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苏北落

1、童年

　　淇奥只比街那头的白华晚出生了四个月，却被她逼着叫了整整叫了十多年的“姐姐”。
　　白华是九月末出生的，淇奥生在年尾。按政策，白华比淇奥早上了一年学。
　　明明只差了四个月，白华却总摆出足足比她大上一岁的架势，处处以“姐姐”自称。淇奥不喜欢白华高高在上的样子。甚至因此怨恨上了她妈，怎么就没早点把自己生出来。
　　下午放学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淇奥还在收拾书包，她今天有点磨蹭。
　　白华在他们班门口刚一冒头，负责值日的同学就扯着嗓子替她喊道：“淇奥，你姐来接你了！”白华虽然高他们一年纪，但因为总是来找淇奥一起回家，久而久之大家就都认识了。老师不在的时候，白华还会走到班里来，和淇奥的同学们玩一会儿。
　　“小淇，快点收拾回家啊！”白华背着小红书包，在门口催促着她。
　　真扎眼。淇奥手上的动作更慢了。
　　白华站在门外，脑袋摇晃着，手指在身侧轻轻地敲着墙。“真慢啊。”打小淇奥就是这么个慢性子，她都等习惯了。淇奥他们班在一楼的楼梯口，高年级的同学往外走看见白华，朋友都知道她在等“妹妹”，点个头就走了。也有一些关系好的打招呼，叫她一起回去。白华摆着手拒绝了。
　　千等万等，淇奥终于抱着书包出来了。白华想接过她的书包，淇奥一躲，无视了她直直地走了。白华收回了手，心里想着这小姑娘又抽什么风了，赶忙追了上去。
　　“小淇，等等！”白华直接问到，“我又哪儿惹到你了？”
　　淇奥面色不善地自顾自地往家的方向走着，冷冷地说：“我没姐姐，我也不用你接，我自己回去。”
　　淇奥也不是第一次因为这个闹情绪了，打小她就不愿意让白华叫她妹妹。这都是常态，白华也没在意，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几米远，缀着。
　　往常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走回家，但今天淇奥格外烦躁，走了不远，就回过头来，气冲冲地说：“你跟着我干嘛？”
　　白华上前几步，底气十足地说：“我回家啊！”
　　她两家是邻居，的确方向一样。淇奥转了转眼睛，说：“那你走吧。”顺着往路边站了站，让白华先过去。
　　来这招？白华看了看手表，今天淇奥格外得慢，要是一直在这儿这么僵着，回家晚了兴许得挨说。反正对小妹妹低头也不算什么丢人事，白华好言好语地哄到：“小淇，你别生气了。快点跟我回去吧，晚了的话阿姨会担心的。”
　　“还不是你天天自称是我姐！我说过多少遍了，你只比我大四个月！”淇奥伸出四根手指，“别总摆出大人的样子教训我。白华，过了今天，我也十四岁了。咱们同岁！”
　　“但是我是十四岁零四个月啊。你啊，永远比我小四个月。”白华笑着回到。
　　“零头不算！”
　　“大一天也是比你大。”白华歪着头。淇奥气得涨红了脸，但是依旧不动地方。
　　白华开始起了疑心：“你今天很奇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为什么要躲着我？简直就像是在无理取闹。”
　　“你胡说。”淇奥红着脸，“你快走！我不想看见你。你别跟着我。”
　　白华眉头一挑，盯着淇奥的眼睛，里面满是慌乱。她将目光转向淇奥一直抱着的书包，淇奥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手。
　　“书包给我！”白华强硬地说到。
　　“凭什么给你？”淇奥抱得更紧了。
　　白华也不跟她废话，上手就抢。淇奥拼命地护着，但是白华是何许人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她熟悉淇奥就像熟悉自己一样，冲着淇奥的痒痒肉一顿挠，成功地突破了防线。
　　淇奥痒得眼泪都出来了，护着肚子半弯着腰。白华拉开书包，轻车熟路地打开了里面的暗兜，拿出了一封信，一甩，抖开了信纸，一目十行地看起来了。
　　“亲爱的淇，你好。也许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这盒巧克力送给你，希望你喜欢。祝你生日快乐。”
　　哦，情书啊。白华眼睛一眯，露出了危险的光。
　　“P.S.在XX奶茶店，见一面。”
　　还PS。啧啧。
　　“张白华！”心中的小秘密被发小看了个一清二楚，淇奥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光了一样，羞得无地自容。淇奥的脸红似能滴出血来，伸手去抢那封情书。她是真的动怒了。
　　白华高高地举起手，点着脚尖。她比淇奥高了小半个头，淇奥蹦起来也难够到。她一边防备着，一边问：“你打算去见他？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人肯定长得不怎么样。”
　　“要你管！你还给我！”
　　“我就管。”
　　“张白华，你凭什么管我！”淇奥夺了半天也没能把情书夺回来，气得搡了白华一下。
　　“凭……我是你姐姐！”白华踉跄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挺直了腰板儿，“你妈让我管着你的！对了，周淇奥，你厉害了啊，早恋！我去告诉你妈去！
　　“张白华，你混蛋！”淇奥红着眼睛，把书包往白华身上一砸。
　　白华兜住淇奥的书包，翻了个个儿，手伸进背带里，把淇奥的书包挂在肩膀上。
　　“你看着。”白华刷刷刷几下，情书变成了碎纸。
　　淇奥愤恨地看着白华，眼里噙着泪，不说话。
　　“回家！”白华下令，拽着淇奥的胳膊，却被她甩开。索性小姑娘没接着和她闹脾气，往家的方向走去。看背影气得不轻。
　　俩人无言地走了好一段路。白华忽然叫到：“嘿，那小子送你的巧克力呢？”
　　“你还要干嘛？”淇奥没好气地问。
　　白华眉毛一挑：“吃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