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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踏红尘,故人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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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结伴下山,相顾无言,秦挽安暗自琢磨:想当年这温家的宁言公子虽是对谁都彬彬有礼,却也是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自己几次三番的搭讪,都如石沉大海,没有一丝波澜。只是那时年少,周围的人都是活泼热闹的性子,唯独温宁言与众人不同,越是让人忍不住去试探他的底线,虽屡屡碰壁,也是乐此不疲。
彼时的少年们,心思单纯,心无旁骛。温宁言的性子不讨喜,修为却是同辈中人的楷模,对他倒也是百分敬重,只有自己给他起了个“如冰美人”的绰号。现在想起来,倒也是有几分趣味。这么想着,秦挽安“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温宁言侧目看向他,秦挽安倒也难得现了不好意思的神情,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想拿出折扇掩面遮羞,却发现醒来后一直是两手空空,曾经的折扇早已不见踪影,摇摇头,习惯呀,真是可怕,哪怕过了这许多年,也改不掉旧日的喜好。
“苍梧山庄最近正在举办试宝大会,据说有许多极品灵器要进行拍卖,你若是无事,不如一起去看看?”听了温宁言这话,秦挽安心下一喜,还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可这极品灵器要是拍卖,价格也必是惊人,以方祈安这两袖清风的身家,还是算了吧,恐怕连苍梧山庄的大门都进不去。
“温家想以一件极品灵器聘一位听习院的客座讲师,兄长派我前去苍梧山,只是此次试宝大会必然珍宝无数,我恐怕难以抉择,你若无事……”
“既然宁言公子如此诚意相邀,你我又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我若拒绝,倒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左右无事,便随你一同去看看也好。”秦挽安这人生性洒脱不羁,什么事在他眼里都没有放不下的,唯有极品灵器是他心头第一大好,想当初,他不爱在世间走动,偏爱荒僻野地,就是想去探访极品灵器。温宁言确实勾起了他心中的那点念想,况且他想要完成方祈安的愿望可能也的确需要一件灵器傍身。
温宁言点头,“那便一起走吧!”
秦挽安自在心中打起了小算盘,想着怎么能让温宁言用那件极品灵器聘了自己去做讲师,省了自己再费心去弄钱,至于去他家的听习院,倒也不是一件难事。
温家的听习院,是专门用来给小辈传授道法修行的地方,听习院中的讲师在玄门中也是德高望众的大能之士,玄门中很多能人大士年少时也曾受教于此。每年都有玄门世家送小辈来此修习,也都是盼着能受到一二点拨,回到家族也很是值得炫耀的资本。
秦家因得温家庇护,偶尔会把小辈送去听习院学习,秦挽安作为秦家的小公子自是有此殊荣,只是经年已久,一时倒也想不起来什么。
秦挽安想得欢快,好像极品灵器已经到手了一样,喜滋滋地负手而行,当然也没有看到温宁言嘴角的一抹笑意,虽只是一瞬间,却也浓烈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两人行至山下,天色已晚,准备在山脚下找个歇脚的地方,第二天再继续赶路。谁知道仙台山大乱,让方家修士逃的匆忙,许多人一时没有其他地方可去,都在山脚下打短休息,客栈里也是人满为患,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有一间空房的,只能将就着一晚住下。
伙计送来了吃食,两人对坐,少年时秦挽安也曾和温宁言同住同吃过,那时的两人,一个静若处子,一个动若脱兔,一个清冷如月,一个似火骄阳,倒也有几分和谐,倘若没有后来的事,两人或许也能成为知交好友。
秦挽安是个且行且安的性子,即来之则安之,刚醒时有些难以接受,现在倒也能安然自得。真要说有什么费解的地方,就是温宁言了。毕竟他现在面对的温宁言和他印象中的简直差了不止一个天地的距离。就比如现在,自己碗里被他夹满了菜,这会是温宁言做的事儿吗?秦挽安现在不得不怀疑,眼前的人和他一样是被施了“转魂术”,给他们施术的人到底想做什么?想到这里,秦挽安的眼里生了一丝戒备,就这一丝戒备让温宁言给他夹菜的动作一顿,面色一怔,“可是有何不妥?”
