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甘菊》ALIAR

3、拇指姑娘们

　　这是安遥清第一次见到那群Alpha。
　　他们的父辈那么的仇恨彼此，如今却可以对他毫无戒备与他同桌共进晚餐。联邦政府的官员，受人敬仰，甚至其中一些还参与着宇宙防卫的建设或新的舰队指挥。
　　真正的英雄早已牺牲在战场上，有血性的早也随之而去，剩下来的都是些懦夫和小人，不论他们几岁。上一次安遥清被带着出来参加晚宴见到的是他们的父亲们，这些老将军睨着眼看他，场景某种意义上充满了讽刺。
　　好在今天是半正式的的晚宴，更像是朋友之间的聚会，Alpha们的气质都有些相似，大概是一同长大的缘故，连说话的腔调也没有什么区别。
　　没有外人参加，Alpha们并不避讳着自家的Omega和安遥清，很多重要的计划细节都听的清清楚楚。
　　这很令安遥清感到愉悦。以前在winkler夫人家学习的那些浅薄的知识并不能满足他的求知欲，自学的理论很抽象，他也没有机会把他们和现实的案例联系在一起，这种军工规划和更复杂的技术问题他更是没有太多机会了解。书本有时候对他很没有，缺乏教师的引导和实际例子让安遥清常常纠结许久。
　　“4个枪管4000-5000发每分，武装战舰的自卫武器，他们还嫌不够快，呵。”正餐过后坐的近的Alpha很自然的点起一根烟，结束了饭桌上轻松的闲聊，跟坐在左手边的解淮叶抱怨起来。“两倍以上和同等级的发射12.7乘99弹的三管极限一样了。”
　　安遥清和他隔了一个人，必须要全神贯注加上看着他的口型听才大概猜出他在讲什么。
　　“我也觉得再提高没有必要，但是按他要求改也拿不到批准。我再看看图。”解淮叶动动下颚，脸上没有什么起伏。接过对方递给他的数据版粗略的浏览着大致的设计意图。
　　其实不从根本的弹射原理上改，可以试试使用双头弹。安遥清从上方斜视着数据版，后背虚靠着椅背，这样保持了姿势的美观不至于失礼又可以恰好看到一些内容。
　　虽然这个技术是他们所批判的“不人道，极其残忍的杀戮发明。”
　　纤长有力的手指在雕花扶手上计算。
　　牺牲100米每秒的初速度，一个子弹装两个31克的弹头，直接用他父辈留下的图纸生产即可，口径都是一样的。这样实际射速似乎可以增加一倍。
　　安遥清非常不确定。他这点意见或许只是断章取义的偶然的想法，况且他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太不识时务。就跟他出门前与解淮叶保证的那样，“尽量像个正常的Omega”。

　　晚餐之后整个饭厅都让人昏昏欲睡，Alpha们的闲谈对于白凝来说都是催眠曲。这种场合他真的一点都不想来，他宁可在家里呆着随便煮点泡面吃也比来这吃所谓山珍海味来的强。没办法，他得给厉柏轩面子，再说这么多年了他不也习惯了吗。21岁的白凝深沉的摇摇头，在心里暗暗佩服自己的耐心。又在抱怨了，那些话题他一个学美术的根本一个字都听不懂。
　　Omega们好像已经移步到了其他房间，自己反正也坐不下去了，还不如去看看别的可爱小O，嘿嘿嘿。
　　刚站起来欲知会自家Alpha一声，那人手中的烟差点把他气的背过气去。
　　“厉柏轩！说好的不抽烟的。”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带上了恨铁不成钢的焦急。Alpha一怔，随后宠溺的笑着摇摇头，烟掐熄了扔在碟子里。“好了，现在没有抽了。你别生气。”
　　“这还差不多。”Omega语气软了，这才注意到解淮叶正无趣的用数据版敲着桌面，还有，他旁边那个美人是谁？由于两人是平行的坐着，吃饭时白凝没有看见他的正脸，只是偶尔出现在视线里白皙匀称的手臂总让他从食物上分心。不知道怎么描述，总之每个五官都无比漂亮，组合在一起与周身散发的气质不能再搭了。
