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幽冥》前言后序

5、留宿

　　顾执安干巴巴笑着，记起来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肯定要让他失望了。顾执安看时辰差不多了，就提议回去上课了，毕竟迟到了可要挨罚的。

　　两人刚回到学堂未进门，就听有人在议论：“据说昨天柳家的人请老夫子过去要请他当柳家专门的老师呢。还以为夫子会答应，今天也不来教学。”顾执安看到那厢虞歌已经回到了座位上，翻看着桌上的书本。

　　有学生问：“柳家？柳珂，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被问的柳珂摇了摇头，柳珂这人在学堂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众人已经习以为常，也没再追问。

　　有人感慨：“夫子可真抢手，如果夫子同意，学院会不会就地解散了。”

　　“据说柳家的这位莫公子，文武全才，口碑极好。这次柳家就是想让老夫子做这位的专门老师。看来老夫子不为所动，还是喜欢大班教学。”

　　“柳家就是财大气粗，想独占资源。倒是想得美，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

　　顾执安看了眼身边的莫测，莫测脸色不是很好。顾执安便安慰道：“他们只是有时话多，没有恶意的。”莫测点点头。

　　又有一人道：“听说今天听雨楼雨歇姑娘有节目，夫子如果下午不来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去捧个场？”不用说对听雨楼如此念念不忘的人一定是卫宇。

　　顾执安进门调侃道：“卫宇，你家里人知道你天天往花楼跑吗？人家柳珂是他家管得不严，你嘛，可得悠着点啊。别带坏了你弟弟闲之。”

　　柳珂听到自己的名字往这边望了望，不予置评。一旁的学生颜止则附和道：“就是就是！”

　　另一名学生插嘴道：“卫宇，要不要我为你算一卦，这一去是吉是凶啊？看在我们多年同窗的份上，价钱我可以给你算便宜点。”

　　卫宇嘲讽道：“哎，符生，我可听说卦算多了可是要折寿的，你可省着点用吧。你们一个个的不去，自然有人陪我去。”说罢朝柳珂眨了眨眼：“是吧？柳兄。”一旁的卫闲之大概是看不惯他亲生哥哥一副不争气的样子，嗤了一声。

　　顾执安回到座位道：“虞歌，今天下了学去我家吧，我姐说要帮你接风。”顾清总是那么热情友好，他刚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现在对虞歌亦是。不过叫上虞歌一起下学除了这个原因，顾执安还藏了一点私心，想借口暂时避着莫测，免得又被问起自己并不知情的往事。

　　下了学，两人走到市集上。一眼顾执安就看到卖梅花糕的摊贩，买了两个。其实这还是顾执安重回人间第一次逛市集，对什么都充满了新鲜感。

　　虞歌瞧他左瞧右看闲逛的样子，问道：“你不是说去你家吗？到这里来干什么？”

　　顾执安拿了一个梅花糕塞到虞歌嘴里，虞歌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嘴。“怎么样？好吃吧，像这种风和日丽的日子可是难得。反正现在还早，前面好像有说书的，我们去看看吧。”

　　两人就一面吃着梅花糕，一面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听书。“话说那幽冥地界的入口通常开着一种妖异的花，花从白骨中绽放，花色如血，成堆成片，开在道路的两旁，指引向幽冥的入口。那花名曰彼岸，又被称作死人花。花开彼岸，引路忘川。传说幽冥地界里有一本幽冥册，上面记载了世间每个人一生的命运。若得此书册，可通鬼神，改天命，使死者复生。”

　　幽冥册！顾执安心中惊喜，这么快就有幽冥册的下落了吗？

　　顾执安看向虞歌，“你听说过幽冥册吗？”虞歌道：“恐怕没人不知道吧。”

　　顾执安震惊道：“那你知道在哪能找到吗？”

　　虞歌道：“不知，不然也不会变成传说了。不过既然是传说，以讹传讹也说不定，也许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厉害。”

　　顾执安心道厉不厉害他不知道，不过肯定是存在的。顾执安想了想无常告诉他的两个任务，又想到虞歌的命劫，无常说命劫在虞歌十八岁的时候来临，算起来离预计的时间只有一年多了，于是问道：“虞歌，你生辰是哪一日？”

　　“做什么？”

　　顾执安顽笑道：“帮你算命啊，你不知道我们书院的符生算命可准了吗？顺便还可以帮你算算桃花。”

　　“不用。”虞歌回答得干脆利落。

　　“为什么啊？你不信命？那你信神佛吗？”

　　“不信。”

