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fectly Wrong》aroseisarose

4、chapter 04 chaos

　　那根镶嵌着大大小小二十多颗水晶的银质手链，对美夏梨香而言意义非凡。

　　父亲离世前送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为庆祝她成功考取钢琴演奏级。手链一直被梨香小心翼翼的珍藏着，从不离身。即使大雨磅礴的那个午后，她也是用尽全力借着仙道的大外套遮住这根手链，以免遭受雨水的冲洗变得乌黑不堪。

　　说起那天，还真是要感激神的英雄救美。

　　真田借她的外套原本想着第二天归还，但是突如其来的生理疼痛使她无法踏出家门一步，索性延迟了一周才去。可没想到满心欢喜的来到“MOMENT”却吃了闭门羹，只见偌大的玻璃门上留下一张小小的字条，上面娟秀的字迹清晰可见——阴雨天闭馆，请明日再来。

　　看来今天白走一遭了，梨香有些气馁，毕竟对她来说跑一次书店也是有些距离的。

　　“轰隆隆……”

　　电闪雷鸣，始料未及。

　　突如其来的雷雨声吓得梨香直哆嗦，是的，她怕打雷也怕闪电。顷刻间，落向大地袭来，不给人一丝躲闪的余地。而她，并不想久留于此坐以待毙，她想要逃回去。

　　「先回家吧」，梨香下定决心。

　　才没跑几步就已被从天而降的雨滴湿了身，至少头发已经粘成一团了。雨水就“哒、哒、哒”的落在头顶上、肩膀上以及手腕上，打湿了她心爱的手链。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眼看前面的商店并不都有屋檐遮掩，机智的少女便将手边原本想要归还的黑色外套高举过头，撑了起来作为遮挡。

　　「再借我用一下吧。」

　　有些许厚重的外套果然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越过整条街的梨香都没有被雨淋到。电车的方向需要在路口右转，才拐过弯，一个熟悉的身影印入眼帘。

　　“你怎么在这？！”

　　梨香惊讶不已。

　　“接你啊，傻瓜。”

　　温柔的口吻，担忧的神情。

　　梨香怔了怔，赶紧接过神宗一郎递来的伞，跳上自行车后座。

　　“神，飙车吧。”

　　这熟悉的语气。

　　“抓紧了。”

　　说罢，神感觉自己的腰间受到了一股强大了力量，被她抱的可真紧。

　　就这样，神宗一郎以最快的速度带着美夏梨香逃离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她安全送回家。这大概是目前为止飙车最狠的一次，淡定的少年长期受到少女的压迫，早已练就了一身飙车技能。

　　“你都湿透了哎，神。

　　”进门前梨香还是有些许担心，毕竟雨那么大，伞却那么小。

　　“不要紧，你快回去洗澡吧，免得生病了又要我照顾。”

　　神的淡然脸庞仿佛在宣告这点雨不算什么。

　　“嘁。”

　　看来对这家伙的关心简直是多余的，梨香“砰——！”的一声关上了玄关的大门，头也不回的赶紧进屋。

　　的确在风雨中这把小小的伞并不能遮挡掉全部，加上一开始没用外套遮掩淋的雨，梨香基本成了半只落汤鸡。得赶紧脱去衣物洗个热水澡才行！那么手边紧攥着的这件黑色外套，必须洗一洗才行了。

　　看了一眼新闻里的天气预报，明日放晴。梨香决定赶紧把衣服烘干明天下午再去一次书店，这下总不会闭馆了吧。

　　“啊啾——！”

　　果然有些受寒了，才刚洗完热水澡就忍不住打了喷嚏。

　　想到如果在自行车后撑着伞还淋了那么多雨讲不定感冒了的梨香，基本可以确定坐在前座没有任何遮挡的神宗一郎应该比自己更惨。怎么说都是特地前来接自己回家的，应该打个电话去问一下情况才好。于是，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冷的直哆嗦的梨香抓起床边的座机，拨下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你没病吧？”

　　听到接通后，梨香直奔主题，也不管是谁接的。

　　“梨香吗？”

　　幸好接电话的人的确是神。

　　“不然呢！”

