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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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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太太,在三月的时候出了国。
太太是我的好友,而且算的上是那种能让小气无比的我拿出钱请她吃肯德基还眼睛都不眨巴一下的好友,当然前提是我有钱。像我这么想的人应该有很多,大学四年我们班不说每个人都爱她,那也至少肯定有个大半的人喜欢她。我的意思是那个,你懂的吧,无关任何暧昧的,人缘好,花见花开。而我,据说是个有着较强狗屎运的人,这不大一分宿舍,我不仅赶上了五楼第二间朝南有着大阳台的那一个好位置,还分到了三个很不错的室友。很不错,非常不错,这其中就有太太。
太太当然不真的叫太太,她有听起来很正经的芳名,叫刘晓苏。不过,至少大学这四年里,没怎么被使用。她小我们两岁有余,六岁就上的小学,又是五年制,于是绝大多数时候,我和另两个姑娘称呼她为小妹。而和她扯皮的时候,我还是习惯叫她太太。这称呼首先充满了喜感,其次让我有亲切感。
“太太,收收收收收收收收收到了!!XDDD”
拖着累到快摊成一团泥的身体,我开了□□,不意外的发现太太在线。临近期末的五月,除了越来越让人浮躁的一日日升高的气温,还能收获越来越轻的体重,和越来越重的黑眼圈。电梯上遇到同学的招呼已经变成例行的:“昨晚几点躺下的?”“四点。你呢?”“比你早点儿,三点半吧。”啊,忘了提了,大学毕业后,太太出了国,我自然也得找点事儿做。歪打正着的就继续读了研,专业虽然是有兴趣的专业,授课考试和论文却都用的是被我大学丢的差不多的豆芽菜洋鬼子文。我和太太的本科专业也是鬼子文,不过是日本鬼子,咳。所以太太顺理成章的去了那个弹丸大的岛国继续深造,而传说有着较强狗屎运的我,阴差阳错的却一头栽进了这么一个让我一次次直面惨淡人生的地儿。同学都是精英,说洋文像吃大白菜,老师基本白皮,笑起来像火鸡。呃,有点扯远了,话说,嗯,我开了□□。
那行字过去后,一时没了动静。差不多小半个钟头,我正埋头写论文前必须做的该死的笔记,□□响了起来。那头跳出一行日语,估计是懒得切换输入法,我们太太和气的回道:“我刚刚去洗澡了,不好意思。”
你瞧,太太就是这么个客气讲礼貌的好姑娘。
“没事没事。(甩手)太太,我收到书了。XDDDD”
书这个事情是这样的。简单的说就是我的论文缺了本关键的资料,半个多月前我从美国的亚马逊找到了日本的亚马逊,——我是做传媒文化研究方向的,这次的项目和我的本科专业有点关系,——终于才在雅虎日拍上找到本便宜的二手书。于是硬着头皮麻烦了人生地不熟的太太。太太一口答应了下来,因为初来乍到也没有可以在网上使的信用卡,她替我跑了N家二手书店,好不容易找到了那本九八年出版现在快绝种的书邮了过来。老实说我怪不好意思的。我知道她最近手头肯定不宽裕。前几天闲聊的时候,太太无意间提到因为吃外食贵,她现在每天自己做便当。我记得大四那会儿有此班里去烧烤,她基本是个只吃不动手的主。倒不是她懒,我和宿舍里的另一只,别号小春的家伙喜欢烤,于是她就主要负责吃。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可以从中了解到的是,太太并不爱下厨房。果然在国外,日子是比不上在咱们伟大的祖国的。
“太太、我最近在论文和考试的地狱中呢。T口T”
“太太我最近在找工作的地狱中呢……”她回道。
于是忍不住又丢开看着就腻烦的蝌蚪文,和她有来有往的扯了几句。
到这里为止,不论是太太,还是我,都是从头发丝到脚趾甲,无比平凡普普通通的两个二字打头的姑娘。没有任何的不寻常。
故事,也许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当然那时候的她和我,都不知道。
越是临近期末,时间就越是不够用,特别是像我这种平时基本不烧香的学生,特别是在我们这种特别鄙视临时抱佛脚的学校。大约是终于离暑假只剩下的不到两周的时候,我顺利交掉了让我头痛了一个学期的蹩脚论文,偷得浮生半日闲。收拾资料的时候,我瞄到了那本远道而来载满太太深情厚意的参考书。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是我多个苦哈哈的不眠之夜的纪念品。于是我想起了太太。
有一段时日没上QQ了,一开就狂闪。倒不是有多少人向我表达了思念之情,——我是个万年隐身爱好者,——闪的主要是群,其次还是群。当然还有几个零零落落并不太要紧的留言,——真的要紧的自然会给我打电话。□□签名还是上次上线时改的,“作业、论文、考试,三座大山,重重压顶”,琢磨了一下,决定继续用到学期结束收拾行李和宿舍说拜拜。太太没有在线。因为是下午,可能是在上课,也可能是终于找到工作了。我随手开了本小说看,虽然说复习还没做,考试还没完,但我就是不想做正经的。这足以充分地说明为什么从小到大,每当我收到成绩单,我的眼中常含着泪水,我的心里充满了遗憾。