“没什么,只是有一些感叹,方家也是玄门世家中的大家族,又不是小门小户的,一夕之间遭此横祸,几位高阶修士不知去向,以后的方家恐怕是……”秦挽安仰头喝尽杯中酒,“只是这仙台山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刚才在山上看到了什么?”秦挽安发现,温宁言只要是对他说话,眼睛就盯在自己的身上,好像要在自己的身上找到什么答案一样。难道他认出了自己?这……怎么可能?
温宁言看到秦挽安久未答话,也没有再催促,只是拿起酒壶给秦挽安斟满了杯,静静地等着,看着,一如这些年他所做的一样。
“其实也没什么?”秦挽安一只手杵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只是被无妄神界困住了,一时出不来,后来你就来了。”
温宁言右手执杯,仰头一口喝尽杯中酒,再次给自己斟满,秦挽安一看来了劲头,“来来来,宁言公子,好久没有人能陪我这么尽兴,你我也算是一见如故,今夜可要不醉不归。”秦挽安再次一饮而尽,温宁言立刻给他斟满“好”。秦挽安抬眼看了温宁言一眼,正身说到:“还没向公子介绍我自己,在下方祈安。”边说边向温宁言作了一揖。
“嗯”。
秦挽安等了半天,就等来温宁这么一声“嗯”,也是有些好笑,“如冰美人”还真是一如继往,刚刚还在怀疑他是不是也被施了“转魂术”,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温宁言这许多年过去也没什么长进,这么糟糕的性子怎么还能在玄门中行走而没有被打杀的?
“宁言公子,你此次来仙台山是游历还是?”秦挽安想要拿酒壶给温宁倒满,又被温宁言抢了先,温宁言看了秦挽安一眼,“寻人”。
“什么人?”秦挽安有些好奇,岷山距离仙台山可是不近的距离,以温宁言的性子,若不是很重要的人也不会亲自跑这一趟,秦挽安本来是没话找话,现在倒是真的有点儿想知道是什么人能够让一向清冷如月的温宁言千里寻人。
“故人”。温宁言依然是简洁地回答。秦挽安却好像从他这平淡的语调中听出一丝情绪的起伏。
“宁言公子也是有心了,想必这位故人对公子来说也是十分重要了。”秦挽安居然有些羡慕温宁言口中的那位故人了,能够有人惦念何尝不是一种幸福?秦挽安又一次干掉杯中酒,醒来后变得有些多愁善感,总有些事、有些人不经意间就会触动自己内心深处那个被忽视了很久的地方,还说温宁言变得有些怪异,自己又何尝不是。
秦挽安想起刚才那个神秘人说温宁言强闯结界一定受伤不轻,可现在温宁言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秦挽安看了温宁言一眼,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奇妙,想当初自己第一次随族人入世历练,也是碰到了温宁言,这次醒来后碰到的第一个熟人居然还是他。
夜色渐浓,秦挽安左手杵着下巴,右手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从醒来到现在一天的奔波,神秘人虽然帮他梳通了血脉经络,但是还没有彻底的稳定,可是就这样要和温宁言睡在一张床上,多少有些尴尬。
“你去床上休息吧,我在这里打坐调息。”温宁言今晚也是饮了酒的,可是仍然坐得端庄。
秦挽安一直就觉得温宁言很有意思,当年一路追逐狍鸮到了百里流沙,很多修士都因为那里太过凶险打算放弃,只有温宁言一声不吭地进了百里流沙。自己当然是不服输的,拽着神囷丹林的孟义一起冲了进去。
少年心性难免冲动,等真正进到百里流沙中心的时候,才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恐惧。
据说在远古时期,这里是神魔战场。东海之帝倏和南海之帝忽率部众围剿风神飞廉残部时,就在此地进行了殊死一博。原本这里也是绿波翻涌,层林尽染,被纳于神山广川之中。但经此一战,曾经的绿林变成了沙海,黄沙百里不见人影,天幕低垂得厉害,人在其中压抑得喘不上气来。
秦挽安和孟义再欲往前探看,却被一道银光逼退数步。原来是温宁言的银雷鞭。
“宁言兄,你刚才走得太急,也不说等等我们!”秦挽安说着就往温宁言身边凑去。
