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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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西挡在门前，即使已经因为害怕而本能的全身发抖。
“我找我儿子，跟你有屁关系？”张晓抬抬眼，看的顾西西心里发毛。
顾北鸣是张晓亲儿子，他俩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人，自己确实没理由拦着人家亲妈找儿子。但是谁家亲妈来都行，唯独张晓不可以，顾西西甚至都可以想象到顾北鸣被张晓拉出来摁地上揍的样子。
“妈我求你了，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顾西西只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张晓不愿多说话，不想浪费那个时间，抬手就直接照着顾西西脸上就是一巴掌。打的她自己手掌发麻，可见也是使足了力气。
瞬间，顾西西的左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张晓：“滚开，好狗不挡道不知道啊？”
顾西西捂着脸，有些哽咽：“这事儿跟北鸣没关系。”
“嘿？你个没用的东西。”只见张晓退后几步，转身从一堆杂乱的废品里抽出一根水管：“就你嘴多是吧？昂？”
棍子一下一下的都打在手臂或者腿上，有时候会扯到手指尖，疼的顾西西忍不住叫了好几次。房里的顾北鸣早就安耐不住了，结果顾西西一直抵着门不让顾北鸣出来。
“怎么着？觉得自己牛逼是吧？”张晓使足了力气向顾西西左手臂打去。
“你爸打的不够狠是吧？”左手的手臂已经快被打的没了力气了。
“还他/妈的打扰老娘睡觉？”水管的头擦过脖子，留下了一道口子。
“牲/口都你这败家子有用，人儿好歹还能看家护院的你能干啥？”这一棍子打在了膝窝的地方，顾西西直接单膝跪地。
“这么喜欢护着顾北鸣是吧？行啊，你俩一块死了得了我跟你爹再要一个，省的有一天被你们给气死！”
一下一下，都在顾西西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顾西西任由张晓打，牙齿咬着下唇，打到最痛的时候，嘴里就跟着冒出一股腥甜。
张晓觉得打的差不多了，棍子又扔回了角落里，拍拍手搬来一张凳子坐了下来。坐着的时候，还不忘嘴上再侮/辱顾西西几句。
——废物
——养你还不如养条狗有用
——你干脆去/死/得了，还给我们省钱
——真是跟你妈一个样儿，下jian。
顾西西垂头闭上眼，就这么安静的听着，也可能是麻木了，也可能早就习惯了。等到张晓说的累了，顾西西才起身去收拾地上的狼藉。
“我……我去买菜吧？”草草收拾了一下，站在一边，小心询问着。
“刚刚不是没钱？”顾年从兜里抽出一包烟，叼了一根点上。
“有，有钱，我有……”顾西西磕磕巴巴的说，就算说没钱，也不见得顾年就把钱给自己。
“草。”一听，顾年起身照着顾西西的肚子又是一脚：“让你他/妈的下次再敢骗你老子？老子要早知道你一点用都没有，早他/妈把你射墙上了。”
我要知道我爸是这样的，我就直接让你下面后半辈子直接废了。
顾西西心里想着，面上还是老老实实点着头。回房间换了套衣服，小声告诉顾北鸣不要出去后，就赶紧出门往台球厅跑。
洛南喜欢打台球，每天只要没有太大的事，就喜欢窝在台球厅那儿打几局的。
一路拼了命的跑，他不确定在出门的这段时间里，那两个人会不会突然手痒想把顾北鸣拉出来练练手。
台球厅人不是很多，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批人，而洛南就一个人坐在外边的书桌上抽着烟，一眼就能看到。
“南哥！”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顾西西朝着洛南吼了一嗓子，因为情绪过度激动还破了音。
洛南原本在桌上坐的好好的，突然被人嚎了这么一嗓子，差点手一抖，险些被烟头烫到。
“你大爷的……”洛南吹了一下落在身上的烟灰，本想骂一句，结果抬头一看发现是顾西西：“怎么了整得跟逃命似的。”
顾西西跑到洛南跟前喘了口气，才说道：“南哥，借我点钱，急用。”
“不是……我记得你小子这方面一直以来都当底线放着，怎么着今天真要逃命啊？”洛南看着顾西西大口揣着粗气，待人站直后，眼前的景象看的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顾西西半边脸已经是彻底肿了起来，虽然穿了一件外套把自己裹的挺严实，但是脖子和手腕还是能看到明显的伤痕。