完全就是咎由自取,死不悔改。
到了晚上七八点的时候,我干掉了一本数十万字的充满了玛丽苏嫌疑的小说,悲哀的发现自己连男主角的名字都没记住。这时太太上线了,——虽然我和她都爱隐身,但我们也都购买了黑心腾讯的会员,于是早几年,在设置对对方隐身可见后,我和她总能看到对方的QQ就如天安门广场上的旗帜,又如神圣让人很想侵犯的广场上的小战士,风雨无阻,□□的从每个早晨,亮到深夜。
“哟!=v=”我欢快地奔向多日未见的可爱的太太。
太太回给我个表情,具体是什么无解。号称奇快的东京都网络再一次败在了一张小小的图片上。真让我怀念当初她和我同一屋檐下,用QQ传电视剧,几M每秒的美好时光。
这一天的扯淡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重点和主题。太太和我念叨了她已经开始了在一家餐饮店的端盘子工作——店址位于都内某鼎鼎有名连我都听过的繁华地区,以及她对前几日偶然发现的某位租在她楼上的帅气大叔,我则告诉她我快要从苦海中暂时解脱,还有五门考试的消息。
“波波~”然后太太戳我。顺便说波波是太太给我取的外号。我个人不是很欣赏它,真的。
“波波你还记得我那串玉手串吗?中间有小金珠子的。”
“那串绿不溜丢的塑料西贝货?
我当然是记得的。那串手串据说是太太的父亲大人给买的,长得…比较低调。没记错的话,似乎是在大三的时候起,太太就很长情的天天都戴,并在某一次有过这是她的嫁妆之一的玩笑式声明。我个人认为,那串玩意最明显的优点是,像假货。所以理论上,不容易丢。
太太那头没有马上作答。隔了可能是一分多钟,我看见QQ上跳出这么一句话。
“我昨天洗衣服的时候把它摘下了放在桌子上,然后就找不到了。”
太太显然很沮丧。
预计来接我的老爸还要半个多钟头才能到。昨天终于考掉了最后一门,回宿舍的楼上就已经碰到动作快的几个同学拉着箱子准备离校了。研究生公寓显得冷清了些。出去丢垃圾的时候,鞋跟打在铺满瓷砖的长长的走廊上,哒哒的响,有一点儿空荡荡的回音。无事可做的我于是打开了不准备带回家的台式电脑。时间不多,我决定去包括太太在内的几个姑娘的博客上晃一晃。
太太是个很有恒心的人。记得大一那会儿,还是半个萝莉的太太迷上了某个动漫人物。太太便和许多充满了梦想的少女一样,开始了把爱文字化的工作,写小说,主角当仁不让的是动画里那个英姿勃发的美少年。此后的整整近一个学年,每到周六的深夜,总是有啪啪的敲击键盘的轻响,伴随着百无聊赖坚决不睡看着小说动画电视剧的我。虽然最终,那篇纤细而漫长的作品还是成了一个坑,但太太的坚持,早已到达我不能企及的高度。大二的那年,太太迷上了一位偶像。我也迷上了一位。正所谓哪个那啥不怀春嘛。那会儿的我时不时的会做一些相关的翻译自娱。太太也做。然而她和我的心血来潮有着明显的不同,她一直把翻译坚持到了出国前。所以说,在毅力方面,太太和我是云泥之别,太太是天上飘着的棉花糖云朵,我是地上积着粘人鞋跟的烂泥。
太太的博客就是大二我们刚开始迷恋偶像那阵子开的。同时开了博的其实还有我。现在那博客上的草,该有两人高了吧。如果还打的开的话。
出国以后的更新不像以前的那么频繁。最近的纪事包括,在百元店淘到了便宜又好看的风铃和扇子,流感,某偶像,棒子牌新手机,开了又败的樱花。模板似乎换过了,紫色的薰衣草散落着淡鹅黄的细格纹背景上。此外,在昨天更新的日志中,她提到了自己暑假可能会回来一趟的好消息,并在结尾处开心的庆祝了莫名失踪的那串手链又被莫名其妙的找到了。我便在下面留言简短的表示了祝贺,询问她回国的时间,顺便通知她我放假的消息。
离开太太的博客后没几分钟,我那有轻度“孝女”症状的爱操心的老爸到了。于是我关机,拎起大包小包,出门。
我决定在太太回国后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她。说实在的,有点想她了。
上一次和太太见面,是在三月初的时候,太太临出国的前几日。我个人认为她主要是来看我,顺便去学校拿考级的成绩单,——我仍留在本科大学所在的城市。然而太太说,她是主要来拿成绩单的,顺便看看我。虽然太太做了这样的声明,可太太的成绩单却是在与我见了面吃过饭后去拿的。为了等到下课晚的我,她浪费了差不多两三个钟头。有这样顺便的吗?太太就是这么个有点儿小别扭,但是别扭的很可爱的人。
而半年多没见的太太微微瘦了些。也更漂亮了。我默默地感慨了一下女大十八变这句千古名言的合理性,一边拿眼偷瞄坐在她的左侧,我的斜对角吃着汉堡的一个约莫十岁出头大小的男孩。我们正坐在太太家乡市区的一家附属在商场里的肯德基中,烈日炎炎,我和她一致认为室内活动才是好主意。所以我刚刚慷慨地兑现了请客的承诺,连那个她带来的孩子一起。
“你表弟?”我一边往嘴里丢薯条一边将下巴略略向着斜对面抬了抬。太太正一手往嘴里丢鸡米花,一边有些心不在焉的按手机,似乎是在回短信。
那是个让人很难不注意的男孩。有着漂亮的大眼和白皙的透着粉的好皮肤。腮帮子有点儿鼓鼓的,唇角微微上翘,稚气未脱。他安静的不像他这个年纪会有的样子,正专注地咬着那个辣腿堡,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我的怪阿姨之魂燃烧了,太太从没告诉过我她的表弟有这么可爱!