　　在他大量这人的同时，浅蓝色的眼睛也在探究地打量着白凝，然而一对上他的视线，便不紧不慢的眨一下眼睛偏过头去。
　　这怕是个小公主吧。白凝想。他不怎么关心厉柏轩周围的关心网有什么变动，这号人他没有听过。
　　过了一会，意识到老盯着别人看怪怪的，白凝有点尴尬的收回视线。“我和别的Omega们去别的房间了，要找我呆会去那就好了。“说罢朝尽头的一扇高而窄的门抬抬下巴。
　　Alpha点点头应了一声。
　　突然出现的Omega打断了解淮叶，他不严谨的总结是即时思考的不成熟结果，他现在又要重新组织语言了。安遥清对于站起来的Omega没有印象也没有兴趣，他现在祈祷解淮叶不要在说出他想听的东西之前赶他走。不然他可能以后都不会有机会听到了。
　　很不巧，解淮叶转过头看向他，漆黑的眼睛没有一丝波澜。失望从心底浮上水面，不用听，安遥清都能想到他要说什么。
　　“你也过去吧。”上下扫了他一遍，解淮叶的眼睛没有在他身上多加停留。安遥清莫名有种挫败和被当中羞辱的错觉，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到现在还滴酒未沾。
　　另一个房间里倒是吵闹，气氛也更轻松。Omega们盘腿坐在白色的绒毛毯子上，中间摆着不知谁授意从餐厅移过来的饭后甜点、水果和酒。
　　安遥清进来后关上了门，他的动作并不大，一众人却都好像停了下来或转为小声低于，有些甚至冲他直勾勾的看去。这些眼神很复杂，有些安遥清不能全部将它们辨认。没有人招呼他，也没有人安排他坐下，只是盯着他边和其他人说话，有些人带有友好的眼神，却也没有任何表示。直到之前餐厅里见到的那个Omega朝他摆摆手，拍拍身边的毯子让他过去坐下。
　　他不擅长处理这种场合，哪怕那么多年和同龄人在一起时他永远都在遭受这种毫无理由的审视。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他就越不能适应这种环境。而通常这种场合都是在浪费他时间，没有任何他认为有意义的谈话会发生在这种地方。但是他的教养和处境不允许他立马告辞回到餐厅。
　　白凝并不是自来熟的人，他神经也很大条。明明其他人进来大家都很热情的欢迎，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变得这么奇怪。于是他决定当一次好人帮他解个围。
　　目送安遥清不紧不慢走近了，才越发觉得这人生的好看，深棕色的头发在光线下闪着金色的光，走路也要那么赏心悦目，连低下头悄声叫人让一条道出来的时候，睫毛与眼睛下透出的阴影都有那么一股独特的味道。然而简单的用通用语相互自我介绍后两人就没有什么交流了，一直是他问一句，美人答一句。却也不让人觉得疏离。可能是通用语不太熟练？加上又不会自己的语言，交流就很困难。有点可惜。
　　白凝结束了对话，不想再为难别人。
　　大厅里接上之前的话题，气氛又活跃回来了。
　　“...就是这样了，谁叫他第一天见我就放信息素来撩老子，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对面的Omega将故事讲完，酒杯中的果酒被喝了几口，尚有一些在杯子中摇晃。“所以你就打了你家Alpha啊。”有人笑了。“你这么多年真都这么皮？学校没开除你也是绝了。”脸上少年气未脱，模样俊俏的Omega两颊因为喝了酒有些微红。“我叔叔是校领导。再说了，没准就是揍了他那一次他才真看上我，要不然我哪来后来也被他追到手，我不还是吃亏呢嘛。”众人一笑而过，坐的近的埋头跟他说了什么，两人一起吃吃笑起来。
　　安遥清有些迷茫，是他漏听了前面一段造成的影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没有发现其中的好笑之处。少年时期被人用厚重的书本从背后砸向头部和被关在只有1.5英尺宽的储物柜里的经历扒开重重记忆在一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