特别是脖子，一道口子大概是剌到了锁骨往下，虽然没怎么出血，但是边上的肉已经跟着伤口红了一大圈。洛南不是很敢想象衣服下的身体还有多少比这还严重的伤，再看顾西西急切的表情，洛南心里多少猜到了点。
“我草/他八辈儿祖宗！”洛南挽起袖子，有意打算去把那狗日的顾年打一顿。
“南哥你别去，没事，真没事。”顾西西连忙伸手拦住了洛南：“哥你借我五十，发了工资我就还你成吗？”
听到这话，洛南不干了，整个人都冷了下来：“你他妈能不能活的像个人？老子直接把他做了！你跟你弟我养着，养你们到大学！学费哥帮你们赚，你他妈的怂个什么劲儿？”
是啊，怂个什么劲儿？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以他自己的能力，能不能带着顾北鸣好好的，安安稳稳活到成年。
洛南做了顾年，迟早会被法律抓到把柄，如果直接自力更生，他们都没成年，很多事多少都不太方便。
说到底，顾西西也只是在利用这一层关系而已。
“我没怂。”顾西西低声说道。
“什么？”洛南掏了一下耳朵以为自己没听清。
“我没怂，我只是……需要再等等。我心里有数，南哥你信我。”
看着顾西西因为肿胀的脸而被挤压变小的眼睛，放在别人身上，洛南肯定得嘲笑个一天一夜顺便拍照留念才算罢休。可是现在变成这样的是顾西西，心里怎么着都不是滋味。心里的火还偏偏让人硬生生的给压回去了，他不想顾西西受伤，也不想让顾西西为难。
洛南心里对自己说，只要那姓顾的不当我的面儿做畜/生事，他就当做不知道。
只要顾西西一天都这么想，他就一天当不知道。
洛南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现在都还能摸到那股筋还疼着，另一只手从兜里摸出一张红色毛爷爷：“拿着。”
顾西西一愣，连忙推辞：“不，不用这么多……”
“赊着，三十岁前还清就行。”洛南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扯过顾西西的外套就直接把钱塞进了口袋里。
洛南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他只知道作为兄弟要仗义。
“谢了。”此时再说什么都显得太假了，但是顾西西在心里记了这个人情，以后还回去就是了。
“谢你大爷呢谢……”洛南俩手插回兜里，顿了顿又轻生问道：“如果顾北鸣有麻烦，你是不是也很着急？”
顾西西不解的看向洛南，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问：“急。”
“急就对了，换做你，我也急。行了，退下吧，朕乏了。”没等顾西西开口，摆摆手转身就要去找个地方躺着去。
这意思很明显，他把顾西西当做兄弟，他不会刻意的去做什么表达什么。但是出了事，就算他不是第一个该着急的，那也是放在手上想护着的。
“我知道了南哥。”顾西西冲着洛南的背景喊了一句，眼角已然是微微泛红，害怕自己不争气哭出来，说完就从台球厅跑了出去。
因为相同的遭遇让他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顾北鸣，除了学校靠着成绩在老师们那儿得到一丝慰藉，还有顾北鸣算不上依赖的依赖。
洛南的出现其实也是在顾西西心里翻起了一点波澜。
洛南为人仗义又一根筋，很多时候说出的话都不怎么计较后果，偏偏在对顾西西的时候总会先掂量掂量。
顾西西在外打架其实树敌也挺多，有的时候被摆了一道，他也懒得打回去。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洛南知道后总会偷摸的找个时间去给那些人慰问一番。
这些也是时候才知道的。
就算没有过多言语，顾西西总是会觉得心里一暖。他不止有顾北鸣，他还有个这么好的兄弟，不管以后会不会散会不会被利用，他也都心甘情愿。
不过以洛南的脑子，顾西西还真整不出自己被他利用会是什么场景。
现在都已经是傍晚了，菜场早就关了门，顾西西只得上那卖猪肉的家里去。
卖肉的统共有两家，一家是隔壁街的老李，一家是街口的刘胖子。以前就跟老李家的儿子打过架，已然是不太欢迎顾西西的。而街口的刘胖子却和顾西西关系挺好，偶尔还会送些卖剩下的碎肉，多少也能吃一餐的。
街口离得远，顾西西一路小跑过去，差不多用了十来分钟。
来到刘胖子家门口，门是大开着的，一眼就能看到刘胖子正在给自家的猪喂着吃的。
“胖哥！”顾西西在门外喊道。
刘胖子不紧不慢的将手里用来盛着饲料的盆放在一边，才直起身看看来人是谁。
“哟，小西来了啊。”刘胖子笑着对顾西西说。他是真的胖，胖的还很匀称，笑起来还有俩酒窝，但是整个人的气质看着不像个杀猪的，倒是像外地来的大款。
眼看着天快黑透了，顾西西不敢再耽搁： “胖哥，给我整点二十块的肉。”
