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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矛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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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铿拧头惊异地盯着张泡泡有些邪魅的脸。
其实张大铿知道自己心里明明就烦透了这些弯弯绕绕,还是一次一次去做。
对别人随意表露内心的厌恶,尤其是体现在语言神态上的,总有挥之不去的罪恶感。
于是生活里不可避免地出现各种各样的虚与委蛇。
张大铿时而讨厌这样伪善的自己,想让恶毒爬满全身,又有不可抗力阻拦他做出改变。
当人已经活出一种模式,忽然改变就会被认为是失常。
相对于“平常”,也许这个“失常”才是他本身的样子。
错觉吧,有种被半大小子看个对穿的意味。
“你的意思是我很虚伪?”张大铿面无表情地反问。
张泡泡挑眉不置可否,“你不觉得随性而为很痛快?很爽很肆意吧。”
“说话做事不考虑后果和影响,就是无拘无束了?”张大铿眯起眼睛。
张泡泡微笑,小老师的心理防线耐打得很。
“你考虑别人,有人考虑你吗?还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都不怕你听见。”张泡泡犹如黑夜里的恶魔,字里行间都要拉着人堕落。
张大铿承认自己友好地对别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心底疯狂希冀别人能温柔对自己。
小老师脸上平静,背上冒出冷汗,手指紧紧绞着床单。
有种直觉,张泡泡也许是知道了什么。
跟以前的所有情况差不多,每次亲密关系宣告结束时,都是这种剑拔弩张的窒息感。
“我去沙发睡。”张大铿的嗓子塞了碎瓷片一样哑。
他手上抱着枕头,脚趾血液褪尽了,麻木地摸索拖鞋。
张泡泡皱眉,避而不谈吗,小乌龟。
好几天了,张大铿有意躲着张泡泡。
生活起居上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照常叫起床,衣服整理好放在椅子上,两餐丰富,连不锈钢水瓶里的茶水都毫不含糊。
只是交流骤减,避免肢体眼神接触,晚上不睡一起。
张泡泡几欲抓狂,每次想逮住张大铿好好谈谈,都被他找借口溜走。
看着小老师垂眼沉默的态度,又没法用暴力手段。
张泡泡晚上睡不着,盯着天花板上光影纠缠。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小老师九成存在心理障碍,避免争吵和矛盾冲突,刻意营造和平假象。
宁可这样别扭地吊着联系,也不肯好好解决问题,就像是没法直面糟糕的关系一样。
张泡泡每次想强行和张大铿理论理论,都能隐隐约约感到他的情绪波动很不平稳,有种绝望和无助。
真想一走了之,又怕走了后悔。
张泡泡憋闷至极,猛地坐起来,右手撑在身子后面,左手摸头,从额头摸到后脑勺。
冷静地光脚下床,踏碎黑暗,慢吞吞地从背后抱住沙发上的人。
人鱼的胳膊越收越紧,把怀里战栗的身躯抵在沙发靠背上,“别躲了,想躲哪去。”
“还没睡啊。”张大铿斟酌着开口。
“闭嘴。”张泡泡捂住张大铿的嘴。
胸口贴着张大铿的背,人鱼听见小老师胸腔里面觥筹交错,锣鼓喧天。
“不管你从前到底干了什么,那都与我无关,我看见的是现在的你,伪善,软弱,消耗很多精力去干没必要的事,讨好没必要的人。”
张泡泡缓缓摩挲张大铿瘦削的下巴,“为什么执着于当一个八面玲珑的好人,有的人伤害你,并不值得被原谅,吼他一顿岂不是好受得多...看见你那个逆来顺受的样子我就好气啊,气的都要死掉了。”
张大铿抓住下颌处作乱的手,捂到胸口,“一个好人,坚持了很多年,当众发火一次,很多年的积累,都会碎掉,我又会成为...”
张大铿忽然噤声。
“不想说就不说了,等你想告诉我,再讲。”张泡泡亲一口小老师的后脑勺,一阵心酸,“你本来就是个好的不得了的人,靠忍气吞声证明自己性格温和,委屈死了,凭什么好人就不能发火生气啊。”
这话是说心坎儿里了,张大铿眼泪跟秋天的狗毛儿一样,没有声响,大把大把掉,止也止不住。
张泡泡一阵烦躁,叼住小老师的后颈皮用牙齿厮磨。
压抑哭泣让张大铿疼痛的闷哼变得奶声奶气,长袖长裤包裹下颤动的身体画满禁欲的符号。
张泡泡毫无预兆地起了反应。
贴的这么近,张大铿也感觉到了,停止啜泣,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夜里针落可闻,气氛变得浓稠胶着。
张泡泡叹一口气起身,“这件事翻篇了,不许再和我闹别扭。”
“嗯...”张大铿也坐起来,眨巴着红肿的眼睛躲躲闪闪不知道往哪看。
“该死的,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张泡泡焦躁地皱眉。
张大铿局促地站起来,含着一把奶味十足的嗓子“你...你要不要喝水,我去倒...”
张泡泡抓两下头皮,几欲崩溃,“你不要说话!”
“那...那我...”
“你去卧室睡觉,不许再睡沙发。”
“好,那你...”
