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tty boy》锦婵

53、第 53 章

　　陆铭搭着小胖的肩膀在前面走，看起来充满违和感，还有点滑稽，小胖比陆铭又高又壮，陆铭被他一衬，纤细了不少，但这并不妨碍陆铭身上有巍峨正气。
　　“没事了，什么事都没有，等下到班里老师会跟大家说，不会让大家议论你的。”
　　陆铭说着在小胖肩膀上拍了几下，让他安心。
　　小胖抽了一下鼻子，转过脸来看陆铭，眼圈红红的，像头温顺的狗熊，“老师，谢谢你！”
　　其实陆铭知道小胖也知道，在这种学校，成绩根本不是那么被人在意，作弊不作弊的在大家心里都不是个事儿，现在只是这件事被搅和大了，不正式给大家交代一下说不过去。
　　张老师在后面七八级台阶的地方跟着，陆铭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又道，“小胖，张老师不是故意针对你，他只是不想有的学生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你要理解。”
　　小胖点点头，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蔫地道，“我知道。”
　　陆铭又在小胖肩上拍了几下。
　　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都是如此，受了委屈还得装大方，装不在意。不然还有什么办法，难道扑上去把看你不顺眼的那个人咬死？

　　到了教室陆铭先让小胖回自己的座位，他站上讲台，还没等他说话，整个班里认识不认识的人目光都集中到了陆铭脸上，陆铭笑着说，“占用大家一分钟。”
　　“之前的事大家应该都看见了，有人作弊。啊，是谁呢？”
　　陆铭边说边拿手指在教室里画圈，每个人的脸色都开始五彩缤纷，有人开始紧张，有的觉得好奇，有的漠不关心，陆铭微妙地停顿了几秒钟，“我就不说是谁了，我现在就告诉大家一件事，反正不是我们家小胖！”
　　下面哄一声笑了。
　　陆铭摆摆手，把食指竖在嘴唇前面，让大家安静，然后接着说，“今天这事儿已经给大家添了不少的麻烦了，我们商量完决定，暂时先不找那位始作俑者了，你知道是你自己就行了。不过我想，既然还知道作弊，那么大概你是对自己的成绩不满意，不满意怎么办呢？”
　　“千万不要相信谁谁谁，说不定他还不如你自己呢！要提高成绩唯一的办法就是好好学习。好了，一分钟到了，请大家继续好好考试，希望大家都能取得好成绩！”
　　班里所有的学生都开始鼓起掌来。
　　陆铭走出教室的时候，往最后一排的其中一个座位看了一眼，那里坐的是周栀。因为他的考号是最后一个，被分到了跟小胖一样的考场。他没抬起头来看陆铭，也没鼓掌，自顾自低头做着题，但陆铭还是有点担心，这番闹剧，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他。
　　心里再不以为然，表面的和平还得维持，陆铭往外走，张老师满脸麻木地往里进，陆铭微笑点头，一进走廊就换了另一副面皮。
　　这该死的社会！
　　对，就是这样！怨自己是不行的，怨别人更不可以，只有社会没有还手还口之力，你大可以骂个痛快，出尽自己心中的鸟气！

　　凡是进了学校的，打扫卫生的大妈跟餐厅炒菜的厨师，都可以被称呼一声老师，陆铭当然不是觉得打扫卫生或者做饭的工作上不了台面，他只是觉得，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人人假装谦逊有礼，道貌岸然，时间长了会让自己心理变态。
　　随后陆铭又无奈地在心里嗤一声，其实他自己也是一样。
　　就像刚刚他说的做的，他知道作弊的人到底是谁吗？当然不知道。他不是笔迹鉴定专家，也不是微表情分析专家，那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不过是个烟雾弹，混淆视线，让大家的视线别全都集中在小胖身上，换种更明白的说法，让大家的视线从他班级里的学生身上移开。
　　如果小胖不是自己班里的学生他还会做这些吗？
　　大抵不会。
　　他没立场，也没心思，他跟所有人一样，是个有点私心的人，不同之处在于可能别人的私心只局限于自己本身，而他的私心，包括所有他觉得是他的责任的人。

