代价，便可以在此时拥有跟承千里一起投胎的机会。”
“没错。”驴爷笑了起来，“这就是交易。”
师逸尘沉思了下，随后有些纠结道：“可是我并不知道我来世是否健康，是否富贵，我该用什么跟你交换呢？”
“嗯…”驴爷想了下，随后笑着捏了捏自己的小胡子，“还有一些不需要知道的，比如阳寿，气运，福气这些，都可以拿来交换。”
“阳寿？”师逸尘惊奇，“居然连阳寿都可以拿来交换。”
“自然，阳寿就是最值钱的东西。”驴爷看了看他，轻轻吸溜了两口茶，“一般人不太愿意用阳寿来交换，毕竟谁不想多活两年呢，不过如果来世能活大寿数，倒也不必拘泥于小几年。”
师逸尘想了想，他到也不是想活的多久，但是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来世能跟承千里在一起，来世对他好，照顾他，自然是越久越好，不然怎么能偿还亏欠，若是用阳寿来交换，还没赎清罪孽就先死了可怎么办？
不好不好。
其实今生他跟承千里在一起的日子也不过十五年，实在是太短了，若是有来世，还是希望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于是他开口问道：“那你说的气运又是什么？”
“气运有很多种啊。”驴爷掰着手指跟他细数，“你活在世上应该会发现有很多人的运气很差吧，买了苹果咬一口是烂的，走在路上经常被石头绊倒，这就是气运差。”
师逸尘赶紧摆手，“那还是不了吧，我这个人本来也就不算特别走运，气运再差点儿说不定哪日喝水便被呛死了。”
驴爷哈哈笑道，“你还真让你说着了，确实有喝水把自己呛死的，这确实是气运差的一种表现哈哈哈。”
师逸尘无奈道，“那还是算了，那刚刚还有什么，哦对，福气又是什么？”
“福气就很好理解了。”驴爷擦了擦刚才笑出的口水，“女人福呀，儿孙福呀，亲朋好友各种福呀，简单点来说吧，若是你把女人福卖给我，那你来世便没有女人缘儿，能不能娶上媳妇儿都两说，当然了，如果你来世投胎做了女人，那这个会自动转为男人福。”
“儿孙福，便是以后老了可能会膝下无子，总之你卖给我的一定是你下辈子需要的好东西，不过这就是交易，没办法，你必须要舍弃一个。”
女人福……若是细想起来，难道自己的前世也曾经把女人福给卖了吗？不然自己今生怎会连女人的手都没拉过……
儿孙福……连女人的手都没拉过，哪来的儿孙福？
这么说来，这些东西自己今生就没有，来世若再没有……
是不是有点儿太可怜了……
驴爷看他纠结，也不催促，就那么晃悠着二郎腿等着，“你卖给我的这些东西，他日我会把它卖给其他需要的人，交易就是这样慢慢形成的。”
“那，那我……”师逸尘真的很纠结，他这辈子老光棍一个，还曾经妄想过来世妻妾成群，儿女成欢，如今要把这东西给卖了还真是有点舍不得，来世又是一条老光棍……
可是跟这些相比，显然承千里更为重要。
来世若是能跟承千里成为兄弟，似乎有没有媳妇儿，有没有儿子，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自己那小师弟只会撒娇生气，除了长得好看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优点，就那驴脾气也不招小姑娘喜欢，说不定还要跟他一起打一辈子光棍。
这么想着，师逸尘差点笑出来。
两兄弟两辈子打光棍，说出去还真是挺好笑的。
若是来世娶不上媳妇儿，那便跟千里过一辈子吧。
自己哄千里那样子，跟哄媳妇儿也差不到哪去，娶个媳妇儿说不定还比他好哄呢。
那便跟千里过一辈子吧。
把这辈子的亏欠，爱护，全部都还给他。
反正也是自己欠他的。
这辈子的承千里永远二十岁，希望来世他能跟自己一起长大。
说不定他们俩变成两个小老头了，还会继续斗嘴打架呢。
想到那场景，师逸尘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抬眼跟驴爷说，“那便用福气吧，没女人也好儿孙也罢，反正有我小师弟就好。”
“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好。”
一起长大，一起变老。
驴爷坐在城墙，望着远方的细长高塔，轻轻捏着自己的小胡子，一条腿撑在墙沿上，一条腿挂在下面晃荡。
远处那塔明日晨起才会再次响起。
今天一天做了两笔大交易，可是他却说不上高兴。
有些人，自私自利任意妄为，反而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有些人一心为他人，努力的想要做好，却反而无法如愿。
驴爷也是俗人。
不免感叹人生无常。
只希望无论做了什么交易，日后不要后悔便罢。
可是真的能无悔吗？
太难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