“退后”。温宁言冷声道。
“宁言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现在一起困在这里,就要一起面对未知的风险,何必这么冷淡!”秦挽安哪里是能被温宁言的冷言冷语吓到的,依然向前走去。可走两步就再也无法挪动分毫。孟义是从来不敢与温宁言多话的,此时看到秦挽安这幅模样就想到了“定身咒”。这可是温家独创,不用说了,肯定是温宁言下的咒了。
孟义快步走到秦挽安的身旁,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秦兄莫急,这是温家的定身咒,半个时辰后就会解开。”
秦挽安暗自翻了个白眼:小爷我能不知道这是“定身咒”?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可这么丢人的事儿自然不能和孟义多说,天知道他会不会告诉其他人,到时候小爷的脸不就丢尽了?
“哼,温宁言这家伙抽得什么疯?”秦挽安撇撇嘴,眼角余光瞟了一下温宁言的方向,只见温宁言站在一片沙地之中,负手而立,银雷乖巧地缠绕在他的手上,哪还瞧得见刚才那十足的嚣张模样。
“不过,温公子倒是真有一种翩翩公子浊世独立的感觉,不愧是世家公子排行榜的榜首!”孟义虽不敢和温宁言说话,但是对温宁言的样貌倒是颇为赞赏,“哼,那是因为本公子从不在世间行走!”秦挽安往温宁言那里看了又看,先是点点头,又不服气地反驳了孟义,“那是,那是,秦兄之姿自是无人能及!”孟义连声附和。
“噤声。”
“你……”秦挽安正想向温宁言表示自己的不满,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只见原本平静的地面巨烈地颤动起来,瞬间,三个人所在地方也跟着摇晃起来,秦挽安还被“定身咒”定着,一时来不急反应,一旁的孟义也是自顾不暇。脚下的地面开始缓缓的流动,随即便在他们不远的前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秦挽安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吸进那个旋涡里,突地身上一紧,一道银白的光芒将他卷住,猛地向上一提,他竟被温宁言用银雷提了起来。
“喂,宁言兄,咱们现在好歹也是共患难的关系,你能不能别这提着我呀!”秦挽安被银雷这么提着,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可任凭他怎么大喊大叫,温宁言却是连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他。
“秦兄,你再忍耐一下!”孟义的修为还足以御剑带人,看到秦挽安这幅模样也是爱莫能助。
“向后退!”温宁言大声喝到。
孟义连忙收敛心神,不再与秦挽安多言。
“你们看那是什么?不是狍鸮吧?”孟义指着下面一处急声问到。
“不是”。温宁言和秦挽安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温宁言淡淡地看了秦挽安一眼,移开了目光。秦挽安也转过头不再看他,高声对孟义说:“我们一路追来的狍鸮身体似羊,呈青灰色,叫起来像婴儿的啼哭。可下面那个,浑身赤红,还布满了鳞片,似乎还有一半身体在流沙下面。”
说到这里,秦挽安也有些不确定起来,毕竟百里流沙自神魔大战后就成了玄门修士的禁地,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存在,真没人能说得清楚。他抬头看了一眼温宁言,发现在对方也在敛眉沉思。三人都不再言语,孟义的额头已经隐隐冒汗,他的修为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就在这时,下面那怪物像是发现了他们三人,猛地窜起直奔三人而来。
秦挽安只觉得自己身形一晃,眼前一花,就随着一道白影一起向下坠去。
“秦兄!温公子!”秦挽安只听得见孟义这力竭地呼喊,还没来得及应他一声,就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