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碧染

11、就这样开始了

　　跨进校门，就看见赵希圣跟楚依人走在前头，我小心地走在后面，想要转个方向，赵希圣就回头过来看到我，他低头跟身边的楚依人说了几句，然后就走过来我这边，楚依人冷冷的望了我一眼才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不热烈，使他眼内原有的灿亮到站在我面前时已淡下来。

　　站在校门前，很注目。我偷偷地瞄了四周一眼。

　　“我今天有……”他的话未说完，已被我轻轻打断。

　　“我还有事做，不谈了。再见。”我微微低下头，没有多看他一眼，走得有点急。有点怕他们投来的目光，我想起那夜季云庭的话，为什么他会知道？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但，就是有点不舒服。

　　当然，我是不知道此刻赵希圣的脸色有多难看。

　　找到湘云之后要去图书馆做报告。

　　“啊！是赵学长。”湘云远远看见赵希圣，表现得很雀跃，硬要飞奔过去。

　　“妳想干什么！”我站着不肯动。

　　“过去聊天。”

　　“不要。”我想也不想，拉着她走。

　　“怕什么？妳看其它女生都这样做。”湘云嘟嚷。

　　“不要。我们要做报告。”我很坚持。为什么其它女生可以肆无忌惮的过去搭讪？在万千对眼睛之下，我总觉得跟他多说一句话都如芒刺在背。

　　湘云满眼失望。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校园中碰到他的时候我都会尽量绕路走，到底怎么了？连自己也不大明白。

　　只是……有点郁闷。

　　“妳拉我去哪儿？”湘云这家伙突然拉着我走向另一个方向。

　　“今天我校邀请Ｃ大进行网球友谊赛，会长他们会出场的！让我看一下就好了……好不好？”她摇着我的手臂，苦苦哀求。

　　“有什么好看。”

　　“看帅哥嘛。”真老实。

　　拗不过她，只得陪她去看网球比赛。

　　看台上座无虚席，场外四周亦已济得水泄不通。场上球来球往，场外尖叫声不绝。幸亏湘云拉紧我，要不然我早已消失于红粉阵中──放眼望去，尽是女生。

　　好不容易硬是挤出个可以看到一丁点场内环境的位置来站，挤得这么厉害，我担心没一会就缺氧。

　　湘云随着大伙儿，发出毫无意义的尖叫。

　　“妳叫什么？”我捂着呜呜作响的耳朵，瞪着她。

　　“妳看妳看，会长挥动球拍的姿势多好看……啊……那矫健的身手、那俊朗的相貌，妳看！啊……”湘云语气激昂，激动地扯着我用力尖叫，盲我地歌颂着。

　　我翻了个白眼，距离这么远，妳怎么可能看得这样清楚！我连那两个比赛中的哪个是季云庭也不知道呢！

　　“七月七月，我不行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生？啊……”湘云失常地乱叫乱嚷，不过不要紧，在场女生无不是这个模样，看来不正常的反而是我。

　　我看着场内比赛的两个人……可怜啊！我说的是跟季云庭比赛的那个Ｃ大男生，不是说他的球技很烂，我相信就算他赢得比赛，也不会得剽半声掌声支持的。

　　现场这些尖叫声全都是冲着季云庭而来的，他一举手一投足都牵动着在场的女子的情绪。

　　冷不防，季云庭回过头来跟看台这边挥了挥手，锋茫尽露，把现场气氛推到顶峰，众女立即晕其大浪，拼命挥手，尖叫得声嘶力竭。

　　不得不承认，一副好皮相的确可以占到便宜。

　　眼见有人更自备望远镜、自装大型支持标语，摇旗吶喊，声势浩大，真是……

　　“啊──”我两手放在嘴边作嗽叭状，扯开喉咙，卖力地投入这疯狂的气氛，喊得喉咙痛，不过心里的郁闷都也喊了出来，反而舒服。

　　湘云反被我吓了一跳。“妳在叫什么？”

　　“妳别管我。”

　　“妳叫得很凄厉。”

　　我白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继续我的尖叫。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的尖叫带动，众女尖叫得更落力，只要季云庭一所有动，立即就报以最狂热的声音，震耳欲聋。

　　直到球赛完结，季云庭众望所归得到胜利，Ｃ大无名男狼狈黯然离场。

　　季云庭扬扬得意，带笑向四周挥了挥手。

　　尖叫与拍掌声响彻云霄。

　　连穿著Ｃ大队衣的拉拉队女生也为季云庭的风采收买，忘我地尖叫拍掌……Ｃ大的叛徒。

　　然后就见沉相思走进场递上毛巾与水……此举招来无数的嘘声，大喝倒采。

　　唉，偶像的另一半真不是人当的。

　　听听──

　　“走开啦！”

　　“别站在那儿！”

　　“哪里来的丑八怪！胆敢站在我们会长身边！”

