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凋》瑭璜

9、过去就像是故事

　　我给你说个故事好么？她轻声地问。一脸的平静，甚至有些悲伤。
　　我点点头，在她的身旁坐下来。
　　我从小和我娘生活在西域大漠的一块绿洲里，那儿的生活和环境很美，也很和谐。人们早出晚归，都过得很幸福，我又两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拓里和峥嵘。我们一起在小河里玩水，一起在草坪上骑马，一起下地摘蔬菜和粮食，一起爬树玩儿，总之，我们每天都混在一起。当然，那里也有其他的孩子，可是，我是个调皮捣蛋的家伙，总是惹下不少的麻烦，每次都是拓里和峥嵘帮着我。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就像是亲生的。她慢慢的说着，脸上浮现美好的笑容。我知道，她这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了，而且是一段美好的回忆。我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睛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
　　我娘是一个很美的女子，不是那种脂粉美，而是眉目间总是透着一股英气，。其实，我娘并不漂亮，就是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我娘说，她在那个杨柳堆烟的江南度过了一生中最璀璨的年华，那段时间，她很开心。真的，我听她的语气都洋溢着轻快和愉悦，我听着也很高兴。我为我的娘有那样的快乐而高兴。我们在大漠的生活很悠闲。那是一种美妙的宁静，就像不是处于这个世界一样。绿洲里的人们都对我和我娘很友善。你一定会奇怪，我一直没有提到我爹。我是有爹的，每个人都有一个爹，不论她知不知道。我从来就没有听我娘说起过我爹，我也没有问起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知道提起爹，娘会伤心，会不高兴，会难过。我不希望我娘这样，所以我一直没有问。我知道，我爹是我娘心中的最深的痛。其实，每一年，都有一位叔叔来看我娘和我，他对我很好，对我娘很温柔。他每次来都会带很多东西来。我娘总是淡淡的，我却能看见她眉目间的喜悦，即使不易察觉。子檀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有喜有愁忧无奈又苦涩。
　　那后来呢？你又为何来了中原？我看着她问。
　　后来，我娘死了。生病了，从此一病不起，拖了半年就撒手离开我了。在她离开之前，她说我的爹在中原。一直来的那个叔叔把我娘葬在了大漠，他问我要不要到中原，我一直听闻中原的富庶，江南的美丽，于是我就和他到了中原，他对我很好，对外说我是他的女儿。他问我愿不愿当他的女儿，我想了一下，反正我也没有亲人了，在中原就只认识叔叔了，就答应了。我娘说过，他是我娘今生最好的朋友，除了我爹就数叔叔最重要了。是对她最好的人，他也会对我很好的。我在中原生活的很好，叔叔问我要不要寻找我的爹，我那时说，如果有缘自是会遇到的，如果没有缘，今生就此作罢。她说的很累的样子，就像看破了世间红尘。厌倦了一切。
　　喝水吧。我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她看了我一眼，接过去，仰脖子喝了个精光。然后扬起手臂，把空杯子扔进了茫茫的夜色。那一刻，我就感受到了她的孤独和悲伤，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我应该好好保护。觉得和自己有很多相像的地方，就像我找了好久好久的那个人。我不是一个容易感怀的人，从来不是，一个剑客不应该也不会这样。可是，今晚，我例外了。
　　真的不再找你的爹了？毕竟他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漫不经心地问道。其实，我对亲人的概念，几乎没有。可以说，我没有亲人。至少我没有听我师父说过，他只说我才被省下来不久就被抛弃了，然后被偶然路过的师父捡到了。他说我的哭声在暮色里特别的宏亮。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仰起脸，露出一抹极淡极淡的笑。
　　这个没有怨过任何人和任何事的女子，此时却一身历尽沧桑的悲苦。我伸出手，想要触摸这张带着缥缈笑容的脸，却生生的停在半空中，顿了一下，收了回来。
　　我上次从西域参加拓里和峥嵘的婚礼回来的时候，在茶寮里听说叔叔死了。当时，我不信，一点儿也不信，因为叔叔的武功虽不是天下第一，但是放眼天下，能打得过他的人也仅仅有两人而已。我不相信叔叔会是一个用青凋剑的少年杀死的。叔叔没有几个仇家的，他的仇家都是名动江湖的大人物。然后，葬礼未完，一大群人来了，说要我交出《心经》，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仿佛是个宝贝。于是就是你所看到的那一幕了。子檀很无奈的说。
　　那天在茶寮的就是拓里和峥嵘？我问道。
　　嗯，他们送我到临潼关的。子檀点头。
　　那你现在有何打算？我问，站起来。
　　我，就像一只迷途的鸟，没有了方向。江南，江南，我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的说。这话说得凄苦。
　　和我一起吧。我也会去江南的，只是，我要先去关外的长白山。你，可愿？我看着她，轻轻笑着。
　　好。她忽的笑得特别明亮，拉住我的手。
　　我心底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就想一直握着她的手，再也不放开。

作者有话说

　　慢慢的写着，就像是在拿着明晃晃的手术刀在解剖别人和自己的灵魂，有着鲜明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