　　“要不是我接，爸妈可是会吓到的。”

　　声音听起来…… 好像蛮正常的？

　　“才不会，阿姨叔叔可喜欢我了！”

　　梨香据理力争。

　　“……真拿你没办法。”

　　神顿了顿，在和梨香沟通这件事上，他基本是是完败的。

　　“没病吧？”

　　“嗯，没什么。洗过澡舒服多了，你呢？”

　　“嗯……有点受寒了……作业大概写不动了吧。”

　　“你！”

　　神万分后悔自己多嘴关心了一句，再一次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电话就这么挂了，梨香决定赶紧躺个几小时的，晚点起来用膳，接着练会琴好好睡个觉。待第二天睡个自然醒后，先把书包丢到神家，然后再跑一次书店把洗好烘干的外套送过去。这原本是一个完美无比的计划，直到第二天在前往书店的电车上发生了一场小小的意外。

　　周日午后的电车人并不多，但是梨香可以很明确的注意到隔壁车厢有几个混混模样的男子一直盯着她看，眼神里尽是挑逗的样子令她无比恶心。

　　「今天真不该穿短裙出门的。」

　　梨香对自己的装扮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但是那种恶心的眼神令她很不痛快。最终她决定再次借用那件宽敞的外套，反正车厢里的冷气很足，说实话，也有些过于凉快了。用外套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后，梨香很是满意，只是始料未及的转弯令她在霎时失去了平衡，险些摔倒在地。反应迅速的她赶紧伸出左手去抓眼前最近的那根护栏，这原本是很完美的一记自救，直到……

　　手腕附近似乎有些异样感，虽然很轻很轻，但依旧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清脆——断了的手链坠落在地。

　　赶紧蹲下身去捡，好在她眼明手快立马抓住了链子。

　　究竟怎么会断的呢？仔细回想一下，应该是刚刚猛的急刹车促使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抓护栏，但距离没控制好一不小心手腕上的手链撞上去了，应该就是那一瞬间被撞断的吧。

　　幸好……没弄丢。

　　断了的链子已经不能再戴，梨香立刻将它塞进了左边的口袋里，那个不属于她的外套口袋里。原本这件事她不会忘，下车后应该会想起并马上移放到自己随身背的小包里。但是几个正在靠近的不良少年令她不得已转移了注意力，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哟，小姐需要帮忙吗？”

　　嬉皮笑脸的样子真是有够讨厌的。

　　“不如靠在我怀里，就不会东倒西歪啦，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都那么难听。

　　“来啊来啊，一个人多危险啊。”

　　呸，你们这些人才危险吧。

　　美夏梨香从来都不是欺软怕硬的人，面对三个比自己高出十几厘米的不良少年，她表现的比他们……更不良一些。

　　“滚开，长这样还敢油嘴滑舌，下车照照镜子吧！”

　　她还真不知天高地厚，没在客气的，1对3完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也绝不求饶。可想而知迎来的则是对方阵营的嬉笑不断，这种性格火爆的小辣椒更是符合他们的口味。三人组的老大简直被她甜美而倔强的口吻撩的不要不要的，话不多说直接伸手想去一把搂住梨香的香肩。

　　“啪——！”

　　只可惜，还未碰到一丝肌肤就被打了回去，力道大到不可思议。

　　梨香虽然死鸭子嘴硬，但面对突如其来的魔爪也有些颤抖了。谢天谢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真实存在的。眼前这个虽然不是很高大但是气质非凡的少年，以及背后三个略微歪瓜裂枣的跟班，解救了她。

　　“对女孩子还是要礼貌些好。”

　　平静如水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强烈的气息，祈使句的语气简直是警告。

　　3对4，不良少年三人组立刻认出了不良少年四人组——水户洋平和等等。

　　“嘻嘻嘻嘻嘻，开个玩笑罢了，别当真啊！”

　　“是啊是啊，水户前辈别当真了！”

　　“哟哟哟，到站了，我们先下车了哈～”

　　才一会功夫，先前挑逗自己的三人组已经消失在眼前，梨香对眼前的水户少年刮目相看。

　　“谢谢。”

