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泛起涟漪》川边泉

3、林花公园

　　久安市很美。
　　这是一座千年古城，四处流淌着古色古香。而同时，它又是闻名海内外的发达城市。
　　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玻璃映着阳光散出极为耀眼夺目的灿烂光芒。
　　干净笔直的道路上，一辆辆车或飞驰而过或悠悠前进。道路两旁的高大树木茂盛无比，正值夏季，满目葱茏。
　　街上店铺林立，人来车往，车水马龙。
　　商业化的大楼中间，往往穿插着一栋两栋古风犹存的建筑。
　　市里最大的公园林花公园坐落在市中心，却如同园林一般，假山嶙峋，树绿花繁，湖泊清澈见底，锦鲤在其中快活地游着，仿古建筑古朴自然。横跨在水上的拱桥小巧而又精致，大方而又朴素。
　　此时的林花公园门口停了好几辆警车，虽然是大早上的，却有很多人在那里围着看热闹。
　　警察拉了警戒线来拦住看热闹的人，有几个人想进去，但是被警察阻止了。
　　“发生什么事了啊？”
　　“像是有什么人命案子。”
　　“是什么意外吧，比如说溺水事件之类的。”
　　“可看这架势真不像呀，你看今早都来多少辆警车啦？”
　　“对哦。”“也是。”
　　外出买菜归家的主妇议论起来，嗓门很大，过路的行人都纷纷侧目。
　　江迦年家在这附近，就直接走路过来了。
　　从自己家里出发，过了那个双龙盘旋的城雕，再往右拐个弯，林花公园的入口便在眼前。
　　入口前围了不少人，江迦年穿过人群，走到大门前，将警戒线拉了上去，弯腰走进。
　　警察原本想拦下他，看清楚是熟人同行之后就没有加以阻拦。
　　在大门边站了个穿着警服的男子，戴着银色的细框眼镜，身高并不算太高，有点儿斯文瘦弱。看见江迦年，便向他招了招手。
　　“盛泱，”江迦年也抬起手，向他打了个招呼，“这边情况怎么样？”
　　“实话说，不太好。”被唤作盛泱的男子推了推眼镜，走在前面领路，“发现一具男尸，确认为李敏原妹夫兼邻居谭泳乐。谭泳乐妻子李芳原被杀害在家中，其女儿谭中媛失踪。共二人死亡，一未成年人失踪。”
　　“李敏原的女儿情况怎么样？”
　　“无大碍，已送往医院，至少人还是活着的。”
　　江迦年听着前面一大段坏消息，心里基本已经是崩溃的了，看到林花公园遍地是树，真想找棵树一头撞上去。直到听到李成韵成功找回，心里才稍稍有了些安慰。
　　“这一次有被凶手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有一点。”盛泱推了下眼镜，点了点头。
　　在发现尸体的地方等着的是新人刑警万疆和久安市局独立组成员陈烟望，还有几个一同过来的刑警在别处。
　　江迦年走上前去，同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四周打量现场。
　　他们站在一座还蛮高的假山前，假山周围围着一片草地，虽说是草地，但草并不多。又因为最近经常下雨，几乎都可以说是泥地了。
　　那上面有不少脚印，其中完整的有好几个，也能够明显的看出它们的不同来。
　　灰色的假山后面是红色的铁栏杆，栏杆之外是花坛，花坛之外就是人行道了。实际上，是设计成用花坛将林花公园一圈地围住。
　　就在假山和栏杆之间并不算狭窄的空隙里，有一具今天早上被发现的男尸。发现时死者的上衣口袋里装有身份证，并且容貌未毁，很轻松的便清楚了他的信息。
　　江迦年一眼便认出是昨天去问过话的，李敏原的对门邻居潭泳乐——也就是在门口装了监控的那位。
　　他又蹲下去仔细看了看，尸体身上肉眼可见的刀伤有好几处，弄上去大概有一段时间了。表情很狰狞，但并未在尸体附近发现有打斗痕迹和大片血迹。
　　这里不是第一现场。
　　江迦年想。
　　“这里不是第一现场，我认为第一现场很有可能是在他家，不是说他妻子被杀害在家里吗？”
　　“确实，这边没有留下什么痕迹，”陈烟望指了指尸体周围，“那就要看在他家里有没有发现他的血迹了。”
　　“他家里那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母亲今天早上刚来这座城市，敲门没有人开门，打电话也不听，就叫人一起把门撞开，之后发现了尸体，就来报了案。”一直站在旁边的万疆回答了他。
　　“明白了。”江迦年点点头。
　　“这次的凶手和李敏原的那个可能是同一个。”陈烟望说。
　　“可能是杀人灭口，我觉得和他家门口装那监控有点儿关系。”江迦年也挺赞同这个说法。
　　“昨天晚上打到独立组办公室那个电话，确实是打破了没有进展的僵局，但那是凶手打来的。”陈烟望抿抿嘴，“真是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那电话是很奇怪，”盛泱开口，“周前辈和季前辈昨天晚上接到了那个电话，电话里好像是说要找李成韵就到林花公园来。结果人当晚是找到了，但第二天公园就发生了命案。”
　　“有查到那个电话吗？”
　　“肖鹤找到了电话号码的持有者，但现在人在英国，是上周回国的时候丢失的手机。所以从电话这条线估计是找不出什么线索来了。”陈烟望轻轻摇了摇头。
　　此时，从鹅卵石路上走来一个看起来有点吊儿郎当的男子，他的到来打断了众人的讨论。