　　“解决完了？”
　　陆铭从变得熙熙攘攘的走廊里走过去，穿过到处游荡的人群，进入自己监考的考场，考场里面只还有不到一半的学生，陆铭看了一眼挂在教室后面墙上的表，离考试时间结束还有接近三十分钟。
　　“嗯。”陆铭简单点了下头。
　　那位老师张了张嘴，好像想问陆铭到底是什么事，但一是他跟人也不熟，二是一看人就是不愿多说的样子，就收回了自己爆棚的好奇心。
　　陆铭心里像是被充了一只气球那么多的气，他觉得自己现在都快赶上河豚了，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平静，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不住骂娘，不起来走走都觉得自己快原地爆炸了，在椅子上根本坐不住。
　　还没交卷的学生的大部分是成绩还不错的，不管对不对的，起码都写得满满当当的，也有几个只把选择题蒙完，填空题都还是一片空白的人，咬着笔左顾右盼，挣扎着看还能不能从什么地方瞟一眼，或者等着自己脑子里灵光乍现。
　　交了考卷的就时不时从后门窗户那往屋里瞟，跟某一个还在屋里坐着的学生用陆铭看不懂的眼神挤眉弄眼或者相视一笑，陆铭出于监考老师的责任心，淡定地往后门那儿一站，正好把窗户堵上。
　　虽然堵得不是特别严实，不过也没谁有隔着窗户盯着老师的脸看的癖好，于是教室里又变得安静起来。
　　讲台上的那位老师冲陆铭比个拇指，陆铭嘴角一斜，挑下眉毛。
　　下课铃终于响了起来，老师和学生不约而同同时舒了一口气，“时间到了，该交卷了啊！从最后一排的同学开始，把试卷往前传。”
　　有的学生恋恋不舍地抓紧最后的几秒钟再看一眼试卷，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空了大半试卷的终于彻底死心，看也不看把卷子往前一递。
　　好几排因为中间缺了太多的人，都传不过去了，陆铭就从后面一张一张开始往前收。
　　“终于结束了！”
　　“是啊！终于结束了！”
　　陆铭长出一口气，那口气里有厌倦，有疲惫，还有对现状的迷茫。
　　“就是明天还得来学校阅卷，都不让人休息啊！”
　　陆铭跟着道，“没办法，老师不都是这样。”
　　“也是。”

　　把文件袋交上去，群里发了明天集中阅卷的安排通知，陆铭坐在□□里面打开看了一眼，准备发动车的时候，副驾驶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周栀一躬身坐进来，脚一抬顺手关上了车门，陆铭看着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走啊！”
　　“......哦。”
　　学生已经走了大半。考试一完，纠结的就从学生变成了老师，角色对换，然后他们就窜得更快更嚣张了。
　　陆铭跟着前面的车排着队慢慢往外面走，眼前耳边都是学生们肆意的笑脸跟几乎直冲云霄的笑声，然而这一切却都与他无关，感觉上就像以前黑白电视里面每周二只剩下的哗哗的雪花，看着的时候只觉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还有点烦躁，生活跟工作长久以来积压的疲惫跟无奈似乎突然在此刻凸显了出来，让人觉得无趣且苍白。
　　很多时候陆铭都在想，人们都在为什么活着呢，工作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职位，生活更是一团糟，要说做个有教无类的老师也做不到，不仅关系到能力的问题，无论是领导还是家长都唯分数论，在整个上学的阶段，都是如此，生活呢？生活就像一谭悠远深沉又看不出任何波澜的水，仿佛明天和今天一样，后天又和明天一样，永远也没有尽头。
　　陆铭有很多时候都十分羡慕那些天天不是打架就是骂孩子的夫妻，吵吵闹闹乌烟瘴气，仿佛又过得无比繁忙热闹，当事人沉迷其中，没有心思跟时间想他会想的这些杂七杂八的事，盲目而热烈的高兴或者愤怒，看起来也生活地有滋有味。

　　“老师，你今天很帅！”
　　周栀突然说。
　　陆铭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
　　“站在讲台上给小胖恢复名誉的时候，很帅。”周栀看着他说。很认真的样子。
　　“是么。”陆铭打开窗户点了一根烟。
　　十月底的风带着凉丝丝的惬意，吹在身上的时候似乎能带走一些烦躁跟不得意。
　　周栀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一般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最多不给处分，就让人觉得不容易是放人一马了，就跟高位上的人哪怕是错了也被默认不用道歉一样，你当着大家的面，正正式式说跟小胖毫无关系，没像别人那样糊里糊涂把这件事囫囵过去，很帅。”
　　陆铭这才明白了一点，周栀说的帅，不是长得帅，某种意义上是伸张正义的帅，他笑了一下，觉得受之有愧。
　　“我之前在那所学校的时候，班主任也不是不知道同学们私下里议论我，也许我这件事比较特殊吧，其实他要完全没有任何表示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他会在只有我跟他两个人在的时候，安慰我说不用在意，只要好好用功就好，在班里还是在学校领导面前，就生怕跟我沾上一点关系，就像一个骑在墙上的墙头草，见风使舵，一会儿往这边侧一点，一会儿往那边扭一下，也不怕扭了腰！”
　　周栀充满嘲讽意味地笑，不知是嘲讽别人，还是在自嘲。“让人很不舒服。”
　　“不只是我，也不只是我这件事。之前一次听住宿的人说宿舍里有人丢了东西，笔记本还是平板电脑什么的，有一个家里穷的，本来就没有这些东西，但是只有他没丢东西的时候，大家就都怀疑是他干的。”
　　“他说不是，挺大个个子，都快哭了，但是没有人相信他。”
　　“班主任只想息事宁人，见丢东西的人没坚持报警，就十分满意了，他不关心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想知道内幕，只怕家丑外扬。”
　　“后来有一次我请一大堆人唱歌，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有人小声说其实是某某某，缺钱了，把东西偷去换钱，很多人都知道，肯定有人会给班主任打小报告，但是事情就那样过去了，没有峰回路转，也没有等到云开见月明，没人站出来洗清他的嫌疑。”
　　“坚持做善良的人很帅。不做人云亦云的人很帅。会保护自己该保护的人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