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图成为恶役公主》涅像完

17、第 17 章

　　冬天里一切都变得寒冷，连阳光也展现出格外吝啬的一面，只懒洋洋地洒下一地金色的碎光，被满地的白雪映衬得格外明亮，但实际上却带不来多少温度。
　　即便如此，在这个季节的阳光还是罕见的。
　　梵妮莎、修斯和里希特也难得能聚到一起，特意没有在室内聚首，而是走过扫去积雪的小径，在亭子里坐着喝一杯热茶。
　　虽然说是难得的聚会，但在社交需求也如乌云笼罩的天空一样黯淡的冬季，梵妮莎和修斯都算得上空闲，唯一阻碍他们碰头的，只是里希特。

　　看着里希特眼下的青灰，梵妮莎问：“你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

　　里希特：“五个小时前，因为约好了要聚会。”

　　梵妮莎换了个问法：“你这周内睡了多久？”

　　里希特：“二十小时以内吧。”

　　“术士都是这副样子。他在学院里也是这样，一研究起来就是废寝忘食。”修斯无可奈何地说，“我有次去他导师的塔里找他，他整个人都被埋在书里睡着了。”

　　里希特发出微弱的反驳：“我有调配精力药剂。”

　　“然后因为用药剂太频繁，导致剂量加大吗？”修斯毫不客气。

　　梵妮莎点点头：“法师的学派里可没有生命学派，治愈伤痛，消解疲劳是被神明赐福的神官的特权，你喝再多都改变不了精神上的压力增加吧。”

　　修斯：“照这样下去，不仅是研究成果质量高于他人，你的猝死概率也要增加了，术士首席？”

　　里希特默默呷了口茶。
　　完全是一副拒不合作的态度。

　　梵妮莎在心里叹了口气。

　　对比雷昂赫特和修斯，里希特的位置非常简单。
　　作为王子，除非前边的两位继承人都去世，王位轮不到他头上，而且他之后，还有皇后后来生下的第五王子沃尔。
　　而比起地位尴尬的修斯，他作为皇后的第二子，天然就是站在第一王子雷昂赫特的阵营里的，以目前的局势来看，能力和品行都被众人称赞的雷昂赫特离王储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修斯未必会和雷昂赫特感情深厚，但雷昂赫特不可能放弃从小亲近的亲弟弟里希特。
　　在这样的前提下，里希特醉心魔法的奥秘，反而是件大家都乐见其成的好事。不用参与到王位之争里，而且有足够的财力和天分支持所喜爱的事业，在婚姻上也大概率不会因为政治因素而决定，简直是人人羡慕的梦幻人生。

　　虽然和摩根公爵之子的婚约被搁置，但梵妮莎很清楚，作为拥有诺林城继承权的公主，皇帝不会将她嫁到其他国家去换取政治支持，肯定会嫁到亲近皇帝的贵族派系里。
　　和被称作罗伦城之主，实则拥有整个莱茵帝国西境领土的凯瑟琳不同，梵妮莎拥有的只是诺林这一城之地，但这一座城市的政治分量，却绝不算低。
　　因为诺林是原来的奥斯帕帝国的首都，无论是经济、政治、人口都是当之无愧的大都市，在奥斯帕帝国没被莱茵帝国和艾登帝国瓜分吞并之前，诺林的繁荣不逊色于莱茵帝国的首都柯罗梅尔。

　　也是为了达到从侵略者转变为法律和血缘上都无可辩驳的拥有者的目的，皇帝才会抢在拥有一位阿尔法尼斯血统的先皇后的艾登帝国之前，迎娶伊莲公主作为王妃。
　　梵妮莎已经不是小孩子，她已经很清楚伊莲王妃来到莱茵帝国，能够给皇帝带来多少利益。

　　伊莲公主是奥斯帕皇帝的长女，也是皇后的婚生子，在血统上就无可挑剔。更不要说她善良聪敏的美名广为人知，甚至会亲自参与慈善事业，用自己财产为民众安排救济，在奥斯帕的人民中享有很高的名誉。
　　娶了伊莲公主，不仅能名正言顺地篡夺属于阿尔法尼斯家族的诺林城，更可以起到安抚民众情绪，驯化他们对莱茵帝国的敌意，等几十年过去，也许就再也没有人记得统治诺林七百余年的阿尔法尼斯家族，而是默认自己是莱茵帝国的子民。
　　这才是侵略的最后一环，也是最漫长的一步，而只要迎娶伊莲公主，就能大大降低当前的难度。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皇帝不会留下任何一个纯血的阿尔法尼斯。

