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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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宫野匠海睡的时间不长，面前的火一熄灭他就醒了。
几乎是下一秒，他意识到自己正侧躺在地板上，眼睛睁不开。——有什么东西松松垮垮地缠在了他的脑袋上。
“喂。”少年叫了一声。
然而周围安安静静的，等了半天也没有回应。匠海一惊，条件反射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腰。
原本固定在皮带上的匕/首不见了，然而刀鞘还在，肯定是有人趁他睡觉的时候摸走了。
而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现在不见身影的赤井秀一。
想想自己没想过要搞小动作，结果对方却趁自己睡着的时候偷走匕/首悄无声息地溜了。少年一时间有些懵，反应过来之后握着拳头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脏话，同时飞快地把脑袋上的两层绷带扯了下来，揉吧揉吧扔到一边，然后爬起身准备去追人。
匠海一边反省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睡觉，一边扣好扣子拉过自己的背包站起来准备出发，结果腿一迈，背一挺，胸口传来的剧痛让他重新躺了回去，缩在地板上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来。
第二次爬起来的时候视线清晰了不少，他这才注意到了赤井秀一的登山包，就放在桌子下面，靠着墙。
……
……
……
如果脚底抹油的话起码得把自己的东西带走吧。所以他是去找地方尿尿了？
匠海如此思考着，同时也冷静了下来。
反正他不用担心尿尿的时候被狼袭击了是先收鸟还是先拔刀的问题。
少年盘腿坐在地板上，看了看面前已经熄灭的火苗，想也没想地爬过去伸手把赤井秀一的背包勾了过来，拿出打火机开始点火。
升起火，开始发呆，呆着呆着，他就又饿了。
琥珀色的眼睛转了转，最后又将焦点放在了男人的背包上。
他刚才拿打火机的时候看到里面还有几个罐头……赤井秀一本人不久前也说过如果不够吃可以自己去拿……
背着那么重，不如减减负。
于是宫野匠海毫不客气地翻出男人的罐头，一字码开，想了想自己不久前看到的开罐头方法，决定还是文明点儿不用嘴咬了，摩拳擦掌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一个。
这个是培根的。
拜哈罗德的“寄生虫及致病微生物论”所赐，少年对于肉类一直处于爱理不理的状态，就算要吃也一定要吃全熟的、自己动手做的，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惯，非常挑食。思来想去，匠海把它搁到了一边，开始对付下一个罐头。
这些罐头上印的既不是英语也不是日语，更不可能是拉丁语。所以匠海只能靠上面的图案去辨别，而这些参考图里每一副都荤素俱全的样子，还都是像素画质，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口味的。看着看着他的眼睛就不行了，开始不停地流泪，痛的他睁不开双眼。用手去揉，越揉越疼。
但是不吃肯定是不行的，他都快饿扁了。
随便开吧，无所谓了，反正这量也没多少。——少年这样想着，然后不知不觉就开始纯粹地享受开罐头的乐趣了，越开越快乐，越开越兴奋，其上头程度不亚于今后毒害人类的抽卡游戏和各种各样的盲盒商品。
于是等赤井秀一“巡视”完周围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宫野匠海把所有罐头都打开了，全都放在火旁边加热，然而他本人则一边揉眼睛一边打哈欠，看起来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似乎是只热衷于开罐头的过程，自己却不想吃。
这让男人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被上百颗糖豆支配的恐惧。——在他还小的时候，弟弟秀吉热衷于收集一款糖果包装上的塑料画，所以就趁某天家里大人不在的时候发挥了他的推理能力，成功地找到了母亲藏零食的地方，然后把所有糖豆都剥了出来，包装纸都认认真真地洗干净晾干了，吃不完的糖豆就全扔在地上，最后还说是“专门留给秀哥”的。
那是一个炎热的，没有空调的夏天。赤井务武和玛丽都不在，独自一人持家的长子秀·日后令组织闻风丧胆的大银弹·一午睡醒来之后面对一地黏脚的糖豆气得差点儿当场去世。
“呦，你回来了！这些是给你的。”
赤井秀一沉默了一秒：“你眼睛上的东西呢？”
“哦，你说这个……”宫野匠海一边流眼泪一边伸手拿起了自己旁边的绷带，“我本来想去找你，就把它摘了。”
“然后。”
“然后缠不上去了。”
男人弯下腰看了一眼少年手中的绷带，叹了一口气。——这种绷带比较薄，很柔软，也很透气，不适合重复利用。此时它已然变成了几经使用的塑料袋提手的模样，可以推测不久前匠海拆掉绷带的时候很心急，也没想过之后要把它再缠上，目前正打算拿它当燃料用。
于是赤井秀一抬手把少年的脑袋向下摁了摁，颇有教训对方的意味。后者“啧”了一声，抬手给了他一拳，正好揍在胯骨处，不痛不痒。
“罐头又是怎么回事？”
“给你的。”
“接下来我们吃空气？”赤井秀一眯起了眼睛，向前凑了凑，紧紧地盯着对方的脸。——他本来想着回来之后重新规划一下物资。结果一推门就看到罐头全被开了，就等于食物储备少了一半。男人现在是又好笑又无奈，明明是碰上了需要揍一顿才能解气的举动，可是当他看到对方的模样时就怎么也抬不起手了。
先不提和宫野匠海打架可能演变成杀敌一千自损五百的事情，就少年身上那处旧伤，万一对方认真起来估计能自己把自己搞死。
