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tty boy》锦婵

18、第 18 章

　　周栀吃饭不多，坐沙发上就没停嘴，跟个小猴子似的嘴里一直咯吱咯吱啃着什么，啃一会儿喝口可乐，看得陆铭暗地里连连摇头。
　　这也就是年轻，长身体的时候，再过几年，看你还敢这么胡吃海喝。
　　“你喜欢看动画片啊？”
　　陆铭往下出溜了出溜，上半身半躺在了沙发上。不是他见着不要钱的饭就不要命，只是因为平常的时候他很少有吃到饱的时候，更别说吃撑了。
　　自己不做饭一个原因是他懒，另一个是就算做了也难以下咽，出去吃，他是不得已在外面吃饭，有伴儿的时候还好，一个人在外面吃饭总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好像有好多双眼睛盯着。
　　不像现在这样，能放开了肚皮吃。
　　“还好。”周栀手里拿着一袋薯片，一片接一片往嘴里塞，眼睛片刻不离开电视，“就是挺喜欢这个。”
　　“为什么？”陆铭随口问。
　　“我想要一个光头强那样的屋子，打开门就是森林，有很多小伙伴，有很多水果可以吃，还可以捉鱼......”
　　周栀说了几句，好像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实在很幼稚，有点腼腆地笑了一下，“......反正吧，我就是喜欢那种感觉。什么都很简单的样子，不需要费脑子，而且，光头强也很有趣，虽然他一直受到各种各样的打击，但是一有点希望他就乐得不行。不过后来这些，加了复杂的人物关系以后我就不太喜欢了。”
　　陆铭头枕在沙发背上，眼睛幽幽看着周栀的后脑勺，心里轻轻一跳。
　　“......那还真看不太出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整天就泡吧喝酒了？”
　　周栀没转身，问陆铭。陆铭没说话，表示了默认。
　　“遇见你那天，是我第三天去酒吧。连着去的第三天。之前我从来没去过。在以前学校的时候，如果想出去，只要表示我愿意付账，有的是人贴上来。到了这以后，我谁都不认识，一个人能去的地方真没什么选择，总不能去逛超市还是看电影吧，那也太可怜了。”
　　陆铭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眼前这个人，其实只是个寂寞的小孩。
　　周栀突然回头冲陆铭狡黠一笑，眼睛亮晶晶的，“你应该庆幸，那天是我满十八岁正好一个星期，不然你就麻烦了！”

　　这是隔了这些天以来，第一次有人正面提到了这个话题，可能是时间削弱了震惊的程度，现在提起来，陆铭除了觉得有点悔不当初有点无地自容，更多的是无奈。
　　他第一眼看见周栀的时候，看见的是他的鲜嫩纯真热辣，在学校见到他的时候，看到的是他的冷静疏离沉默，这一次，看到的是平常简单寂寞。
　　陆铭很难形容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有欣赏，有心悦，有怜惜。但是无论到底是什么感觉，既然话到这里了，总得交代几句。
　　陆铭稍微坐直了一点，也觉得自己的话其实没什么说服力，五十八一百步的区别罢了。
　　“周栀，”陆铭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语气里少见的带了几分郑重的意味，“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现在我跟你这种关系，实在有点复杂，之前的事......现在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了，不过，以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知道吗？”
　　周栀没说话，只是停下了一直吃东西的动作，过了一会儿回过头来看陆铭，眼睛里那种跳动的情绪一点痕迹也没留下，平静地像退潮之后幽蓝的大海。陆铭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自己做了什么残酷的事，不知怎么的就有点不忍心。
　　周栀盯着他看了半晌，什么也没说，站起来进了书房。
　　下午课结束之后，陆铭跟身后有鬼撵一样迫不及待想回家，又不想表现地太明显，周栀嗤笑一声，一侧嘴角动了动，过去直接打开了门，冲陆铭一挥手，“滚吧。”
　　陆铭前脚刚迈出门，后脚门砰一声就在他身后拍上了，陆铭吓了一跳回头瞪门，这小子就是不定时犯病！
　　这一天过得真够精彩的！

