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往经年》絮向楠笙

1、失忆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现在出了问点小故障，现在正在排除，马上就好。请大家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答离开座位，保持安静，谢谢合作！”

　　“快，快！让开！送进手术室！”
　　“小司！能听到我说话吗？小司！”
　　“这位家属请你冷静一点，我们会尽全力，请在手术室外等候”
　　脸色煞白的司琼屿双眼勉强睁着一条缝，只感觉头晕耳鸣的同时还被一股血腥味笼罩在周身
　　恍惚间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映在手术室的磨砂玻璃上，双手紧扒着门
　　喉咙里窜上来的铁锈味弥漫整个口腔，浑身上下像是刚受了酷刑的犯人，令人窒息的疼痛感遍布全身
　　疼，好疼，这是司琼屿失去意识前唯一的感知
　　司琼屿一闭眼，满脑子混沌，捡回一条命再醒来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了

　　手背好痒，却怎么也挠不着的感觉
　　司琼屿蓦然睁开双眼，白色吊灯，蓝色窗帘，大理石地板，“嘀——嘀”，啊，还有冰冷的机械声响
　　司琼屿刚想偏头看看右手背奇怪的触感，就被贯穿在鼻腔中的呼吸管刺激地全身一僵，跟触了电似的，连带着手也一哆嗦
　　“嗯？”
　　一声鼻音从身侧传来，接着就是一张俊俏的脸进入司琼屿的视线范围，除去十指相扣的右手，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将近一分钟，面前这个男人才睁着惺忪的睡眼用空闲的手按下了床头的呼叫器

　　一时间病房里安静得好像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司琼屿看着男人怔怔地坐回床边的靠背椅上
　　司琼屿只觉得握着自己的手更紧了些，甚至能感觉到细微的颤抖从掌心传来
　　司琼屿疑惑地看着他，想问他是谁，奈何通着咽喉的小管子抵得他说不了话
　　从醒来到现在还是头脑昏沉，司琼屿拧着眉身体僵直在床上
　　“插着呼吸管不能说话，很难受吗？”
　　坐在司琼屿身边的男人抬手轻抚了抚他皱得紧的眉心，关切的神情让司琼屿愈发讶异他和自己的关系
　　看着司琼屿被浸得透亮的双眸，男人轻吻了吻他的手背，司琼屿眼睫微颤，心中纳闷，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在司琼屿心中蔓延开来

　　医生带着几个护士走进来，想让司琼屿用点头摇头的方式来回答自己，但司琼屿实在不适应喉咙里插了根管，只能作罢，最后和医生摆手半天，终于是确认好
　　等拔了呼吸管和一系列后续检查，一两个小时也过去了
　　护士小姐很贴心地递上温水，等发涩的喉咙能出声了，哑声对着男人就问出一句：“可以请问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像是怕他没领会意思，还用手指了指他和自己两人
　　霎时间，病房里好几个人都失声了似的，半晌，男人微皱着眉，神色莫名说：“我是许靖宸，你是我的爱人”
　　司琼屿听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望着他出神，见他这副还没缓过劲儿的样子，许靖宸叹了口气帮着他把被角往里掖了掖，随后和医生走到病房门口商讨着什么

　　从半开的门缝里刚好可以看见许靖宸穿着的白色高领毛衣，稍稍有些棱角的下颚线，以及从侧面看更加高挺的鼻梁骨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许靖宸说“恋人”两个字，司琼屿心中竟然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明明是第一次见的，不，严肃来说是“失忆”后第一次见的人
　　说是惊讶吧，好像又不能概括，至于欣喜嘛，也没有特别，不是排斥同性，就是记忆有点衔接不上，总感觉有点怪
　　留下的一个小护士顺着司琼屿的目光一望，不由得轻笑一声
　　“您先生对您真好，两个月除了几次工作，一直都守在医院呢”
　　闻言，司琼屿对小护士温和的笑笑，继而目光转了回去，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两个性别为男的青年，小护士叫先生似乎还挺顺口
　　医生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事了才留下“还要在观察几天”诸如此类的话语，带着护士离开了

　　“小司，你真的不记得我了？”许靖宸一直纠结于此，问了司琼屿好几遍，可答案都是令他失望的，不过也不是很失落，反正医生说是暂时的
　　“那个，我们真的是恋人吗？”司琼屿靠坐在病床上
　　“嗯，还是在丹麦登记结婚了的那种”
　　“我们……结婚了？”
　　“嗯”
　　司琼屿耷拉着眉毛，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了？想说什么？”许靖宸眼含笑意把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司琼屿像是在思虑措辞
　　“那……你也知道我是孤儿？”
　　“嗯”司琼屿看着许靖宸一脸的云淡风轻
　　“那也和我结婚了？”
　　许靖宸低垂着睫毛笑了笑，“看来小司不论有没有失忆都担心这个啊，我们因为相爱所以才结婚的，且双方自愿，地点也是你选的，很慎重，不是玩玩而已”

　　许靖宸骨节分明的手在司琼屿的脑袋上揉了揉“还想问什么？”司琼屿两只耳朵通红，低垂的头摇了几下
　　许靖宸看着他回避视线的样子轻笑出声
　　“医生说你只是暂时丢失了一部分记忆，其他伤口基本结痂了，没什么大问题，再观察一个星期就能出院了”
　　“嗯……”司琼屿从鼻腔里闷声回应
　　“十二点半了啊，小司想吃点什么，我去买，医院的不行”许靖宸走到床尾把床摇平
　　“我都可以”司琼屿说着躺回被窝
　　“那我按照以前的来买咯”
　　“好，麻烦你了”
　　许靖宸帮他掖好被子，把一个手机放到床头的柜台上，随即在司琼屿额角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这猝不及防的一吻可着实有点上头，司琼屿脸上悄悄攀上一抹绯红
　　“咳……”司琼屿轻咳一声以作掩饰
　　“我去买你以前常吃的那家，你再睡会，有事给我打电话，桌上是你的手机，没有密码，通讯录第一个是我”
　　“嗯……”

　　目送许靖宸的背影出了门好一会儿，摆脱了各种管子束缚的司琼屿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不小心扯到伤口“嘶——”
　　睡了三个月还有点没缓过神来
　　“我结婚了，还是和男人，嗯……一个帅气的男人，这个信息量有点大”
　　司琼屿脑子里天旋地转乱作一团，蒙着头迷迷糊糊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