“不会的。”
“如果这里还有食物——”那些工作人员也不至于活活饿死在这里，被那些饿狼分食个干净。
“用不了那么久。我能带你出去。”匠海撑着下巴轻描淡写地说道，“与其背着这么重的东西，不如轻装上阵早点儿离开。”
“你知道路？”
“差不多。在遇到你们之前，我捡到了一张地图。”
匠海不介意告诉对方这些信息，他点了点头，又开始揉眼睛了，秀一见状立即伸手把对方的胳膊挡开。
“……把头扬起来。”
“？”虽然有些疑惑，但他还是照做了。
男人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眼药水模样的小瓶子，拧开之后先挤出来一些液体清洗了滴嘴，然后在少年的眼睛里左右各点了一滴。
间隔几分钟，重复了三次。
“这是什么？”
“……卡丁因，让你稍微好受一点。”
赤井秀一收起瓶子，然后又抽了一段绷带打算把匠海的眼睛重新蒙起来。
“你蒙上我就看不见了，怎么带路？”
“你再用眼以后都看不见了，你选哪个？”
“如果是必要的，我可以牺牲眼睛。”少年顿了顿，如此说道。
赤井秀一微微敛首，思考片刻直接伸出了手。宫野匠海意识到有些不对，于是立即转身用手肘去攻击对方，然而已经晚了——
赤井秀一摸到了他脖子后面最脆弱的地方，在这里狠狠地捏了一下。
“……妈的。”
少年骂了一句，随后失去意识整个人瘫软了下来，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抓着，接着就躺在了地上。
赤井秀一面不改色地伸手将绷带一圈一圈地缠在了宫野匠海的眼睛上，然后站起来收拾两个人的行李，打算先带着这个少年去找其他人。
灭火的时候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睡的匠海。
金色的头发乱乱的，右侧鬓角处的一撮发丝固执地翘着，炸得像个小刺猬。比那天在机场候机室还要短一些，看得出来匠海在出发之前曾经自己处理过头发，用的还是他携带的那把匕/首。
赤井秀一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动作，手掌摁下去，把那撮翘得最厉害的发丝往下压了压，然而手一拿开，它就锲而不舍地炸了起来。
发丝戳着掌心，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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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野匠海睡了一路。
哦，准确地说，是昏迷了一路。——期间他醒过来了几次，但时间都不长，每次话还没说几句就被人狠狠地掐了后颈。
就这样，原本打算把人带离实验室之后在再返回执行任务的少年就这么被赤井秀一扛了出去。等他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只身躺在一个睡袋里。——很暖和也很舒服。
少年的眼睛被盖得严严实实，也不怎么疼了，只有在他尝试转动眼球或活动眼睑的时候才会有隐隐的针刺感。
远处有火苗燃烧的声音，低声交谈的声音，还有照相机调整焦距时的机械声。
“对了，你们觉得赤井和那个少年是什么关系？”
“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反正都那么能打，动作还那么像。”
“醒了再硬生生捏晕，如此反复五六次？你哥也是这么对你的？”
“……”
高个子的男人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和旁边的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
简单地说，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赤井秀一照顾过别人，又是上药又是喂水又是擦血的，看的一群人下巴都要砸到脚尖上了。然而这个“好”似乎是有些矛盾的，比如上一秒还很“体贴”的赤井先生一看见少年醒过来就立即动手把对方搞晕了，那个位置，那个力度，再结合对方脖颈处大片青紫色的痕迹——
赤井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啊？！
眼看着平常连其他人碰都不碰一下的孤僻同学现在突然对一个少年这么上心，任谁都挡不住自己内心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你们是建立了什么要命的友谊吗？
然而当团队里一个非常勇的姑娘开口询问的时候，男人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所以这几个同学也就不敢再问了，毕竟赤井秀一一个人单切三匹狼的样子他们都是亲眼目睹的。——那个场面太血腥太暴力他们都不敢去回想，简直就是非人类的反应速度，能甩众人好几条街。实力差距过大使得他们本能地选择了敬畏，男人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男人不愿意透露他们也不敢再追问，比头一次出门的小朋友还听话。
宫野匠海听得差不多了，开始伸手去解自己眼睛上的绷带。
柔软的布料缓缓地落下，露出了下方琥珀色的双眼。
中央的瞳孔在接收到光线的同时飞快地缩了缩，虹膜上的花纹清晰得好似高倍镜下凝结的雪花，隐壑、褶皱、网纹密度似乎都规律得不可思议。
少年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实验室里了。头顶上已然从人工装修的天花板变成了天然且凹凸不平的山岩，洞穴中央燃烧着篝火，那几位大学生正围坐着取暖，并没有人意识到他已经醒了。
宫野匠海呆了半晌，开始寻找赤井秀一的身影。
男人躺在另外一个睡袋里，脸上还多了两片创可贴。