　　顾执安沉吟：“呃，其实我也不信神佛。不过命这个东西我还是有点信的。”他觉得神佛即使存在，也不可能去改变芸芸众生走的路，信不信的好像也没啥差别。不过命么，总有点上天注定的意思。

　　台上说书人说得慷慨激昂，顾执安却没什么心思听了。两人又到市集上转了会，看了会儿杂耍就到湖边吹吹风。这座小城被湖水围着，这湖名叫沧水，城也就随了这个名。城里的人出入都需渡船从沧水上过。现在湖面上好几艘小船，撑船的船夫把船篙轻轻一点，湖水便泛起波纹，像是衣裳被风扬起形成的褶皱。微风夹杂着水汽，微凉。

　　“我去买个酒。”顾执安想着喝酒能暖暖身子。

　　回来时，顾执安远远地看着虞歌，他视线落在远处的湖面，湖畔柳岸斜风，那人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一身月白色长衫，长发半绾，发间垂着银灰色发带。面容清冷，眼神幽远，神情淡然好似皎月射寒江。

　　道路两旁有几个少女盯着他看，讨论着什么，时不时掩面偷笑。顾执安心中暗羡虞歌长成这样真是造孽。

　　顾执安喝了口酒，走到虞歌身边忍不住打趣道：“黯黯转凝眉，佳人思是谁？”虞歌回瞪了他一眼。离得近了，顾执安才发现虞歌两眼之间的鼻梁处有一点浅浅的痣，之前不仔细看根本没注意到，这枚浅痣衬得他一双眼睛透亮含情，颇有些风情万种的味道。呃……风情万种，顾执安也不知道怎么脑子里蹦出来这个词，或许是他语言过于贫乏了，实在是找不出更恰当的词形容。

　　虞歌见他盯着自己，奇怪道：“你看什么？”

　　“哟，准那些大姑娘看，就不准我看啊。”顾执安调侃。

　　虞歌有些生气，抢过他手里买来的酒，打开喝了一口。顾执安急道：“哎，我还没喝呢。”

　　接着传来虞歌连续咳嗽的声音。顾执安笑道：“你说你，你要喝的话，我给你就是，抢什么呢？呛着了吧。”

　　“闭嘴。”虞歌继续捧着酒坛子，又灌了几口，丝毫没有准备还给他的样子。

　　顾执安心中哀叹，早知道就不戏弄他了，这可是沧水第一绝的胭脂泪啊，他想了好几天今天还是第一次买呢，居然没喝到。早知道就买两壶了，原本以为这位师长口中的好弟子不会喝酒的，看来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你在这别走啊，我再去买一壶。”

　　虞歌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远处的湖面，像是在看着什么，但是心思却好像已经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顾执安以为他还在置气，径自去买酒。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不好了，虞歌不在原地了。再环顾四周，那人直接躺在街边的长椅上，好像睡着了，周围还有几个路过的人围观着指指点点。“让一下，让一下。”

　　“喂，虞歌。”顾执安心想不会吧，他就着虞歌放着的酒坛子闻了一口，酒味醇香，难道这酒后劲这么大的吗？

　　围观一个老人道：“小伙子啊，这是你朋友吧。你怎么可以让他在这里睡觉呢？天这么冷，很容易会着凉的啊。”

　　顾执安不好意思道：“我马上带他回家。”众人才又唠唠叨叨一番散去了。

　　顾执安上前摇了摇虞歌的肩膀，“喂，醒醒，回家了。”这人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你再不起我自己走了？”靠着的这人却毫无反应，顾执安站起身。

　　“等等……”顾执安一看这人明明没有睁眼，也没有要站起来的样子，低声呢喃着像是在说梦话。顾执安凑过去想听听他还说了什么，他却又不言语了，顾执安心生遗憾。

　　“你放心，我知道，不会把你一人丢这的。”顾执安埋怨道，这家伙不会喝酒就不要喝，现在倒好，倒要背着他回去。但是看这醉酒的人脸红扑扑的就觉得好笑，便拉过他的手臂搭过肩膀，把他背到了背上，感觉背上一沉，两人头靠在一起，虞歌的身上还透着酒香。“这人看着精瘦，怎么背在背上这么沉。”顾执安边走边吐槽，回去的路上，顾执安又想着不对，虞歌现在这个喝醉的样子，要是被舅公虞无痕看到，会不会要挨一顿骂，算起来还是自己把他给连累了。心叹道算了算了，还是别送他回虞府了。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落日的余晖撒在天尽头，青石街上两人的影子被拖得老长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