　　瞧，群情多汹涌！众女团结一致，炮口对着共同敌人，沉相思脸色又红又白，一时间无法接受众人的“热情”，险些泪洒当场，幸好季云庭立即带走她，没让她淹死在众女的唾骂中。

　　可怜啊！原本想一同分享男友的光荣，没想到得到的待遇天差地别。

　　“哼！不知羞耻。”湘云也喊。

　　“拜托，那是他女友，名正言顺的。”

　　“是吗？”湘云翻白眼。“反正谁站在季云庭身边的都是这样的了。”

　　接着上场的是邵雍，又掀起一阵尖叫声。

　　温儒的气质、俊秀的模样、蕴藉雅致，怎么看都比季云庭那用情不专的家伙好。糟糕了，我还在为唐雅的目光难以置信。

　　看不出斯文秀气的他也打得一手好球，但赢得锋茫内敛，那淡然的风姿叫人暗喝声采。

　　“要走了吗？”我推了推一脸痴呆的湘云。

　　“不要不要，妳让我看完这场好吗？最后这场……”她撒赖又撒娇。

　　到赵希圣上场。

　　完全跟邵雍不同的风格，甫上场就是一轮凶狠的杀着，每一下挥动球拍都充满逼人的杀气，劲度十足，看得在场女生目不转睛，狼叫声不绝。

　　不过他的模样像在发泄似的。

　　想当然矣，他没一下子就赢了，但脸上无半丝笑意，酷得很。

　　他怎么了？我看见他的视线扫过来……但距离这么远，他怎么可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之中的我？

　　我笑了，跟大伙一起喊。

　　看着场中的他，我用力的喊，也用力的挥手，反正他又看不见。

　　好笑的是Ｃ大各球员脸若玄檀，万万想不到我校祭出的是美男计，把一干掌声与欢呼声统统都吸纳得一乾二净。连Ｃ大的女生都投向敌方的运动裤之下，哦！我校男生魅力没法挡呀！

　　球赛还没完，我使出蛮力把黏着不肯走的湘云扯到图书馆，叶韵她们已经在忙了。

　　到六时许，终于做得七七八八，大家收拾好东西，湘云说请大家去吃糖水。

　　“走快一点，七月。”湘云走过来拉我。

　　“别闹了！”我打掉她的手。

　　“是他们！妳走快一点！”远远看见美男的湘云干脆撇下我，跟她们飞也似的走上前。

　　瞧！这群有异性无人性的家伙！

　　“怎么了？”邵雍看见我，刻意殿后，还是他有同情心。

　　“没什么。球赛结果怎样？是我校大胜吗？”试想想，我方出动美男计，已经先声夺人，怎不士气大振。

　　他点头，“男单、男双、女单、女双的冠军都被我校囊括，所以出来庆功。”

　　“邵学长，你别管七月，快过来。”湘云在前头招手，完全忘了友谊何价。

　　由于我走得慢，难得邵雍肯陪我以龟速前进，我忍不住咕哝，“这就是人性了。”

　　他微笑。

　　湘云认为这种巧合是月老给她的机会，主动地坐在几个大帅哥之间，也不管季云庭身边还跟着个沉相思。

　　不过，赵希圣不在。

　　听他们说起今日的赛事，都说他今日有点失常，下手凶狠得半点情面也不留。

　　沉相思像没了腰骨似的靠在季云庭身上，痴痴恋恋的，也不理会旁人的眼光。偏偏一干人都视而不见，眼内完全没有她的存在。做女朋友做到这么没地位，也怪可怜的。

　　“干什么对着芝麻糊发呆？”坐在我身旁的邵雍低头问我。

　　“邵学长不会理会她的，七月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了，你跟她说话她都不不大理你的。”湘云连忙道。

　　我暗暗好笑，我不是不理妳，只是妳说的话根本不用我响应。

　　“邵学长，我都不知道吃什么好，不如你介绍一下好吗？”湘云拿着餐牌，笑得好温柔。

　　她的积极真是……我低下头笑，连忙吃一口芝麻糊。嗯，很好吃。

　　拿着汤匙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眼前黑黑的芝麻糊，连自己也发现自己的心不在焉，连他们在说笑都不知道。

　　“不舒服吗？”邵雍低声问。

　　我摇头，朝他笑了笑。

　　刚好对面坐着季云庭，可以跟他目光相对，但完全不像那晚给我的诡异感觉。跟现在相比，像两个人似的。

　　他的确是风趣的人，有他在，气氛就不难被带动。

　　直到湘云偷偷撞了我一下，我才知道自己盯得他太久，久到沉相思狐疑地望着我。

　　我连忙低头。

　　唉，连自己也莫名其妙起来了。

　　～～～～～～～～～～

　　星期一，我第三节才有课。

　　看见赵希圣在林道出现，心头轻轻跳动，我偏过头，当然非羞涩，只是觉得好笑，莫非自己也开始贪恋美色？

　　走近了，才觉得……不对劲。

　　他脸上莫说不见笑容，就连表情也欠奉，这个模样比起他浓眉倒竖的时候更吓人。

　　嗯……他是不是在等仇人？

　　但他的视线一直停在我脸上。

　　“恭喜你，跟Ｃ大的网球赛赢了。”

