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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马车回梦 ...

  •   车内一时间只剩下细细的咀嚼声,长安在安置在马车上的檀木桌边泡了俩杯桂花茶,这是她好像是之前与皇兄一起亲手摘的桂花。晾干也是她亲力亲为,母后喜桂花,“桂”与“贵”同音,贵重之人,便赠桂花,饮桂花。虽如米小,但一至秋天,清新淡雅的香,便萦绕鼻尖。

      儿时,她最喜欢与父皇母后坐在桂花树下谈天说地,父皇会抱她到膝上,皇兄会去桂花树下拾桂花。

      还不知宫中的桂花树花开了没,母后可还安好?前世不孝,只希望今生能弥补吧。

      一壶茶沏下来,花香四溢。两盏花茶,对坐成影。

      “阿漠,别噎着了,喝点茶吧。”长安双手把茶呈到了阿漠面前,看着面前的人轻颤的睫毛,微微笑了:“这也是罚你的!”

      “奴,谢公主.......”

      阿漠愣愣的接过,他怎么受的起公主的这一杯茶?就算是之前的他也受不起啊.......

      受的起的也只有当今皇上,再者就是她的......夫君。端着茶的手更加不稳了,既是罚他的,他却自作多情想那么多,他的内心该是有多恶劣!

      “阿漠,你快喝,待会凉了我再罚你喝一杯!”长安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他,在她的监视下阿漠像当时吃糕点时一般,细细的品着,仿佛视手中的茶为世间珍宝般。

      公主与他待在一起太久,总是没什么好处的,会遭人非议,会影响她未出阁的名声。他不愿再让长安因他而受委屈了。

      饮完茶,正准备起身跪安下车,长安却比他先一步开口:“阿漠,在这休息会。闭会眼睛也是好的。”

      马车够宽敞,是当年皇兄为她寻到了天下机关术大师为她打造的,有折叠的桌子,有藏在马车隔板中的暗格。只要阿漠愿意睡着这里,她就能与他再多独处一会。

      但是阿漠却是慌了,与公主共乘一辆马车已是过界了,他有个奴才,又有什么资格与公主相处这么长的时间?她却要他在旁休息。

      这太不成样子了,公主未经世事定是不知道这其实影响会有多大,他还是要与公主说一说的:“公主不能与外男独处,奴才进马车已是逾越之举,又怎么能在这里安睡。”阿漠低着头,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公主现在不懂事,但他还是懂事的。不能让公主吃了这种事情上的亏。

      “公......”阿漠话还没有说完,长安先发制人,鼓着脸颊:“顾惟安!”

      顾漠,字惟安。因为他母亲怀着他时,正与他父亲在边疆大漠前线,环境恶劣,舟车劳顿,他们几度认为孩子会保不住。在一个下午,阿漠母亲受到了惊吓,只有几个没有经验的丫鬟伺候着,没过多久,羊水破了。而父亲却还在前线杀敌。一边担心前线,一边担心孩子。几个时辰的艰难过去后,阿漠出生了,孩子的第一声啼哭伴随着前线胜利的消息。

      顾漠,在荒漠中出生,他们既希望孩子能够有大漠一般广阔的胸怀,又希望孩子能免糟灾难。故而,字惟安,唯愿安好。

      这是长安的母后告诉她的,当时,她只道是无聊至极。如今想想,便别有深意,顾家的落败,母后执意将阿漠送入公主府,便是希望应了阿漠母亲的愿。惟安,唯愿安好。

      或许,这就是母后执意要护着闺中密友孩子原因的一部分吧。

      苍白的影子身形一顿,在一天之内,听到了两个陌生到快要遗忘的称呼,阿漠只道内心酸涩。他现在这个奴才,哪有什么姓,哪有什么字可言?

      “你现在马上躺在这个软榻上来!”现在的长安就靠着软榻上。阿漠只敢看一眼便迅速低下了头,碎发遮住了粉红的眼角与耳尖。

      那不是他该看的。

      “奴才躺在原地便可。”怕公主再次变本加厉,他又补充了一句:“望公主答应。”

      又是长长的沉寂,长安有些赌气道:“那,那便睡那吧。”说完转过头靠在软榻上假寐了。

      呆子呆子呆子!

      似乎是察觉到长安情绪的变化,阿漠只是垂着眼眸,压制心中的酸涩。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尽量缩小自己所占的面积。

      毕竟像他这样的人,只会惹公主心烦。他只在公主看不到的地方,垂首道一句“跪安”便好。

      马车摇晃,像是婴儿的摇篮,让脑子里天人交战,身子超负荷支撑的阿漠,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等长安回过头来,看到地上缩成小小一团,对着马车壁,睡着了。呼吸绵长,像是许久不曾歇息。

      吁了口气,长安把软榻上准备的小被子轻轻地搭在了阿莫身上。软软绵绵的触感,驱散了秋天的寒凉。

      长安蹑手蹑脚走到阿漠背后,学着阿漠的样子,缩在了他的身边,眯起了眼。

      许是一日之内,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听到了从前的名字。阿漠陷入了梦境,他坠入了儿时。

      那年他八岁,一位年轻的妇女牵着他的手入宫,那温暖的手掌,是母亲。走在路上,母亲告诉他,接下来要见一位公主,他们之间有婚约,日后公主是要成亲,嫁给他的。

      阿漠不懂什么是成亲,嫁给他又是什么意思,好奇地问母亲。

      母亲在他的记忆里永远都是温和的,母亲笑着回答他:“成亲就是你们两个每天都可以在一起啦,你们两个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