　　这样的行为本来就是可以被容忍的的吗？亦或者是他太较真了。为什么用身体优势用暴力手段对待他人的行为会被包庇，是官僚主义的结果更多一些，还是因为他是Omega所以大家认为这是可以被原谅的多一些。还是Alpha也可以如此？
　　这是很有意思的社会现象。安遥清心想。
　　他心里对这个地方的疑问还有很多，文化、为人处事和他们的生活哲学和他很不一样。
　　敌视的眼神一直没有消失，他已经一年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了，一年中他加上这一次一共就出了两次门。
　　“白小凝！”点名到白凝了，他就知道逃不过。“该你了。”
　　“厉大老板看上了我美丽的歌喉，帮助十八线小歌手一越成为当红爱豆，现在专心养家，没了。”
　　没事，他最擅长的就是简洁明了不要脸了。反正这里边那么多熟人。快别烦他，他想吃小蛋糕。知情人打趣一番也就换了人。
　　“能把你们曲折的爱情故事讲成这样。厉柏轩知道了该多伤心。”坐在右手边的好友揶揄。“还有，能不能待会换个座位离那个下翼党远一点。”“啥？”白凝一开始没搞清他在指谁，但随即联系了一下之前的情况大概明白了好友在说什么。
　　“是啊，”好友没有看坐在隔了一个白凝另一边的人，“你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初中就开始不听课的。他们的特征还不够明显吗？而且他们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激动起来声音也就由气声渐渐变大。白凝赶紧用眼神示意他冷静。“他也不是那些人啊，最多是后代之类的吧，要不要这样对人家啊。再说了你声音小点，被人听到怎么办...”他是没怎么了解这些，他也没有生在战火波及的地方，他贪图安逸和自私的本性也没有让他去多关心类似的事。白凝只是认为单凭出生就以有色眼光看待别人实在是不太好。
　　“没事他听不懂。”好友摆摆手，开始给他科普起了历史和新闻。
　　白凝翻了个白眼，对这种过度神经质的行为嗤之以鼻。
　　安遥清除了把酒灌进肚子里没有别的选择。

　　“你昨天晚上在流泪，为什么。”寂静的书房里突然响起不大不小的声音把安遥清拉回了现实。
　　他有流泪吗？安遥清没有印象，但是他在下楼喝水的时候并没有感觉。书房巨大的落地窗朝西，下午的阳光笼罩周身，地毯都晒的有些发烫了。解淮叶应该是结束了工作，从不远处的办公桌走到了他盘膝坐着的这个角落。安遥清只能仰着头直视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当时我在流泪。可能是做了噩梦导致的。”
　　解淮叶盯回他，那种试图将他看得透彻的眼神又开始尝试从他眼中找到别的什么。解淮叶没有说话。
　　安遥清已经住进来一年半了，他一共就出过两次门。好在解淮叶允许他翻看书房里所有的书籍和画册，也应允了他占用小书房做琴房和画室得以让日子没有那么难熬。尽管下午时分他被命令待在这个书房，没有理由，但书房的房顶比Winkler夫人家的要高出许多，面积也很大，不至于感到压抑，而且还有书陪伴他。有时他也被允许拿一些废纸进行演算。
　　吃的也没少过他的。
　　理论上他实在没有什么好哭的。想必解淮叶也这样认为，所以他最终相信了安遥清的话。
　　“你之前说想要每天出门走一小段时间，我看你琴拉的不错，市里乐团刚好有空缺，现在带你去面试，走吧。”解淮叶没有等他回答，便转身要出书房。
　　今天他依然没有选择。
　　放下书本跟着Alpha走下了楼，留下地毯上放着的几本原先计划要看的书孤零零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