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拥抱》茗陌封雪

6、第五章．好学生的迷惑行为

　　谢丞低下头，认真地给怀里的吉他调弦，神情专注。而在他周围，是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
　　“叮咚——”手机有消息进来。
　　谢丞拨了几下弦，确定音已经被调准，便把吉他放在一边，拿起手机——
　　不良：老大，在哪呢？
　　谢丞回了他一条：
　　Young：零点。
　　零点，是指学校对面巷子里的一家酒吧。
　　不良：又去唱歌了？
　　有几个女生嘻嘻哈哈的走进酒吧，坐到谢丞旁边，谢丞往吉他旁边挪了挪，继续打字。
　　Young：关你屁事。
　　不良：兄弟几个要出来喝几杯，顺便去唱K。
　　Young：哦。
　　不良：今天王奇那个臭小子把他好不容易追到的女朋友带出来了，长得……也就那样。
　　Young：关我屁事。
　　不良：你就不好奇人家？这可是王奇日思夜想的女神诶。
　　Young：不好奇。
　　不良：那你来不来？我把位置共享给你啊。
　　谢丞瞟了一眼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21:18，还早。
　　Young：不来。
　　关了手机，谢丞重新抱起吉他，一边摆弄吉他弦，一边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发呆。
　　“唉，帅哥，酒吧驻唱？”刚坐过来的女生问。
　　谢丞抬抬眼皮，继续低头摆弄。
　　谢丞的长相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很明显的双眼皮，眼尾微微下垂，抬头的时候让人觉得很冷，低头的时候就显得很温柔，甚至有些温顺。
　　那个女生被谢丞的外表所欺骗，又坐过来一点，说：“我可以点歌吗？”
　　“不能。”谢丞连个眼神都没给她，直接坐到沙发的最边缘。
　　“那你唱一首适合我的歌吧。”那女生也不恼，撑着下巴看着谢丞的侧脸笑。
　　谢丞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女生。那个女生愣了一下，笑容僵住了——她原本以为谢丞是那种长得好看容易害羞又好调戏的小男生，结果她就看见谢丞抬头时那一抹转瞬即逝的不耐烦。
　　她有点后悔搭讪了。
　　谢丞脸上挂着一如即往的生人勿近，低头看了看吉他，拨动弦，然后男孩子中少有的清亮地带着凉意的声音就响了：“如果世界漆黑，其实我很美
　　在爱情里面进退，最多被消费……”
　　那个女生的表情慢慢变得有些难看了，她本来只是想让谢丞唱一首适合她的歌，结果谢丞……
　　“……丑八怪，请别把灯打开
　　我要的爱触摸在漆黑一片的舞台……”
　　谢丞唱到这儿，女生“腾”的一下站起身，走了，不管同行的朋友说什么，都不肯停下。
　　谢丞面不改色的唱下去——反正，这首歌也不是唱给那个女生能听的。
　　最后一个音落下，谢丞呼了口气，打开手机给吧台里的女酒保打电话：“灵姐，九点半了，可以点歌了。”
　　“你又把客人气走了？”不远处的吧台里，女酒保潘灵说，“人家女孩子也是看你长得还人模狗样才找你说话的。”
　　“多谢夸奖。”谢丞看向吧台，和潘灵遥遥对视。
　　“我就瞎说两句你还嘚瑟上了？好家伙，人模狗样送人一首《丑八怪》？”潘灵摇摇头，嫌弃的说。
　　谢丞抓了一下头发，有些不耐烦：“又不是唱给她的，她自己对号入座关我屁事。”顿了一下，以防万一潘灵要对他进行思想教育，谢丞又说：“我承认我是有点儿不太道德，但是现在能把客人点的歌发给我了吗？不然我走了。”
　　潘灵啧了一声，挂断电话，拿着一张纸直接走过来：“你走两步会死啊。”
　　“会。”谢丞接过纸张看了看，随口应道。
　　“啧，好好唱，下周给你放假，你灵姐我要回去继续皮肉生意了。”潘灵揉了一下谢丞的头发，在谢丞炸毛前回到吧台，一边劝吧台前的小年轻喝酒，一边给谢丞抛了个飞吻。
　　谢丞黑着脸整理了一下头发，顺着酒吧客人点的歌单开始唱。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再不回去，你姐该说我虐待儿童了。”潘灵应付完一个中年油腻大叔，过来让谢丞休息。
　　谢丞把吉他收好，打开潘灵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正要说话，前台小姐林英就跑过来，脸上还带着一个巴掌印。
　　“小英，怎么回事？这谁打的呀？”潘灵惊讶道，林英在零点工作两年了，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205包间，打起来了。”林英哭了，“我怕谢丞的钢琴被砸坏，劝了几句，那个大胡子就打我。”