　　至于梵妮莎，这个拥有两个家族血脉的公主，就是破冰的道具。
　　她会成为诺林名义上的主人，诺林实际的管理权在总督的手里，也就相当于皇帝的手里。她的婚姻也将会成为皇帝进一步把持诺林继承权的手段。
　　唯一让梵妮莎庆幸的是，为此，皇帝可以冷怠她，却绝不会在物质和名分上亏待她。
　　这样想来，公主的身份在伴随荣光的同时，也是一种束缚。

　　梵妮莎看向茶杯里棕褐色的平面上，自己的倒影。
　　虽然不记得真正的公主的名字，但或许是“梵妮莎”在看台上所看见的那个伤痕累累，却快意欢笑的女孩子的样子太过耀眼，让那副画面未曾被她遗忘。

　　那是，她绝对不可能拥有的样子。
　　首先第一点，连魔力都没有的梵妮莎，就被梅勒学院拒之门外，这也是第一次最明确得让她感觉到，修斯和里希特所拥有的，是她不可能拥有的。
　　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人都拥有魔力，但天生就有强弱之分，如果魔力太过弱小细微，以至于除了维持正常生活，就完全无法支撑魔力外显的人，被统称为无魔力者。
　　海德勒家族和阿尔法尼斯家族都是代代传承的强魔力者，伊莲王妃的皇帝都是出类拔萃的法师，按理说他们结合所生下的孩子，是不可能没有强大魔力的。
　　但梵妮莎偏偏是个无魔力者，其他人都以为这是个小概率的意外，反正也没有人期待过这位公主创造惊人的成就。
　　只有梵妮莎自己清楚，因为她根本不是他们的孩子，真正的公主是有着不愧于血统的强大魔力的。

　　但是有件事让她很不解。
　　就是她和伊莲王妃长得实在是太像了，更不要说那双和皇帝如出一辙的蓝宝石色的眼睛，以至于无人怀疑她的地位。
　　容貌这样相似的孩子，除了紧密至极的血脉，还要怎样才能使之诞生呢？

　　这一点，糊里糊涂入狱，最后死去的“梵妮莎”也无法明了。
　　如果不是得到这份记忆，连梵妮莎都不会去质疑自己的身世。

　　然而，最荒唐的戏剧就这么发生了。
　　比起这个，伊莲王妃是怎样突破王宫的守卫，偷梁换柱，都不是那么重要的事了。只是故事里的一角，随便怎样解释都可以，无法将观众的注意力从两个命运颠倒的女孩的身上引开。

　　微冷的风吹起茶杯里的涟漪，将梵妮莎的心思拉回现实。

　　他们又聊了下在学院里的事，梵妮莎听得津津有味，说着说着，里希特的视线游移了下，似乎看见了什么吸引注意力的事，盯着某个方向看。

　　“你在看什么？”修斯问。

　　梵妮莎顺着里希特的视线向后看去，发现他看着的好像是跟着她来的侍卫。
　　侍卫中有个看起来很腼腆沉默的少年。

　　里希特平静地说出他的判断：“半魔？”

　　修斯显然也看见了，他转向梵妮莎：“你的侍卫里有个半魔吗？”

　　“嗯。”梵妮莎应道，“他长得很人类很像，是个很有天赋的人。”

　　修斯：“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像人类的半魔。”
　　他想了想，又叮嘱道，“魔族的不可控性很高，你要小心，不要让他近身守卫。”

　　听起来很像是在说，这个品种的狗很凶，可以养，但是要小心别被咬了或是抓伤了。梵妮莎想。

　　“我在老师的塔里看见过魔族的骸骨，也见过低等魔族的活体。魔族的攻击性很强，即使是半魔，人格也经常出现疯狂和偏执的倾向。”里希特淡淡道，“虽然在战力上很好用，但要记得拴好链子，也不要给他太多晋升的机会。”