“别管我。”
张大铿整个人像深秋的枫叶一样红透了,盯着张泡泡闪进浴室的身影。
等张大铿反应过来,发现自己鬼使神差地站在浴室门口,里面没有开灯。
他用手抚摸木板门,把耳朵贴在上面,紧张得要站不住。
房子隔音不好,浴室里隐隐约约传来粗重的喘息,最后一声千回百转。
张大铿听得浑身紧绷,下面有抬头的趋势。
他踮起脚,转身想跑,身后的门“吱呀”响了。
张大铿迅速跑到卧室拿被子蒙上头。
过了一会张泡泡才出现,拧灭床头灯,躺下故意说:“真狡猾。”
张大铿咬着被子不好意思出声,只能装睡。
张泡泡暗自好笑,进浴室其实什么都没干,只是进水里缓解一下,虽然对人鱼来说冷水澡没用,但水有用,水能让身体和头脑冷静舒适。
至于奇怪的声音,是发现张大铿偷听,故意捉弄他的。
又乖又怂的样子真可爱。
算算日子,第二次发?情期快要到了。
张泡泡感到十分苦恼,要抽空回海里一次,拿点缓聚药剂。
张大铿被阳光晒醒,张泡泡看着他戏谑道:“睡床太舒服,醒不过来了?”
“我是不是要迟到了,你怎么也没去上工?”
“今天周末,连干两周了,工头放我们一天假。”
“噢,太好了。”张大铿要起来做饭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对劲。
裤子布料下有种粘腻的不洁感,想起昨天荒唐的梦,张大铿一时没法看张泡泡的脸。
“怎么了大铿哥,发烧吗?”张泡泡伸手摸张大铿的额头。
张大铿躲开,“没...没有,我换衣服。”
“噢,那我去洗脸。”张泡泡慢吞吞地出门。
张大铿扒下沾了白渍的衣服,丢进框子,准备吃过早饭洗。
趁着做饭的空挡,张泡泡掀开张大铿刚换下的睡衣,发现了小裤裤的秘密。
果然,早上特别的味道,是小老师出了问题。
张泡泡心情愉悦,多吃了一个蛋饼。
遮遮掩掩地洗完衣服,张大铿问:“中午要不要去我妈那里吃午餐,上次她让我带你也去来着。”
“阿姨知道我?”
“嗯,你刚来时候摘虾的阿姨,和我妈认识。”
“那就一起去,阿姨做饭好吃吗?”
“我也说不准,你去了就知道了。”
张泡泡也不喜欢大巴车的气味,脸埋进张大铿的肩颈,睡了一路。
张母的狗看见张泡泡,亲昵地靠过去嗅来嗅去,尾巴摇得快要起飞了。
张母:“金旺从来不对生人这样,今天真是奇了,有缘。”
张大铿一阵紧张,也许狗能知道泡泡是人鱼,“可能他跟我住久了,身上都是我的味儿,金旺认错人了。”
“胡说,金旺的眼睛也尖着呢...快进屋吧,长得真俊呐。”张母笑逐颜开,“大铿,你这个朋友叫什么名儿?”
“这...本来是个外国名不好记,我跟他商量的叫张泡泡。”张大铿不得已又瞎说,好像还真的不知道泡泡的名字呢。
张母白张大铿一眼,“这是取的什么名儿。”
“没事,阿姨...我...挺...喜欢的。”张泡泡低着头,一副乖顺的模样。
“你大铿哥要是欺负你,你就跟姨说,姨修理他。”
“没有,大铿哥...很好。”
“妈,我欺负他一个小孩干什么,你这话说的。”
“我是看这孩子老实,行了,别贫嘴了快点拿筷子吃饭。”张母端锅上桌。
张泡泡觉得张母的厨艺不如小老师,本着尊老的原则,颇为捧场地吃了很多,哄得张母十分高兴。
“要什么东西就让你大铿哥给你添,当自己家就行。”张母又拿一个大包子放泡泡碗里。
张大铿:“妈,他现在自己做活了,用不着我。”
张母:“做的什么活,老板什么的都可靠吗?”
张大铿:“我觉得行,在工地干呢,工头是河西的陈哥。”
......
母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张泡泡在躲桌子下面作乱的虎皮猫。
猫儿时不时拿爪子掏他一下,张泡泡想一脚给它踢飞了,碍着有人,没法下毒手。
人鱼和所有鱼一样,不喜欢猫咪。
张母背过去盛汤,张泡泡哀怨地看看张大铿,再看看地下舔嘴的猫。
张大铿会意,把猫儿抓起来揽在怀里,还人鱼一个清净。
张母嗔怪:“你抱它干什么,天天在土里打滚儿,脏得很。”
张大铿斜一眼张泡泡,“怕它偷吃鱼。”
张母:“你傻了,哪有鱼,你想吃鱼了?”
张大铿:“说错了,把桌上的鸡说成鱼了。”
下午张泡泡帮张母推了好几桶水,够用一个星期,彻底掳走了张母的心。
张母偷偷和张大铿嘀咕,“我看这个孩子,不像是凡间的人物。”
张大铿心头一哆嗦,花生噎在嘴里咽不下去,咳嗽个不停。
“唉哟,这么大个人了吃东西不小心点...”张母顺着张大铿的背。
“妈,你胡说什么呢,不是凡物还能是仙啊。”张大铿故作镇定。
“我意思是他不像是咱们这边的人,你看见没,他眼珠子泛绿色。”
张大铿松一口气,还好妈没发现什么端倪。
“眼珠绿可能是家里祖上有外国人,是那个什么来着...混血,对混血。”
张母恍然大悟,“怪不得个头这么大,我听刘老根说外国人都生吃牛肉。”
张大铿实在是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