　　面对眼前四个人也是不良少年相的人，梨香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谢。

　　“呵，不客气。”

　　水户少年摆摆手，随后四人往车厢后半截走去，远离她所在的位置。

　　很快自己也到站了，带着忐忑的心情梨香下车、步行、进门，“叮咚——！”

　　终于松下一口气，安全抵达了。

　　神经还处于紧张阶段的她终究还是忘了把口袋里的手链取出来，于是手链则跟着外套最终留在了书店并很快被带去了仙道的家。经历了前一天的淋雨和后一天的惊吓，梨香回家后是彻底倒在床上爬不起来了，任凭电话怎么响她都不愿接。

　　直到晚上九点多，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大概是母亲或妹妹进来看看她情况如何，但实在不想花力气爬起来的美夏还是决定装睡，没吃的晚饭就当作减肥吧。

　　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像是小猫一样，空气里只剩下自己躲在被窝里的呼吸声，以及被子外微弱的一声金属和桌子碰撞的声音。然后脚步声逐渐靠近自己，隔着被窝也能感觉到自己被注视着，脚边没盖好的被子被轻轻扯了扯。很快，又传来非常微弱的关门声，对方是真的很怕打扰到自己吧。

　　既然人走了，那就继续睡吧，一觉睡到天亮！

　　待第二天自然醒后，梨香看了一眼闹钟，果然睡得太早起的也太早，才五点不到而已。不如趁此机会，练会琴。走到窗前的Yamaha钢琴前，捋一捋睡裙坐下，三分之二的位置即可。才刚想要掀起琴盖放置谱子，只见琴盖上的物体在日出之际借着最初的那片透过玻璃窗的金色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手链？」

　　手链怎么会在这，想到这个问题她竟有些头疼了，只记得手链好像在车厢里一不小心撞断了。

　　用拇指食指将发着光的链子轻提了起来，看着好似没有任何伤痕，完好无损的样子。熟悉的操作，梨香将手链绕过左手手腕，“咔嚓”紧扣住搭扣，手链又一次回到了它的归属地。

　　「没有断呀？」

　　真是奇怪了，难道昨天电车里发生的事情是一场梦吗？她实在不想花时间去想这些无关的事，还是赶紧练琴吧，她有自己的目标要去达成。

　　如果……不是在周一的早晨五点发出这惊人的钢琴声，她大概会距离目标更进一步！

　　不出五分钟，正睡得香的母亲美夏有希已经夺门而入，狠狠的合上了琴盖。

　　“美夏梨香！早上不准练琴！”

　　说罢，带着梨香所有的琴谱转身离去。其实没有谱子也不妨碍她练琴，但她还不想再母亲的愤怒下英年早逝。

　　今天，还是算了吧。

　　*

　　仙道彰周一的早上也是在一团糟乱中清醒的，原本取回了丢失一周的运动外套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到了他这里则酝酿成了一场悲剧，这还要从他在外套里找到手链说起。

　　由于手链太过别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以及想到了手链的主人虽然很马虎但一定非常着急的心情，他陷入了思考之中，最终决定赶紧冲个澡然后将手链送回去。人一旦关注了某件事，在其他事情上就容易掉以轻心。比如仙道，摸过左边的口袋发现了手链后，竟然忘了检查右侧的口袋里是否还有东西残留。

　　事实证明，是有的。

　　并且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物件，而是非常致命、洗衣机克星——纸巾一枚。

　　第二天起床后想要从洗衣机里取出衣物的他，原本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打开洗衣机盖后瞬间便清醒无比。所有的衣物都被粘上了均匀的、错落有致的白屑，每一件都无一幸免。

　　他将衣物一一取出，罪魁祸首一目了然，只有那件外套是有口袋的。也就是说，只有那件外套才有可能装有未知的纸巾，祸害了一整团清洗衣物。大意失荆州，他嘴角有微弱的抽搐，早知道，还不如别去取外套了？至少那样，还好过现在这种情况吧。

　　“真伤脑筋啊……”

　　于是这天早晨他毫不意外的再一次迟到了，早自习的小羽老师已经对他的迟到理由没有任何兴趣，但班级里的女生们却非常期待这一幕的到来。独自一人走进教室的仙道彰，总是能迎来女同学的欢呼声以及男同学的嫉妒声。