本想多买点放家里收着，可是家里没冰箱，根本放不住。
“成，你等会我给你拿去。”刘胖子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手，跑去厨房剁了一块猪肉，包好了拿了出来。
顾西西递过去一张百元大钞，刘胖子哎哟了一声：“头回见你掏大票子啊。”
顾西西不自在的点点头：“恩……”
拿了钱，刘胖子从兜里翻出零钱数着：“八十，自个儿数数。”
“好，谢了胖哥。”拿了钱直接塞回口袋里，顾西西并没有数。
他知道刘胖子并不是贪便宜的人。
刘胖子也只是笑了说声不用谢，将肉递给了顾西西。顾西西把肉拿在手里，袋子里的肉明显比二十块的量要多一点。
正当他疑惑的想问个明白时，刘胖子却要赶人走了：“行了行了这天都黑了，我还得喂猪呢别想跟我在这唠嗑。你想唠我还不想被蚊子咬呢。”
“好……那我，我先回去了。”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再问什么都觉得自己有些钻牛角尖。
顾西西不蠢，都这么说了，怎么着都是刘胖子在帮自己。
又道了一声谢，顾西西又小跑着往家跑。
和顾西西玩的好的，都知道他家里的情况，玩的好的，无非也就三个人。一个洛南，一个刘胖子，还有一个，是同桌孟琳。
这三个人总是什么都不说，却又总是有意无意的给予顾西西最淳朴的帮助。
这可能也是顾西西对于社会还留有一丝理性的理由吧。
到了家，这天可算是撑不住完全黑了下来。
顾年和张晓窝在了房间里，因为中途被刚才的插曲吵醒，张晓正在补觉，顾年正在一旁打着俄罗斯方块。
家里只有顾年一个人有手机，还是翻盖的，平常也不会有人给他打电话，最多拿来玩玩俄罗斯方块。
顾西西没再多看，跑去厨房洗了点青菜，跟着肉炒了一盘菜出来。
房间里的顾年闻到了肉的香味，拍醒了边上的张晓拉着她一起出来吃饭。
其实如果不看其他，光是顾年偶尔对张晓的温柔，顾西西都觉得这个家其实挺像那么回事。
两个人吃了饭又躺着休息了几分钟，各自套了件外套又跑去隔壁修仙去了。
瞬间，整个家才彻底冷清了下来，也彻底没了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顾西西可以安心的呼吸着每一口空气，不用担心突然冲出来的顾年手里拿着皮带。
短短一个多小时，已经折腾的顾西西浑身无力，强撑着收拾好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才回了房间。
房间内，顾北鸣躲在角落，一时间这个场景和五年前重叠。顾北鸣整个人都要嵌进墙角里了，即使不去看他的表情，也大概能猜到多半是恐惧的。
害怕就蹲角落的习惯，可能成了后遗症。
“北鸣？”顾西西尝试着喊了一声。
角落里的少年并没有任何回应。
“北鸣？我回来了。”猜想可能是睡着了，顾西西打算将人抱起来，手刚碰到人肩膀，手腕突然被人直接用力一扯。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顾西西吓的身形，差点整个人摔在顾北鸣身上。
“顾北鸣你……”顾西西开口刚想说你是不是魔怔了，却对上了顾北鸣的眼睛。
这不是恐惧该有的反应，顾西西想。
顾北鸣双眼通红，估计是哭了很久很久，面色因为刚哭完而显得特别的苍白。可经管双眼因为哭过充满了血丝，顾西西却从这眼神里看不到任何活气。
应该说是空洞吗？
眼里仿佛满满的都是绝望，无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像是纯粹的在发呆。
从认识第一天开始，顾西西从来都没有见过顾北鸣这样的表情极其眼神，看的顾西西心里难受。
“北鸣？说话……你别吓我……”顾西西一只手还被拽着，拽的有些疼。
顾北鸣不说话，顾西西也不敢动，他害怕他任何一个动作会让顾北鸣崩溃或者发狂。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要不是不合时宜，顾西西真想问问他不眨眼眼睛酸不酸。
“……哥。”许久，顾北鸣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哥，你把我丢了吧……”
顾西西只感到脑子一炸，耳边都是轰鸣声，听不到顾北鸣后面还说了什么。如果刚刚只觉得身体无力，那么现在是整个人都失去了能呼吸的力气。
他不知道顾北鸣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只想 ——顾北鸣要背叛我。
为什么会是背叛，他不知道。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连带着发出的声音。
顾北鸣也早就预先设想好了这个反应，可还是被吓到了。看着气的发抖的顾西西，顾北鸣咽了口口水：“我说，你把我丢了吧。”
