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来》暮之瑶

49、第 49 章

　　青衍在一股幽深的芬芳之中醒来，他有点迷茫地睁开眼睛。
　　眼睛里倒影出灿烂绚漫的色彩，少年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无数株各色各样的玫瑰正迎着徐徐的海风，争相竞放。
　　五彩纷呈，花团锦簇。
　　红的似火，粉的若霞，黄的像金，白的如雪…美不胜收，使人眼花缭乱。
　　有的秀丽淡雅，有的鲜艳夺目，有的昂首挺胸…竞相吐蕊，争芳斗艳，姹紫嫣红，流光溢彩。
　　漫山遍野的玫瑰盛放得如火如茶，点绛流丹。
　　钟离默摸了摸少年的脸颊，扶住他的肩膀，让他从自己腿上坐起身，牵着他的手往花海中央走去。
　　“卿卿，我想让你看一幅画。”

　　花海中央有一副巨型的画，幽深无尽的海水里，游来一个惊鸿的少年。
　　发丝如海藻般散开，绮丽难言。
　　碧色的眼睛似是夺尽了天上人间的钟灵毓秀。
　　清晨的第一颗露珠堆砌成了他的肤质，初冬的第一抹清雪化为了他的肤色。
　　湛湛若朝霞之高举，皎皎如辉月之飘渺。
　　画者像是把满腔的柔情都化在了每一条线条之间，以至将这少年画得这样栩栩如生，叫人惊心动魄，哑口无言。
　　“……”
　　青衍有点呆住了，说不出话。
　　肩膀被握住了，少年的身体被带动着转过了身，看向俊逸朗朗的男子。
　　钟离默看着眼前的少年，缓缓地单膝跪在了他面前。
　　指尖举起了一枚精致绝伦的戒指，青色的宝石在朝光下泛出星河般的光华。
　　“卿卿，我们结婚吧。”
　　“……”
　　钟离默伸手颤抖的另一只手，握住了呆呆的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指，把它贴在了自己脸上，眼睛微红的望着他。
　　“卿卿，这也许对你太过突然了，但是，在昨晚之后，我就无法再忍耐了。”
　　“我不想再离开你了，卿卿，请你答应我好吗？”
　　“你仍是你，我只是，想把自己都献给你。”
　　“……”
　　青衍贴在他脸上的手微微动了动，上前了两步，捧住了他的脸颊，低头，吻了一下他湿润的眼睛。
　　青衍吻去钟离默眼角滚落的泪水，对他说：
　　“我喜欢这些玫瑰。”
　　“也喜欢这副画。”
　　少年把柔嫩的嘴唇贴在了他的耳朵上，声音又轻又软：
　　“……”

　　在钟离默占有了少年一晚，一大早又把他拐得不见踪影之后，沈景仪本是对他满心不悦，在挂了电话后立马杀去，但在看到那震撼的玫瑰花海与那幅画后，他眉眼中的寒气就渐渐散去了。
　　他站在花海之中，凝望着那个倾注了画者滚烫心意的画中少年。
　　钟离默与他并肩而立，风将他们的衣襟吹得鼓动。
　　他看着正徜徉在花海里嗅闻玫瑰的出尘少年，语气充满了无法抑制的幸福与喜悦。
　　“卿卿答应与我结婚了，景仪。”
　　沈景仪的瞳孔瞬时紧缩，猛地转头看向他。
　　钟离默没有对上他的目光，只是继续地叙述着。
　　“在遇到卿卿之前，我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有真正地活过。”
　　“我一直在质问自己，为什么遇到这些糟糕的事情的人要是我，为什么无论我做什么，他们都对我视若无睹…”
　　钟离默停顿了一下，他看着卿卿把手依依不舍搭在一只娇丽清绝的雪色玫瑰上，眼睛里明明写满了想要摘下得到它，最后却也只是低头亲了一下它，就放弃了。
　　钟离默笑了起来。
　　“直到遇到了卿卿。”
　　“我拥有了一个神秘之处可供我释放，随心所欲。卿卿睡在那里，一直陪伴着我，倾听着我所有的情绪。”
　　钟离默侧头看向目光负责的沈景仪，语气有点颤抖。
　　“十七年，你能理解吗？景仪，整整十七年啊。”
　　“……”
　　沈景仪看着花海里不似凡尘之人的少年，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在卿卿出现在你面前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很痛苦，因为你，因为卿卿，因为我自己，那种痛苦让我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
　　似乎是想到了那段时光，钟离默的双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我当时在想，这真是上天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他似乎以折磨我为乐趣。”
　　想到了什么，男生清俊通透的眉眼间就溢满了温柔与缱绻。
　　“但是现在，我突然就觉得轻松了。”
　　“卿卿承认了，他接受了我对他的爱，他红着脸认真地同我说，因我爱他而感到开心。”
　　钟离默语气肯定地说：
　　“一切都不再重要了，哪怕我就此死去也没有遗憾了。”
　　“所以，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我想要和卿卿结婚。”
　　钟离默望着不远处的在冲他们招手的少年，笑容是从未有过的释然与灿烂。
　　“无论之后会发生什么，卿卿会不会遇到其他的人，都没有关系。”
　　“我会一直等着他，只要他愿意，回头看我一眼。”
　　最后一句话落下，钟离默就已朝着少年大步走了过去，在玫瑰花海里抱起了他，像孩子一样转起了圈来。
　　“……”
　　沈景仪垂下了眼睛。