　　谢丞皱着眉，站起来：“让灵姐带你去处理脸上的印子，我去看看。”不等潘灵和林英说话，谢丞就上了二楼。
　　在零点闹事，你也是不怕得罪你爷爷我。
　　谢丞走在过道上，面无表情的活动了一下脖子，正要推开205的门，就听见了一个目前很耳熟的名字。
　　“沈卓，今天让老子看见你了，是老天开眼。没把你爸强加在我身上的邢讨回来，你今天就他妈别想走！”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嗑药了的一个大胡子男人拿着一根钢棍，对着沈卓就砸下去。
　　沈卓不想和他过多纠缠，想着顶多挨一两下他就走了，但是——
　　“干什么呢？”熟悉的声音响起，沈卓怀疑的抬眼，愣住了。
　　说实话，沈卓根本没想到人生第二次来酒吧，没等来给他发消息的“朋友”却等来被他爸抓进局子里才放出来的陈汉柄，更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时候碰见自己的友好同桌。
　　这么怂的一面竟然被同桌撞见了，以后在学校怎么做人啊？
　　沈卓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身前的阴影就消失了。
　　“你他妈谁啊，敢拦老子，信不信老子连你一起揍啊！？”陈汉柄在地上挣扎着大吼，却被谢丞提了起来。
　　“你算老几，还‘老子’呢。”谢丞揪着陈汉柄的衣领冷笑。
　　“小丞，你吉他忘……”潘灵背着谢丞的吉他出现在包间门口，正好看见谢丞把陈汉柄提起来往墙上抡。
　　“砰！”谢丞把昏过去的陈汉柄扔在地上，抬头看潘灵：“人晕了。”
　　“额……没事，抬走就行了……”潘灵回过神来，干笑两声，“你，你的吉他忘记拿了。”
　　谢丞把吉他接过来，回头问沈卓：“你没事吧？”
　　没问陈汉柄是谁，只是问沈卓有没有受伤，谢丞其实还……挺信任沈卓的。
　　沈卓把烟掐灭，摇摇头：“没事。”
　　“吓着了吧，下楼到吧台来，姐给你俩调饮料。”潘灵让服务生过来收拾残局，推着谢丞和沈卓忘楼下走。
　　沈卓还在推辞：“不用了。”
　　“灵姐以前是调酒师，她调的饮料很好喝。”谢丞平静的看着沈卓，那双眼睛清澈乌黑，早就没了刚才的暴戾和阴霾。
　　沈卓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办法拒绝那双眼睛的主人，点点头答应了。
　　坐在吧台前，谢丞靠着椅背，浓密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惹你了？”
　　沈卓愣了愣，也没心思吐槽谢丞问的是个什么鬼问题，只是回答：“没。”
　　“那他吃饱撑着没事干？”谢丞又问。
　　“不是。他是……我爸抓的，因为，杀人了。”沈卓想了想，告诉谢丞。
　　“杀人犯？”谢丞的手无意识的放在脖子上，摩挲着那里的皮肤，“放出来了？”
　　“好像是他们家找关系把这件事压下来了，不然他可能得无期。”沈卓把目光从谢丞的脖子上移开。接过潘灵递过来的蓝色妖姬。
　　谢丞制止要给他调酒的潘灵：“我不要那个，太涩了。为什么不行？那好吧，给我摇一杯奶茶。”谢丞无视潘灵的死亡凝视，又对沈卓说：“那关你什么事？他自己作死怪你？”
　　“不知道，大概是因为我倒霉吧。”沈卓苦笑一声，“把他丢在里面没问题吗？”
　　“拖出去了。”谢丞指指一边的员工通道，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正拖着一个人形东西往外走。
　　沈卓有些怀疑这么做的可靠性，但还是说：“好吧。”
　　谢丞不知道从沈卓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把见底的奶茶杯放在吧台上：“他醒了会自己走，不敢报警的。”
　　“哦，好。”沈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好，总之，他这一整个晚上都处于一种在清醒和茫然间游离，又觉得不太真实的俗称懵圈的状态中。良久：“谢了。”
　　“没必要。”谢丞只说了前半句，后半句被他活埋在心里。
　　我要不揍他，以那个傻子的疯劲，别说砸了我寄放在那个包间里的钢琴，整个零点都能被他炸了。
　　不过谢丞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让沈卓知道他会弹钢琴。
　　“你……要去哪？”沈卓喝完饮料，谢丞问。
　　沈卓愣了愣，回答：“网吧。”
　　“嗯？”谢丞用一种不信任的目光看着沈卓，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卓笑了：“真是去网吧。我家网不好，我是去听网课。”