　　修斯也说：“没错。如果只是可怜他，让他有份工作就可以了，不必投注太多关心。”

　　“我知道啦。”梵妮莎吐了吐舌头。

　　虽然这样应承了里希特和修斯，但梵妮莎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
　　经过短暂的观察，她发现，虽然侍卫队里有排斥尤金的迹象，但他好像并没怎样受到影响。
　　不如说，尤金就像是被强行拉出幻想之后，自动进行了格式化，现在就和一张白纸没什么区别，而只有梵妮莎的命令他会接受。
　　这样的话，也许可以很轻易在让他为己所用。
　　所以梵妮莎在再次见到尤金的时候，就让他学会藏拙。一个破格进入团队的人，如果表现得太强，对他的处境只会更不利，而且梵妮莎也不想让尤金升得太快，引人注目对半魔而言并非好事。

　　关于尤金的话题很快就过去了。
　　对于里希特和修斯而言，尤金的地位与他们的差距太大，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半魔身份，他们也不会谈起他。

　　三人聊了许久，中途又换到了室内，在暮色沉沉时才分开。

　　里希特回到艾斯费尔宫，刚好遇见了雷昂赫特。

　　“和梵妮莎聚会回来吗？”雷昂赫特问。

　　里希特：“嗯，王兄。“他又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去和梵妮莎聚会呢？”

　　雷昂赫特：“看来修斯也在，你们的感情一直很好。不过，我感觉你和梵妮莎更亲近些。”

　　“有吗？”

　　“也许有。”雷昂赫特状似无意地说，“反正你们是兄妹，关系亲密也是好事，我也很喜欢梵妮莎这个唯一的妹妹。”

　　里希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眼神变得柔软了些许：“因为梵妮莎很可爱。我想让她看到我的魔法，露出幸福的表情。”

　　“让人喜悦的魔法，确实是属于一个正常的法师应有的追求。”雷昂赫特笑着说，“梵妮莎没有魔力，所以你更怜惜一点，这很好。毕竟你一直是这样，对自己喜欢的人都非常温柔。我很高兴，我的弟弟是这样的人。”

　　里希特：“因为我一直以王兄为目标，我也很喜欢王兄。”

　　两人并没有在走廊里耽搁太久，很快又各自分开。

　　雷昂赫特看着里希特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全无。
　　对于他而言，里希特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就连皇后也会教导他以身作则引导弟弟。
　　所以，没有任何人比雷昂赫特更清楚，里希特是个怎样的人。

　　他的这个弟弟，看起来很温和，没什么情绪波动，只沉迷于魔法。
　　但实际上，却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只有让他感兴趣，让他喜欢的人，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调动他的情感。而对待不感兴趣的人，完全是视若无睹，里希特会把持最基本的尊重，这来自于教养，但绝对不会真的在意。
　　这一点，在对待魔法上，体现得更加清楚。如果是他不感兴趣的课题，他连看都不会看，若非傲人的天赋和实力，恐怕早就被一些挑剔的导师拒之门外了。
　　这样的里希特，可以说是温柔，也可以说是冷酷。

　　里希特喜欢的人不多，兄长雷昂赫特、母亲波莉安娜、好友修斯等人都在其列。
　　正因为如此，雷昂赫特才更清楚，里希特对梵妮莎的“喜欢”，和对其他人，其他事的喜欢是截然不同的。
　　虽然连里希特自己也还没有明白其中的差异，但他的行动，已经足够让了解他的雷昂赫特明白这份感情的已然过线。

　　象征爱恋的喜欢，和对待其他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哪怕心里不甚明了，嘴上意味不明，眼神和行为也是骗不了人的。
　　内心似有若无的悸动，已经让他发生了自己都还未察觉的变化。

　　雷昂赫特不会允许这种情感在里希特心里继续生根发芽，他不会放任梵妮莎毁掉自己的弟弟。
　　即使梵妮莎什么都没做，但她的存在本身，就能撩动里希特的心弦。
　　为了避免里希特进一步泥足深陷，甚至慢慢明白这份喜欢的不同之处，得先想个办法把他们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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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
下章开个大~
稍微想了想一些角色的道德感排名：
修斯>凯瑟琳>爱莉尔>伊莲>梵妮莎>雷昂赫特>里希特>0>尤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