在放下心来的同时，少年也被气了个半死。——他好不容易才跟着组织的人找到阿尔法实验室，结果这人居然强行把他带出来了，期间还把他搞晕了好几次。
【都说了其他的不可能告诉你，听不懂是吧？】
匠海的怨念在一瞬间化为报复行动。
他悄无声息地挪到男人身边，握紧拳头抬起胳膊，对准眼前那张俊脸狠狠地揍了下去。
一时间山洞的角落里传来了一连串肢/体相撞的声音。
为什么是一连串？
因为赤井秀一醒了，抬手把少年的攻击拦了下来。而后者因此更气了，右手不行上左手，左手不行再加上左腿和右腿。最后被对方压在石头上，四肢全被控制住了。
不过没关系，他还能用咬的。
匠海啃住了男人的手腕，直接咬出血来。
捕捉到动静的人们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直接石化。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人围观了的宫野匠海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笑得很得意：“别以为你抓着我的手我就没办法搞你！”
随后——赤井秀一松开手，等着宫野匠海上来“报仇”，两个人又在山洞里打了一架。
“……那个，赤井？”
男人看向他的同伴。
“你们这到底是……咳，不用管他吗？”高个子的青年指了指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的宫野匠海。
“不用。”
“……”
“差不多了就去休息吧。”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不懂，完全看不懂。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于是几分钟之后，各位吃瓜群众都爬进了自己的睡袋。其实原本他们还想趁机暗中观察一下，结果那个少年一动不动，赤井秀一也一直闭着眼睛坐在篝火前，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打盹。时间长了众人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一个接一个地睡了过去。
洞穴里安安静静的，一时间只能听到外面刮来的呼呼声。
宫野匠海在意识到赤井秀一是打算等他用光了力气再把他带下山之后就再也没睁过眼，只是靠在山壁上休息，直到后半夜重新评估了自身状态之后才有了动静。
他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坐在篝火旁低着头的赤井秀一，沉默了半晌之后伸手拿过自己的背包开始往洞口走。
匠海没指望男人睡着，也不怕再打一架。不过也很惊讶对方居然没有在他离开的第一时间有所反应，就这么放任他走了出去。
洞外很黑，狂风卷着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四面八方往人身上撞。——这只是雪山上常见的天气，短时间内不会给赤井秀一一行人带来太大的麻烦。
少年看了看远处绵延的山脉，随后选择了自己右侧的方向。刚迈了一步，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都已经出来了，还是要进去？——活着不好吗？”
一回头，匠海发现赤井秀一不知何时已经跟了出来，此时还在一步一步地迈向他。
三米。
两米。
一米。
“嚓”地一声，匕/首出鞘，带着寒意的刀刃落在了赤井秀一的脖颈旁。
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怒火。
“别管我的事！”
“……这么恨我？”
“你很讨厌。”宫野匠海不加掩饰地说道。他明白赤井秀一其实是想救他。——虽然采取了一种自大且极端的方式，根本不过问他本人的意见，在他看来也从来没想过这样把他带出来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但是……
“我有其他办法帮到你。——一个，不用回去的办法。”男人抓住了少年持刀的手腕，略微收紧了五指。
宫野匠海愣了一下，手一松，匕/首便落在了地上，砸出了一个纯白色的小坑。
“……你帮不了我。”
“我已经陷进去了，谁都救不了我。”
“这是我的路，注定要一个人走。”
宫野匠海把男人的手指掰开，弯下腰将匕/首捡了起来重新收回刀鞘里。
赤井秀一还在看他。
少年叹了一口气，转身开始往阿尔法实验室的方向走，末了还背对着男人挥了挥手。
“别吹风了，你怕冷。”
狂风带起宫野匠海的衣摆，钻进了对方敞开的衣领里。
赤井秀一只是站在这里看着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为什么不会感觉到冷呢？
指尖上还停留着少年火热的体温。
男人沉默了半晌，然后迈开双腿跟了上去，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胳膊，将早些时候从匠海那里拿来的怀表交给了对方。
“拿着。”
“山下的阿尔卑斯旅店。”
“我只等你三天。”
赤井秀一想，这大概是他直到目前为止唯一一次盲目冲动且不计后果的举动。
每当想起当时的场景，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不像他能做出来的事情，可以说和他几年之后的行为举止大相径庭。
当时的赤井秀一独自留了下来，在山下等了一周，可直到最后还是没见到宫野匠海。
那坐实验室湮没在了风雪中，再也没有人能进去。
只是在那之后赤井秀一总是会梦到那座雪山，梦到那双眼睛。
在思索之余，他有时会将它们画在纸上。
碰巧路过的室友笑了一声。
“见你画过好几次了，这是你初恋？”
赤井秀一不置可否。
“也算是……初恋吧。”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