　　晚上陆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周栀跟他想象的太不一样，还以为泡吧是他的生活常态，现在见过他待在家里的样子，感觉上，就像这样的生活他已经过了一辈子了。
　　哪怕是陆铭这个快要步入中年的人，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时间长了，心里也会跟长了草似的，就想去外面放放风，更别说周栀这种正躁动的年纪了。
　　在他的认知中，到三十岁就属于中年了。
　　陆铭隐约知道班上的那些学生，女生的爱好是结伴聊天逛街，男生的爱好要不就是组队打游戏，要不就是抱团打球，叽叽喳喳呼呼哈哈一天下来都不带停的，似乎浑身有用不完的精力。
　　周栀比起他们来安静地多。
　　不是那种沉闷、被逼无奈的安静，而是过惯了一种生活，完全知道怎么分配时间，什么时候做什么，悠然自得的那种安静。
　　只是不知道，这样一个人的日子，他过了有多久了。
　　都是小孩子的时候，很少有人不闹腾吧，一眼看不见熟悉的人，闭上眼睛嘴一咧就嚎啕大哭，跟小猫差不多大的身体却能发出扩音器一般的哭声来，非得闹的奶奶妈妈姥姥的忙不迭跑过来把小小的身体抱起来，一边充满怜惜的哄一边安抚性的拍。
　　再长大一点，能自己走路的时候就更加顽劣无比了，招猫逗狗无恶不作，尿了尿和泥，上树掏鸟蛋，稍有不顺心就满地撒泼打滚，有时候会被心烦的母亲胖揍，现在想起来，那痛也带着肆无忌惮的快乐。
　　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收到周栀的请假信息的时候陆铭刚到办公室，听见提示音响他反射性地皱了皱眉，不胜其扰。
　　有什么办法呢！端谁的碗服谁的管，不服也得服。
　　陆铭把手机拿出来，准备在三分钟之内回个‘收到’，按亮屏幕一看，怎么是周栀？
　　信息就俩字，都不用打开微信：请假。
　　没说事由，也没说请多长时间，陆铭直觉就怀疑是不是借口，稍微一想，周栀不是这种人，就问：怎么回事？
　　过了好一会儿，周栀回了一条：感冒。
　　严重吗？
　　这回周栀没回。

　　从开学到现在，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不可讳言，陆铭已经有点习惯了班级里有这一号人存在。有时候不经意看过去的时候，偶尔会恰好撞上他的目光，大多时候只能看到他头顶有点长的头发，停留一下，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心里再怎么跟自己说，他跟别的学生没什么不一样，要一样对待，等闲视之，自己知道不过是规劝自己罢了。
　　班上那么多人，比他积极的有之，比他安静的有之，比他吊儿郎当的更有之，会欣赏，会跳脚，会生气，但无论是什么，也只有那么几分钟几十分钟而已，过了就忘了，要跟学生生真气，早就气死了。
　　周栀是不一样的。
　　真的说心里话，毫不隐瞒，对他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放不下的感情，只是不只在看到他的时候，有时候在路上走，在小店里吃饭，甚至半夜惊醒，会无缘无故突然想起他的什么。不热烈缠绵，像风中漂飞的柳絮，用手指点一下，又轻飘飘飘远了。
　　有点在意。

　　心里有点着急。
　　没有任何理由。
　　不过想想，有阿姨照顾呢，似乎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
　　陆铭拎着公文包从□□上下来，一溜小跑窜进楼道里，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急慌慌的像什么样子！这好几年的脸皮都修炼到哪里去了？一点点小事就心神不定一副小船不可重载的模样，活该永远在烂泥里挣扎。
　　前后在电梯里待大概五秒钟，陆铭一只手松开衬衣最上面的两粒纽扣，有点喘不上气来，沈追那货病了自己可从来不着急，周栀么，再是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也还是个小孩子。
　　叮一声，电梯到达，门打开，陆铭迈脚出去，站在周栀家门口，抬起来想敲门的手忽然有点敲不下去了。
　　这是干什么呢！
　　这一趟，他原来没必要跑的，今天是周三，晚上还得值班。
　　再一想，回都回来了，学生病了看一眼，也十分平常。

　　最终还是敲了下去，扣扣，两下，声音不是很大，但足够听清楚了，不会被当成错觉。
　　陆铭等了十秒钟，没人来开门，低头看看时间，差不多六点，也不知道阿姨几点下班。
　　“周栀，你在家吗？在家过来开门。”
　　陆铭站在门外喊了一嗓子，喊完把耳朵贴到了门上，这回屋里很快有了动静，拖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不是有门铃！不会按！”
　　周栀穿着短袖短裤站在门里面，大概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看见陆铭眼睛亮了亮，然后又挂下脸，指了指门边的一个小圆按钮。
　　也许这个小区开始的时候是设计了门铃这种配套的东西的，但鉴于它悠久的历史，所有不必要的装备估计都在不知道坏了几次以后被彻底遗忘了，陆铭租房子的时候放东压根就没提过这件事，陆铭也没问。
　　“一时没看到。”
　　其实陆铭还想说上次不是也敲门的么，怎么也没见你多事！
　　今天先不跟病人计较了。
　　周栀看起来跟平常差不多，背光站着也看不清什么，只有几根头发在他耳边翘着，有点好笑，有点俏皮，跟他现在的表情差距有点大。
　　陆铭看看周栀，难道连门都不让进么？
　　周栀脸色阴晴不定看了陆铭几眼，转身进了屋，陆铭跟进去，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