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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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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步行了大约两百米,进了最近的一个地铁站。
辛歌那一大袋子名牌包在拥挤的地铁里确实很占地方,总有乘客朝她射来不友善的眼神,但又被她身旁的男人更凶地瞪回去了。
到了贤陈苑后,贺瑞平站着不动了:“等你十分钟,超过一秒我就走。”
辛歌连忙向他道别,给那位买家秋露打了个电话:“喂你好,我已经到贤陈苑的正门了,你在哪里呀?”
“哦好,你能看到右前方的那家咖啡厅吗?”
辛歌往右方看了眼,看到了一家Cini咖啡厅,赶紧回答:“看到了。”
“我在这里面坐着呢,等你哦。”
“好!”辛歌挂断电话后快步走进了Cini,扫视了一圈店里,只看到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位正低头看着手机的女人。应该就是她了。
辛歌走过去打了个招呼:“请问……你是秋露吗?”
女人抬起头来,看着她笑了笑:“你是辛歌吧,请坐。”
她抬头的那一刻,辛歌愣住了。
原来,“秋露”就是“秋鹿”啊。她的高中同学,瑞平的女同桌,秋鹿。
十年后的秋鹿,已褪去了学生的青涩,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一身成熟优雅的OL风套装。
看到昔日的同学,辛歌心里不自觉涌上一阵亲切感,可一想到秋鹿现在应该不认识她了,只好强忍着心里的波澜说:“我把家里所有的包包都带来了,你看看吧?”
“不着急。”没想到秋鹿淡淡一笑,“我先给你点杯喝的吧,我们慢慢聊。”
辛歌愣了愣,说:“咖啡厅我也不常来,你有什么推荐吗?”
“我最爱喝的是无糖拿铁,你要试试吗?”秋鹿柔声问。
“好。”
店员把咖啡端上来后,秋鹿徐徐开口:“其实,我今天约你出来,并不是想真的看包。”
“……那是因为什么?”辛歌疑惑地看着她。
“很久以前,我认识一个女孩,也叫辛歌。我就是看到了你的网名,才联系你的。”秋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虽然她早就不在了,可这些年来我偶尔还是会想起她。”
闻言,辛歌心里百感交集,有震惊也有不解。在今天之前,她从不知晓自己竟在秋鹿的心里留下了这么重的痕迹。明明上学的时候,两人并没有过多的来往,也几乎没怎么交流过。
而秋鹿低着头,默默喝着咖啡,神情有些恍惚,似是陷入了回忆里。
2009年的一个平静的午后,学生们度完周末,陆陆续续地返回了学校。
晚自习前,不知是谁,在教室后面到处跟人窃窃私语:“我这周路过葡萄街,你们猜我看到了谁?”
几个人脸上立马露出坏笑来:“啧,你怎么会去葡萄街那种地方啊?”
“我都说了是路过啊,重点是我当时看到了谁,你们猜猜看?”
“谁啊,搞得神秘兮兮的……不会是我们班有女同学在那里援.交吧?!”
“还真让你猜对了一半!”
“哇靠,真的啊?你赶紧说是谁啦,快点快点……”
“那天,我看到秋鹿的妈跟一个又矮又丑的老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浓妆艳抹的,打扮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跟来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靠,这么劲爆?!”
“对啊,这么劲爆的消息我第一个就告诉你们了,够意思吧。”
“够意思够意思!”
……
一切关于秋鹿的流言蜚语,应该就是从那个下午开始发酵的。
班里几个不学无术的女混混正愁没有事情来打发课余时间,秋鹿算是引起了她们的注意。她们跑到秋鹿的桌前,装作无意地热烈讨论着,说话夹枪带棒:“之前开家长会的时候就觉得她妈不一样呢,长得那叫一个嫩,哪儿像我们的妈啊,都成黄脸婆了。好看的人可是种稀缺资源,得好好利用起来……”
“怎么利用啊?”
“还能怎么利用,被男人上呗!”声音尖锐而刻薄。
一直埋头在书上写写画画的秋鹿再也无法装作听不见了,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问她们:“你们说话可以不那么难听吗?”
“哟,我就奇了个怪,我们刚刚有提谁的名字吗?”为首的张琪眉毛一挑,“还是你做贼心虚了?”
“我为什么要心虚?”秋鹿眼睛里无法控制地飘上了一层水雾,努力将声音压得平稳一些,“请你们留点口德。”
“说什么呢你,我们怎么就没口德了?”张琪生气地推了面前的女孩一把,女孩的手不小心碰到了身旁正在睡觉的同桌,立刻小声地说了声“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身旁的少年忽然慢慢站了起来,将搭在背上的校服外套往课桌上狠狠一摔,“这群母鸡声音那么大,谁还能睡得着。”
“你、你说谁母鸡呢贺瑞平!”张琪方才的嚣张气焰明显消失了一半,但还是虚张声势地将音量尽量拔高,“关你什么事啊!”