　　“嘿！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儿堵车。”
　　“常安，来啦。”
　　法医常安点点头，万疆上前去把他带到假山边，和他说了些东西，他便俯下身去检视尸体了。
　　“老陈，一起去看一下这边附近的监控吧。”江迦年向四周望了望，发现了在这附近的两个监控，对陈烟望说。
　　“行，应该是走这边。”
　　林花公园警卫室。
　　“嗯，是这样的，我们的监控在警卫室里可以看到，不过每两周覆盖一次。”
　　自称姓金的年轻工作人员把二人带进了警卫室，并调出了监控。
　　“我们要将监控调出来使用，请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拿去就是。”年轻工作人员很爽快地说。
　　江迦年向他点头致谢后，在电脑前的黑色转椅上坐下。陈烟望和那工作人员也找了地方坐下。
　　他估计江迦年大概是要先将监控记进脑子，然后再放进U盘里。
　　“据我所知，这座公园似乎并不是政府所建的吧。”
　　“确实，”工作人员点点头，“这座公园的地是慈善家金澈先生的，也是金老先生自费建造的。”
　　“金老先生好像是在去年年初去世了。”
　　“是啊，”那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和陈烟望聊了起来，“他去世之后公园就交给了我打理。”
　　“不好意思，我可以问一下您和金澈先生的关系是？”
　　“父子，不过我是养子。”
　　“哦——”陈烟望想起些什么来，有点意外，“您是金盷先生吗？我早些年有看过您的画展，虽然不太懂，但确实觉得画得很好。”
　　“都过了好多年了。”金盷笑了笑。
　　陈烟望想起金盷之前可是有个别称叫“油画神童”的，15岁时便已经办了个人画展，而且据说水平很高。
　　那些媒体报道的说，金盷父亲早早病故，母亲在其幼年时又过劳而亡，童年基本上是在孤儿院里度过的，十岁的时候被金澈收养，才发现了他的绘画天分，把这个绘画天才挖掘了出来。
　　“您现在肯定还在画画吧。”
　　“画，一直画还接触了油画之外的画种，像国画之类的。”
　　“您认识李敏原吗？”提起国画，陈烟望想起6.1案被害人里就有一个算得上出名的搞国画的人。
　　“他？”金盷有些疑惑，“他怎么了吗？”
　　“听说他国画挺厉害的。”
　　“他也就是个半吊子，”金盷摆摆手，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不屑的笑容，“没什么真本事，有很多都是被包装出来的啦。”
　　“您认识他？”
　　“也算是熟人吧，但是他给我的印象一般般，至少在画画这个事儿上，实在太普通了。不过他那小女儿画画倒真挺厉害的，这么小的孩子能画成那样是真的难得。”
　　“这样啊。”陈烟望微微笑了笑，点点头。
　　“不过在如今，像他那样半桶水的人多着呢，有些还自诩为大师，真是笑话。”金盷的语气颇为嘲讽。
　　听他的语气，陈烟望估计他还没有知道李敏原已经死了。
　　“是啊，我还在网上看过一个泼墨的‘大师’。”
　　“那种就更别提了，没有一丢丢技术含量，纯粹是在骗人。而且，现在这种网络发达的时代，谁都能给自己扣一个大师的帽子。”
　　“确实哦。”陈烟望赞同道。
　　一旁的江迦年弄好了监控，拨出U盘站了起来，转过身。
　　“不好意思，打扰您这么久。”
　　“没什么，没什么，能帮上忙就好。”金盷站起来，笑了笑。
　　陈烟望也站起，说：“时间不早了，也不再叨扰，先走了。”
　　“诶，等等，”金盷拦住了陈烟望，向他一笑，“请问警官您叫什么名字？第一次遇见能跟我一块儿聊天的刑警。”
　　陈烟望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他招牌的温柔笑容，说：“陈烟望，‘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的烟望。”
　　“行，我记住了，”金盷拍了拍陈烟望的肩膀，“二位警官慢走不送啊。”
　　江迦年和陈烟望向他点头致意，离开了警卫室。
　　金盷关上电脑的电源，出了警卫室，关上了门。
　　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又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烟。
　　其实他也不太喜欢这种吞云吐雾的感觉，但是就是莫名想要点一根。
　　陈烟望转头看了一眼金盷，他手里夹着烟，眼睛望向天空，背景是一片繁茂的树林。
　　真是人如其名，眼睛又大又好看，好像里面有星星一样。
　　陈烟望想。
　　但他也想不太明白为什么看着金盷的眼睛时，总感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掺杂了一些挥之不去的莫名其妙的东西，像一块洁白玉石上的瑕疵。
　　金盷熄灭了烟，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个刑警，有点儿意思。
　　他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