      阿漠想着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也不赖,那样就可以带着他一起去外面吃糖葫芦,去逛庙会,还能不被其他小伙伴欺负。

      嗯,如果她够好,愿意的话。

      不知是如何迷迷糊糊地绕过层层叠叠的宫墙,走到一处宫殿时,小小的阿漠停在了宫门前。

      微风吹过,桃花翩然。不过,随着桃花一起翩然的,是坐在秋千上,身着桃红色裙缦的小女孩。垂髫之际,已能看出倾国倾城之色,杏眼桃腮。银铃般的笑声穿过宫墙,直抵人心。

      年幼的阿漠只知道这样的人,只是见一眼便忘不掉了。

      嗯......她会不会软软地叫他.....惟安哥哥呢?家中的庶妹们只会明面暗地里欺负他,他也想有人绵绵地叫他哥哥。

      却不想,在认识了长安后,长安反没有叫他哥哥,而是叫他:“徒弟。”

      有一次一个别国的郡主随着使臣前来觐见,与长安玩到了一块,因为一只花瓶起了争执,那位郡主气不过,便破口大骂,说这便是所谓的大澧朝的待客之道。

      阿漠与长安待在一处,当那郡主破口大骂时,阿漠梗着脖子站到长安的前面,似乎想替她挡住那些话语。

      之后便是几番推搡,阿漠死死地挡在长安面前,不出声,他从来都不爱讲话。没想到,身后穿来响动,回头一看,长安跌倒在地,鼻子红得缩在一起,眼泪在眼里打转,那样子使得那郡主一愣。果真是我见犹怜。

      阿漠转过身子,慌张地蹲在长安旁边,想要扶她起来。可长安就想钉在了地上一样,怎么拉都拉不起来,扯开嗓子了哭。豆大的泪珠从圆滚滚的脸颊滑落,惹得阿漠一阵手忙脚乱。

      一会拿出帕子给长安擦眼泪,一会又拿出自己珍藏了许久舍不得吃的糖果,想要哄得小长安不哭。长安越哄越闹,最终把在御书房的使臣和皇上都引了过来。

      皇上一过来就把长安抱了起来,窝在怀里哄。使臣见了,从公主婢女和阿漠的嘴里了解了事情的情况,疯狂使眼色让郡主给长安道歉。

      “我明明都没有推到她----”那郡主气得面目都扭曲了,使臣打断了她的话,示意她快点道歉,毕竟面对皇帝如此宠爱的女儿,他们要懂得进退。

      郡主捏紧了手掌,骤然松开:“我.....我给你道歉!”说完便别过头,不看长安了。

      可是明明道歉了,长安却哭得更凶了。

      “我.....我,对不起!我给你赔礼道歉!”郡主行了那边特有的致歉礼。慢慢地,长安哭声弱了下来,柔柔地说着没关系,不必致歉的话。

      这件小插曲就这样翻过去了,郡主再没有在长安面前出现过了。

      等众人离开后,阿漠冲过来问:“你摔得疼不疼啊,摔着哪了,我叫宫人给你上药!”

      看着面前的二傻子,长安戏谑地笑了,露出来一排洁白的贝齿:“大傻子!那个女人连我的衣角都没摸到,全都打在你身上了。”

      “那.....那是我推倒你的?”阿漠此时的表情有些自责,像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惹得长安更是发笑:“傻子!”

      贴到阿漠耳边贼兮兮低声解释到:“我是自己故意坐到地上,把我父皇引过来他们就都不敢欺负我了!”

      阿漠听完眼睛一亮,十分佩服地望着长安:“那你怎么都流眼泪了?教教我吧。”

      长安眼睛滴溜溜地转,最终确定:“你叫我一声师傅,我就教你!”像是觉得说得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我可只收一个徒弟哦!关门弟子就看你能不能争取到了!”

      阿漠似是纠结,但是过了一阵后,又心甘情愿过来结结实实地喊了声:“师傅!”

      长安听到后高兴得原地转圈:“哦!我也有徒弟了!你以后要听师傅的!知道了吗!”

      “咳咳,你只要瞪大眼睛,坚持不闭眼。你的眼泪就自然来了。”长安一脸希冀地看着阿漠,“你来试试!”

      但是不管阿漠试多少次,都使不上眼泪来,长安故作高深道:“唉!徒弟啊,你的功夫还不到家,这种事情还是需要天赋,需不需要为师再示范一边?”

      阿漠使劲摇头,像拨浪鼓似的,不管是真哭还是假哭,他都舍不得小花猫公主掉一滴泪。

      在以后的日子,长安当上了大哥,这样新鲜的感觉,让长安很兴奋,时常带着阿漠去报仇,仗着有人撑腰,自己做了弹弓去打那些欺负阿漠的熊孩子。

      那段日子,是阿漠过得最开心的日子。

      不过,事与愿违。顾家出事,一夜之间,他变成了一个连母亲都没有的孩子。顾家上下,只剩下了他一个。

      有人说斩草要除根,但宫中皇后体恤,以他年纪小而让他留了下来,安置在公主府上。

      一开始还好,但是长安随着年龄的增长,听到各式各样的言论都会有些敏感。流言疯长,四处都有嚼耳根的人,他这样一个刺着“奴”字的人,居然配得上公主,连婚约都没有被取消。京城的大街小巷,王孙贵族,都在谈论。公主从一开始的亲近,到冷淡,到最后的厌恶。

      只用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变得一无所有,连那么温柔的公主都开始厌恶他。

      他真的很差劲。

      忽然间,一束光射进来,梦境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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