　　婚礼前夕。
　　钟离默自身后抱住少年，把脸贴在他的长发上，与他一起看着渐渐隐现下去的晚霞。
　　“卿卿，我们的婚礼也许没有什么客人，你在意吗？”
　　青衍在他怀里侧过脸，亲了一下自那一天后就没有放下过的嘴角，声音清澈而柔软。
　　“不，别人对我不重要。”
　　领略出少年虽然没有表达出来的意思，钟离默忍不住又笑了，把脸埋在少年脖颈处，肩头都在微微耸动着。
　　“卿卿，我好幸福啊。”
　　他抱紧了少年，向他倾诉着自己的患得患失。
　　“你知道吗？卿卿，即便在我的梦里，我也不敢想象过有这样一天。”
　　“我真担心，这会不会是我的一幻想呢？”
　　“我清醒过来，你就不见了。”
　　“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梦里也没有…唔。”
　　青衍转过身，扶住了钟离默的肩膀，吻住了他的嘴唇。
　　尖锐的小虎牙咬下柔软的嘴唇，目光明亮地看着他，微微皱了眉头。
　　“疼吗？”
　　钟离默笑着摸了摸被咬的嘴唇，摇了摇头。
　　“不疼，卿卿，你要再用力一点。”
　　他把自己红润的嘴唇贴上去，眼里满是笑意。
　　“…唔。”

　　苍穹高远，云染霞光。
　　自教堂高大的肋拱窗口之外，可以看到宽大的穹窿，以及外间碧蓝广袤的天空。
　　阳光在窗棂里肆意射入，五光十色的花窗隔屏甚是耀眼。
　　红砖青瓦的清水雕饰，精湛绝伦的砌工，恢弘精巧的拱门拱壁，庄重典雅的墙头圆顶…使每一个细节都做得精巧至极，经住百年的风雨沧桑。
　　钟离默一身庄重的白色西装，身长如玉，俊逸而通脱，手里捧拿着一捧娇柔清绝的雪色玫瑰，一步一步地走向站在穹顶辉光照射下缥缈若仙的青袍少年。

　　“我有点饿。”
　　“我叫青衍。”
　　“你不会喜欢我的，对吗？”
　　“那你来亲亲我吧。”
　　他看到少年霞光下泛着朦胧光泽的衣袍，飘荡漾漾。

　　“我想要庚长樾。”
　　“你好像有点难过。”
　　“不难过哦，可以告诉我，我陪着你。”
　　……
　　“庚长樾不见了。”
　　“你为什么要亲我？”
　　“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喜欢我，我不要。”
　　……
　　“是不是很难受？”
　　“你生病了，要躺着。”
　　“要亲亲吗？”
　　“我亲亲你，你就不难受了。”
　　“早安，钟离默。”
　　……
　　“我不要，你也想要。”
　　“我才不信，你们都是骗子。”
　　“你好像很想碰碰我，只可以拉手，不可以亲我。”
　　……
　　“晚上好。”
　　“没关系，你不可以这样了。”
　　“好。”
　　……
　　“你要生病了吗？”
　　“钟离默，我在这里。”
　　……
　　“对不起，你给我送玫瑰好吗？”
　　“知道。”
　　“知道，你爱我，我有点开心。”
　　“…我知道。”
　　……
　　“我喜欢这些玫瑰。”
　　“也喜欢这副画。”
　　“…更喜欢你。”
　　他看到少年神圣的碧色眼睛里掠过的光，浮现出粲然的笑。

　　和蔼的神父郑重地对着这对新人开口。
　　“钟离默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贫穷还是富裕，无论疾病还是康健，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钟离默看着少年，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深深地呼吸着。
　　“我愿意。”
　　“青衍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都爱他，珍惜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神父看着这个仿佛是神最心爱的儿子，声音放缓了。
　　青衍浓密的眼睫微微眨动，他沉默了一下。
　　在那漫长的一秒里，钟离默疑心自己似乎就要昏厥过去了。
　　少年抬起眼睛，碧色双眸里似有万千光华。
　　“…我愿意。”

　　“新郎，你可以亲吻你的新郎了。”
　　钟离默颤抖的手指捧起了少年的脸颊，低下头，吻住了他柔嫩而清甜的嘴唇。
　　“谢谢你，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