　　“为什么避开我？”他黑亮的眼眸直直地望着我，低沉的声音压抑着。

　　我一愣，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在他的逼视下，我下意识以反问来回答。“我为什么要避开你？”

　　“我应该问，为什么每次在其它人面前，妳就会变得很不自然，甚至恨不得立即消失似的。”

　　我一震，原来他是知道的，看来也很介意。但我怎么会跟他说其实我不喜欢那种被万千目光注视的感觉？

　　“我要上课了。”绕过他具压逼感的身体，不想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他跨步上前挡着我去路，伸出一手按在树身，硬是把我逼退一步。

　　暗暗心惊，不是怕他会对我挥拳相向，而是他这种不寻常的怒意是冲着我而来的。我退了步，什么也没有说。

　　“就是这样，妳总有借口要溜开！”他咬着牙指斥，被怒火烧亮的黑眸紧紧地锁着我的视线。“是我太丢妳的脸令妳不愿意跟我多说一句话吗？”

　　“已经很多女生要争着跟你说话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我故意说得很调皮，但他的脸色很沈，沉得使我唇边的笑意也僵下来。

　　要跟我算帐似的！

　　“我管她们是什么东西！我问的是妳！妳别跟我顾左右而言他！”他怒道，太阳穴上的青筋也隐隐跳动。

　　“那你想怎样？”我捺着性子跟他对峙。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无端端跟我说起这些，说得我又烦又恼。

　　“就是要知道妳在想什么！”他忍不住低吼。

　　“那我告诉你，我不喜欢被人盯着的感觉，每次跟你说话都被千万人盯着，很不舒服。”

　　他一愣。语气又急又恼，“妳管得他们啥劳什子鬼东西！”

　　“你习惯了就可以当不是一回事。”有人盯着我太久的话我会以为自己脸上黏到什么、衣服穿反了什么的。

　　“这根本不是习惯不习惯的问题，他们的眼珠子要望哪里我怎么管得着，那妳是不是一辈子不要见人！”

　　慢着，怎么我们说到这个去了？而且还在吵架？“好好好，我以后会留意的了。”

　　怎知他一手扣着我，用力把我拉走。

　　我一惊。“你要拉我去哪儿？”

　　他不出声。

　　“放手！”我低叫。努力要挣开，但他紧扣我手腕的五指如一道手拷，我又急又气，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不会吧！我心里惨呼。

　　上早课的学生不会少，他们看见赵希圣怒气冲冲地拉着个女生大模大样的横跨半个校园，都显得不敢置信，有的更睁大眼打量我。

　　我的天！我立即垂头，眼不见为净。

　　他把我拉到校门前的喷水池旁，那儿是出入口，进进出出的人可谓川流不息，他竟然把我带到这么来？

　　“你想干什么！”我沉着声企图冷静地跟他理论，但围观的人越多，我的冷静就越崩溃，明知道我讨厌这样的情况，还要刻意制造，他存心要气我的吗？

　　“现在妳是不是很不舒服？”他两手抓住我肩膊。

　　“对！”而且恼羞成怒。“你还有什么要说吗？”

　　“有！”他的手劲突然加大，抓得我很痛。吼道：“我喜欢妳凌七月！”

　　喊得一天一地都知道。

　　我整个人怔住，瞪大眼望着他，像是听不懂他说的话似的呆相。

　　连围观看戏讨论剧情的人也张口结舌，一时间竟鸦雀无声，无人言语。

　　好一会，尖叫声与惊叫、口哨与拍掌声轰然四起。

　　赵希圣只是低头望着我，他耳根子微微暗红，低视的表情有点别扭，却不躲避。

　　从他眼内看到我那呆滞的反应，砰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重重丢在我的心上，翻起一浪又一浪。

　　我轻按着胸口，压住那失控的心跳。

　　赵大帅哥见我还在发呆，而身旁的人很不识趣的起哄，于是他开始迁怒旁人，怒瞪着围观起哄的人。

　　“你们看什么！有什么好看！没看过告白吗？”他恶形恶相地怒吼。

　　但旁观的人更多了，他一把拉着我走出校门，他终于受不了。

　　我低着头，仍感受到那憾动的余韵，然后，一股躁热在脸颊上烧得灿烂。

　　“我喜欢妳。”他再说一遍。

　　“我听到。”我抬头跟他笑了笑，有点羞赧的别开脸。

　　他拉着我的手微微一震，却没有放开。

　　就这样，我跟赵希圣，在这年秋天，众目睽睽之下，惊叹声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