贺瑞平用厌恶的眼神看着面前这几个女生,语气冷到冰点:“你们莫名其妙的狂、傲,自娱自乐就好,没必要暴露出来恶心别人。”
刚刚尖牙利嘴的几个女孩,此刻都鸦雀无声,只听见他继续说:“如果以后谁再敢打扰我睡觉,后果自负。”
“又不是故意的……”
“那么凶干嘛……”
几个女孩子小声嘟囔着悻悻然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瞪秋鹿一眼。
秋鹿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忍不住低头对身旁的人说了句:“谢谢你。”
贺瑞平置若罔闻,继续将头趴回到课桌上睡觉。
张琪几个人在得到贺瑞平的警告后,再也没去秋鹿位子上骚扰过她。但她们还是会在教室外的某个地方,做些让秋鹿难堪的事,让她当众出丑。
原来经常与秋鹿结伴同行的几个女孩,非但没有为她出头,还一见到她就绕道而行。秋鹿开始一个人去上厕所,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去上体育课。班里除开她,还有辛歌,再也找不出第三个形单影只的人来。
做什么都是一个人的感觉,原来这样的孤独。
每当秋鹿心里难过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看一眼辛歌。令她诧异的是,那个女孩总是满脸自若,仿佛独处是天底下最天经地义的事情。
秋鹿有些恨恨地想,辛歌可真是个怪胎。
这天,秋鹿又在走廊上被张琪等人拦着羞辱了一番,低垂着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却意外地看到桌角立着一瓶酸奶。
她疑惑地拿起来看了眼,发现酸奶上还贴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别理她们,做你自己。
有人想要安慰她。
秋鹿看了眼身旁正在做物理题的少年,小声地喊了声:“贺瑞平?”
少年转过头,淡淡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这瓶奶……你知道是谁放我桌上的吗?”
闻言,贺瑞平竟然嘴角竟然牵起了一丝弧度。秋鹿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而笑,却听见他开口反问:“你觉得现在班里谁还会给你送温暖呢?”
听他这样说,秋鹿的脑子里瞬间蹦出“辛歌”这个名字来。
为什么会是这个名字,秋鹿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这个名字的主人是个怪胎,是个从没对别人发过火、脾气温吞到极点的人。也可能是因为她眼神里流露出的善意,那是秋鹿从小到大见到过的最清晰的温柔。
……可她是个怪胎啊。正常人哪儿会在接受到别人明晃晃的恶意后,还那样淡然处之。
“她还同情起我来了。”秋鹿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拿起那瓶奶,正打算起身还给辛歌时,却听到身旁的人用戏谑的语气说:“你的自尊还长了眼睛的?怎么在那群母鸡面前就瞎了呢。”
闻言,秋鹿的脸瞬间红到了耳后,整个人顿在了原地。
她握紧了手中的奶,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刚刚,她的确是打算把这几天在张琪她们那里受到的气往辛歌身上撒。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忽然产生了这种念头……
犹豫了几节课后,秋鹿还是走到了辛歌的座位上,对她说了句“谢谢”。对方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诧异,似是在想她怎么知道这瓶奶是她送的。但那抹诧异倏忽而过,下一秒就被柔和的笑意取代了。
秋鹿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辛歌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胎记像是会自动消失一样,让人只看得见她那弯弯的笑眼。她也挤出一个慌张的笑来,赶紧转身离开。
没想到一转过身,发现张琪正一脸兴味地看着她。
她心里咯噔一下,低着头跑回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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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泳课结束后,秋鹿快速换好了衣服,余光瞥见站在她不远处的辛歌还没开始更换。
她慢慢地离开更衣室,走出游泳馆,却在门口的花坛边看到了一套校服,还有一件熟悉的灰色针织衣——
她很确定辛歌今天穿在校服里面的是那件针织衣。
她伸手拿起衣服,打算给困在更衣室里的辛歌送去,可那柔软的触感还没停留在她的手里超过两秒,就被另一双手拿走了。
“如果你这次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我们以后就放过你。”张琪脸上挂着张扬的笑容,语气十分势在必得。
站在她身旁的徐艺也亲昵地攀过秋鹿的肩膀,嘴里还若无其事地嚼着口香糖,没有一丝别扭:“好啦,该回教室啦,马上要上课了哦。”
好奇怪,她们就是可以这样毫无负担地对一个人很坏之后,又对她很好。秋鹿怀疑,她们的记忆力,和她的不一样。
几个女孩团团围着秋鹿回到教室,看起来极为亲热,班里的同学看见秋鹿站在她们中间其乐融融的样子,面上都忍不住露出了愣怔的表情。
下课铃响后,教英语的黄玲走进教室,随意地喊了句:“上课。”
“老师,我同桌没来。”台下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黄玲看过去,见班里的班长陈婉柔正举着手,朝她身旁空着的位置扫了眼,“你同桌是……辛歌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