　　“听说这周末要和湘北队友谊赛哦。”

　　“仙道同学没问题的吧？”

　　“那当然，不管对方多厉害，我们可是有仙道啊！”

　　叽叽喳喳没完没了，所有人都期盼着目睹仙道的风采，完全把早自习当聊天课展开了。由于被热烈讨论的对象是全校爱戴的仙道彰，小羽老师竟再次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放学的练习，陵南的篮球部更衣室内。

　　“彦一，运动外套帮我再订一件吧。”

　　面对仙道学长主动提出的要求，相田彦一仿佛觉得这是什么非常了不起的事，因为实属难得嘛。于是他丝毫不放过这个机会，调查调查？

　　“仙道学长，您的外套怎么了？”

　　“哎，洗坏了。”

　　“怎么会呢！”

　　不依不饶的彦一，对仙道学长的任何小事都不愿放过。

　　“有人在里面放了张纸巾，然后就……”

　　还没讲完的对话立即被队长鱼住打断，他今天是第二次跑来抓仙道训练。上一次是10分钟前二年7班门口，他直接把提着书包打算回家的仙道带去了篮球馆，并警告他本周有练习赛不许逃训练。而当所有队员（除了仙道）早已在篮球馆跑完几圈热身完毕等着他来一起训练时，他却悠然自得的在更衣室和一年级新生侃侃而谈。

　　实在是，不像话，没有一点下一任队长的自觉！

　　训练自然是艰苦的，田岗教练不是省油的灯，但是仙道超高水准的表现成功的说服了教练提前放他回去。每次的理由都是一样，一个人住没人准备晚餐，要赶回去自己烧。这种理由叫人不服气也不行，何况是团宠仙道。

　　高中一年级被田岗教练说服从东京来到神奈川读书的仙道，父母由于工作关系走不开，于是小小年纪便开始了一人的独居生活。早餐午餐有学校的食堂，晚餐的话则是经常靠家附近的餐厅打包的食物来打发，偶尔也会自己简单的料理一下，但都是最基础简单的那些，只要能满足一天的营养需求即可。他从来不会在这上面花太多时间，请假只是想早点回去多点私人空间而已。

　　功课草草了事，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不断的切换着频道，有些心神不定，总觉得有些什么事尚未完成。直到洗衣机的声音响起，他才想了起来……早上那些洗坏了不能穿的衣物，还没处理掉。于是走道阳台上，看了看洗衣盆里放置道那些衣物，还是丢了吧。

　　几双新买的袜子、穿旧的T恤衫、当睡衣穿的运动裤……还有那件穿了一年多的黑色运动服，背后写着“SENDOH”六个字母，也要一起丢了吗？

　　阳台上刮起一阵清风，捧在手里的外套上又传来了那股有好闻的味道，是很甜美的花香但丝毫不腻。好像有魔力一样，说服着他将它留下。于是仙道索性用衣架撑起白天洗好的外套，挂上了阳台的晾衣杆上。

　　这件被拯救的，满衣白屑的外套，被单独留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前天晾的衣物全都干了，仙道将它们一一收下。无论多么好闻，这件外套铁定是不能穿出门了，就算在家穿也是没有必要的。

　　可仙道把它留下，自然有他的理由。

　　打开衣柜，挂满睡衣的那个门，稍稍挪动了杆子上的衣架们，腾出了一小片地方，然后将外套挂了进去。

　　这个理由或许是对就旧队服的不舍，又或许是对香气的迷恋。无论出于哪种原因，附属着小苍兰清香的队服被完好的收纳在自家的衣柜里，并逐渐给同柜的睡衣也沾染上了同样的香气。

　　那天以后，仙道洗完澡换上睡衣后，都会伴随着小苍兰的幽香入夜而睡。

　　一开始只是为了好玩，而后来逐渐变成习惯，到最后气味消散之时会不舍。两个月后，当衣柜里的香气近乎荡然无存之际，美夏梨香与他不期而遇。

　　“我们最忠诚的记忆，并不是来自大脑，而是来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