　　“哦。”谢丞了然地点点头，没再说话。
　　沈卓试探着说：“我听的化学课。”在他的印象里，谢丞好像化学不好。
　　“介意加我一个吗？”谢丞面无表情地转向沈卓，见沈卓的表情变幻莫测，又加了一句，“不会吵你。”
　　沈卓咳嗽了一下，掩盖住压不下去的嘴角：“走吧，快开始了。”
　　“走了，灵姐。”谢丞背起吉他，对潘灵说。
　　“去听网课？”潘灵笑了，“你小子现在可真爱学习。沈卓，下次再来啊。”
　　沈卓跟着谢丞起身：“好。灵姐再见。”
　　零点隔壁有一家网吧，叫沸点。经常有人怀疑这两家店的店主是不是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纠缠不清的关系才把店名取的差不多，但是，两家的店主并没有什么奇怪关系。但巧的是，这两家店是S市生意最火爆的不正经的店。
　　“小卓又来听课啊？”沸点的老板是一个中年大叔，沈卓经常来这里上网课，早就和他混熟了。
　　“嗯。”沈卓一边交网费，一边说，“我跟同学一起来的，去包间吧。”
　　大叔扫了谢丞一眼：“楼上右手边第一间，两个耳机可以一起插。”
　　“谢谢啊。”沈卓带着谢丞上楼。
　　坐下打开电脑，离课程开始还有5分钟，沈卓看了看谢丞的吉他：“你是酒吧驻唱？”
　　“也不是，就有空的时候去唱唱。”谢丞有点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你要听吗？要听我唱给你听。”说完，谢丞愣了一下，低下头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自恋过头了。
　　“好啊，你唱给我听。”沈卓瞟了一眼电脑倒计时——还够听一首歌。
　　谢丞犹豫了一下，拿出吉他：“唱什么？”
　　“随便，别唱《丑八怪》。”沈卓想起他在零点时听见有人唱这首歌，只不过那时候没反应过来是谢丞。
　　谢丞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看见沈卓的表情，又改了主意。他盯着琴弦，拨出一段旋律——那是他自己写的歌。慢慢的，深埋在他心底的那些情绪随旋律破土而出：“梦想与现实抉择，坠入梦中那一刻，何时不再年少青涩，白日梦再做一个……”
　　梦想与现实抉择
　　白日做梦麻痹了快乐
　　眸中冷却了炙热
　　梦再无法醒来了
　　歌词仍在继续，谢丞的耳边又响起那些话，尖锐的言语刺痛他的耳膜——
　　“你给老子滚出去！不好好读书，跑去酒吧疯，翅膀硬了是吧？老子养你这么大，是让你白吃白喝无所事事的吗？你以为你那个年段第一算什么？狗屁！酒吧都学会去了，谁他妈知道你是不是作弊的。学什么钢琴，都他妈是祸害！都他妈是挥霍老子的钱！”
　　“你别这样啊，哪有不顺心就迁怒孩子的？”
　　“老子就是为了接他放学才开的车，就是因为他才被人当成肇事司机的！不骂他骂谁？！”
　　“那你砸钢琴算什么？这是对小丞有益处的东西，十几万呐，你说砸就砸？！”
　　“我告诉你，就是这些个狗屁音乐害了他，就是你那个狗屁儿子，他老爸被人误会进局子里了，差点还得赔人命，，他呢？在酒吧里鬼混！以后，什么音乐都不许出现在家里！谢丞我告诉你，再让我看见你碰那些东西，老子打烂你的手！”
　　“小丞，听爸的话，别再碰音乐了，算妈妈求你了啊，好不好？”
　　……
　　“好……”
　　——
　　“谢丞？谢丞？”沈卓轻轻晃着发呆的谢丞。
　　谢丞回过神，看面前的沈卓：“怎么了？”
　　“上课了。”沈卓把耳机扣到谢丞头上，脖子上挂着的红玛瑙珠滑了出来。
　　谢丞静静地盯着那颗珠子，一言不发。
　　“你在看什么？”沈卓把手放在谢丞眼前晃了晃。
　　“珠子掉出来了。”谢丞移开目光，所以他没看见沈卓把项链塞回去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慌张。
　　谢丞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看起来听课听得很认真。
　　沈卓见谢丞没有追问这颗珠子的来历，松了口气。
　　他应该不认识那位谢叔叔吧？那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那位谢叔叔的孩子叫什么来着？谢chen谢shen是个女孩子吧？算了，不是谢丞就好了。
　　想着，沈卓的神经就放松了下来。
　　一声轻响过后，谢丞转头，却没看见沈卓的脑袋。他低下头，眨了眨眼睛：“……”
　　在他身边，沈卓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是吧？”谢丞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