“怎么可能?”太太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很快又补充说:“我表弟很皮实的拜托!那根本就是个魔星。”
“噢。”我也记得她以前每次提起表弟,确实都是一言难尽的痛苦表情,“那他是?”
“…朋友家的小孩。”太太似乎迟疑了几秒,喝了一口果汁,含糊地回答到。我注意到那个男孩这时稍稍抬头飞快瞄了我一眼,又羞怯的很快的低下头去继续小口啃他的汉堡。
……好萌!
据本人目测,他的睫毛,至少站得住两根火柴,让人嫉妒到捶心肝的又长又卷。
“你换手链啦?”吃完了全部的薯条后我拿纸巾擦拭着油腻腻的指尖,突然注意到太太居然没有戴她过去难得离身的那串绿玉珠子,反倒是戴着大二那会儿她常戴的一串粉晶。
太太没有应我,她站了起来。似乎是也吃够了。然后男孩也站起身来,见我好奇的盯着他瞧,冲我似乎有些紧张的扯了扯嘴角。
我尽可能的报以了自己印象中最亲切温柔的表情,矮下身问他:“吃饱了吗?”
“嗯。”他轻声回答。又似乎是鼓足了勇气的,“谢谢姐姐。”
好乖,呜……我被深深地感动了。
“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没脸没皮的就这么接收了受之有愧的称呼,顺手替他和太太开了门。扑面而来的热浪让人□□。
“……毕玉。”他犹豫了下,小声回答我说。
我在太太家住了两日,而那个男孩似乎是在那天我们从肯德基回来后不久被接走了,直到我走都没有再见到他,有点遗憾。
不久后我去了上海新东方学西班牙语,太太也从上海搭飞机出境,不过因为不方便,我们并没有特地见面。
然后盛夏轻悄悄的到了临近句点的时候。九月初,我也开学了。
我因为在外地上课,上网不便,所以八月的后半月基本没有和太太联系。而太太也似乎变得更忙了,几次上线的时候她的□□头像都是安静地灰暗着。博客还是偶有更新,不过更少了些,看起来是忙碌的周旋于上课与打工之间,很精神的过着每一天的日子。
我增加了去图书馆的次数,决心修正自己又宅又懒的恶习。这学期的论文更长,数量更多,要求也更高了。繁重的课业容不得半点松懈,让我觉得有点儿喘不过气来,不过也很充实。校园生活只剩下不到一年。虽然同学们仍总是异口同声地埋怨着受够了这种缺乏睡眠的苦难生活,但我能清楚地从他们带笑的眼睛里看到学习带给每一个人的成长和快乐。
再然后九月底的一天晚上,我在□□上遇到了太太。
她说。
“波波,你信世界上有仙人吧?”
“龟仙人?”我老样子的嬉皮笑脸。
她回过来一个哭笑不得的囧。
“好吧,认真回答你,我信的呀。我相信这世界上必然有我所不知道的神秘生物和力量。” 我作虔诚状,“我以为我和你说过的?”
“那波波你去看我博客吧。“那边回答我说。
“我前两天才看过啊,你刚更新了啥吗?“
“不是那个博。“太太随后飞快的丢出一个地址道,”密码是我的生日 。“
我漫不经心的点开了那个地址。
开始从最初的更新看起。
然后,电脑前的我,因为一种混合了惊讶和困惑的感受,微微睁大了眼睛。
「国王,树洞和猪耳朵。
——为了证明我没有在做梦,我开了这个博客。
博主: 流小苏
在度过了二十多个无趣的春秋后,我,流小苏终于开始相信,波波常以抽风的表情提到的那句所谓的“生命是一场华丽的历险”,并不是一句狗X不通的废话。我并且深深地怀疑,那之前的二十多年的无趣,可能是某位恶趣味的神明,为了娱乐效果,所作的铺垫。
开新博,证明我没在做梦。嗯嗯。
2009/05/18 23: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