该配合的时候不配合，现在怎么学乖了？
顾西西左手还空着，想也没想就朝着顾北鸣扇了一巴掌：“我处处护着你疼着你怕你受一点点伤，你/他/妈现在跟我说让我丢了你？”
顾北鸣沉默着不说话，顾西西又是扬起手打了一巴掌：“我这五年他/妈的是养了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让我丢就丢？你能不能考虑下我的感受？”
说到这，顾北鸣终于是被说动了。
但不是妥协。
“考虑什么……考虑让我怎么看着你被打我什么都做不了。考虑让我就这么窝囊的躲在房间里被你护着。考虑是我拖了你后退让你继续待在这个家是吗？”一开始说的还特别硬气，可是越说越委屈，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哥，五年了……五年了，你在这挨打挨的还不够吗？”
“你说还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等我们有一天被打死吗？”
“你可以出去，你可以活的好好的你完全可以不用管我。”
“而且我也可以工作我就比你小一岁而已，哥你能不能别把我当小孩子？”
“你要觉得两个人生活太累你可以自己出去，你要觉得我是个累赘我可以不拖着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这么折磨我了哥我求你了！”
最后一句话，顾北鸣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吼出来的，每一句说出来似乎都要剥了他自己一层皮。
他也曾说过要逃走，可是顾西西说还不是时候。他向来最听顾西西的话，既然还不是时候，那就陪他一起等。
可是等来的就是顾西西每次挡在他身前挨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就算他想冲上去撕了顾年，常年的心理阴影又迫使他根本做不到下一步。
他不想隔三差五就看到顾西西身上的伤口，旧的还没消新的就又来了。
这比被张晓拿棍子抽还要痛。
顾西西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把顾北鸣保护的很好，起码很多打他都提顾北鸣抗下来了。
“北鸣你听我说……哥只是不想你受伤。”顾西西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了下来，剩下的也只有心疼了。
“我呢？我想吗？”顾北鸣脸上已经是布满了泪痕。
“我……”顾西西才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只是叹了一口气，另一只还自由的手从顾北鸣的右肩膀搂过去，按着对方的头轻轻搭在自己肩上。手一下一下的顺着顾北鸣的头顶摸下去，就像在抚摸一条大狗。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哥有哥的想法。不管你想什么要做什么，别说让我把你丢下了好不好？”顾西西低声说着，在顾北鸣看不到的地方，无声地从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抛开一切，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别说丢下谁了。”
如果我连唯一的精神支柱都没有了，那我就彻底完了。
顾北鸣顺势整张脸都埋在顾西西肩头，不说话。
他说不出来话，他不想再说什么。
“北鸣，你信我。”顾西西说：“成年，成年就好了，好吗？”
顾北鸣吸鼻涕的声音一停，顾西西就知道这人还是能听到人说话的。
“什么？”顾北鸣问。
“等成年，到时候我想办法，把户口迁走。这样你以后上学，也方便，学费我可以去赚。”顾西西说。
就算现在走了，没有身份证和户口，能去哪里？顾北鸣成绩这么好，如果走了，上不了学以后的希望就会更渺茫。
而且，不彻底解决好顾年，迟早有一天也会被他找到。到时候，可能就不是随便打一顿就这么简单了，有时候顾西西都害怕有一天顾年没控制好，把自己杀了。
“我也不全是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顾西西摸着后脑勺的手挺住：“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能出人头地的。”
你只要负责学习，坏人我来做，成年之前，我一定会把他们处理干净。
顾西西心里想，但他没有告诉过顾北鸣，自己的另一个想法。
他要顾年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