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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chapter1-3) ...
1.
博士走在街上时,天上正飘着小雪。
淅淅沥沥的雪从高处轻盈又迅猛地掉落,砸得博士身上一阵阵的发疼。它们从天上铺天盖地地裹向人间,像是巨大的渔网追逐着鱼群。单看雪花是细小尖锐的无规则形状[1],但这么不停歇地落在街上,一会就积累出了不薄的深度。博士就这样和无数模糊了脸的行人一起跋涉在这片白色的泥沼中。
他走得很累,但他并不打算停下歇一歇。这是他第一次走出实验室。在过去的人生中他的生活就存在于那间简陋而又空荡的房间。他总觉得实验室的房顶有些低,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最低处甚至没办法直起身子。他多次向阿米娅提出要求修高天花板,但她们能给出的解决方法只是为他更换一间屋子。而博士并不想换掉他的实验室。
虽然他对实验室有着诸多不满,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实验室里有许多有意思的研究成果。他在床底种植了一丛蘑菇,那些蘑菇像是藤蔓一样扭曲着纠缠在一起,表面浮着一层饱和度过高的深绿。像是掺了砂砾一般粗糙敷衍的颜色,很不讨人喜欢;但却是实验室里唯一的绿植,而且很好养活,只需要他从自己的食物里给它匀出一口,它就能迅速长满整个房间。
他还在墙里养了一只猴子。他坚称自己是猴子的主人,虽然猴子并不喜欢他,也从不与他互动,最多只是从墙面上探头往出看,却突不破墙皮,挤得墙壁都鼓出一个大包,看起来摇摇欲坠。猴子经常在一面墙上为非作歹四处乱窜,但又有着可笑的腼腆,发现有人看到它时,便会惊慌失措地缩回墙内,有时力道过大又会在墙面上留下一个坑。时间长了,那一片墙的白漆一片一片地脱落,斑驳在墙上像个哭笑不得的怪物,连猴子有时候都会被吓了一跳。博士没有重新进行刷漆——反正也会被猴子弄坏的,而且那个小东西还死不悔改。
这只是明面上看得到的生物。更多有意思的东西还要在晚上才看得见。从天花板垂落的头发一样的生物,挨挨挤挤地缠满了房间,又在天光破晓时渗到地下成为蘑菇的养料;始终锲而不舍地杀死他的窗户,像是塞壬一样诱惑着行人走过去——但博士从没上当,于是窗子只能气愤地张合,发出愤怒的吱嘎声,想要用飞溅出的泥土来使睡着的博士窒息。还有时不时出现的无法形容的生物,它光溜溜滑腻腻的皮肤上遍布深蓝浅蓝的同心圆,上面挨挨挤挤地长着小疙瘩,一张脸扁平又立体,每晚造访只是为了来看一看生物们有没有遵守规矩——标准当然是它自己定的。
其中博士最骄傲的发明,还是那个造雪机。虽然这样的发明在外面也有,但毫无疑问,博士的造雪机是特别的——虽然他也不知道特别在哪里。严格来说这个造雪机并不属于博士,这是他送给新室友的礼物。
因为房屋资源紧缺,所以有的时候阿米娅会安排一些干员过来和他一起住,也有时是试验品。他不太能分辨两者之间的区别,很容易把干员当做试验品误伤;送葬人提过分辨二者的方法,但博士还是没法学会。久而久之,阿米娅也不给他安排新室友了,他就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鼓捣稀奇古怪的玩意,累了冲着猴子自言自语。
直到有一天,银灰搬了进来。
银灰是在他屋里住得最久的人。这个银发男人无疑是个模范室友。银灰每天早睡早起,晚上不磨牙不打呼不起夜不梦话,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得像具遗体。早晨起床后银灰总是把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因为作息原因,博士从未见到过他的床铺凌乱的模样。这位新室友嘴巴很严,知道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博士很喜欢和这样知情识趣的人合住。
银灰曾经在某天晚上意外醒来,见到了探头探脑的猴子,还有前来觅食的怪物。其他人在晚上不会到这里来,以前的室友在晚上也只会惊恐地哇哇大叫,吵得所有人都睡不好觉。而银灰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很镇定,这让博士感到安心。
他试探性地询问:“你看见了吗,那只猴子?”在他问出口的时候,猴子已经缩回去了,并且掉下了一块墙皮,正落在他的床上。
“为什么会看不见?”银灰理所应当地反问。
“我以为你也会掩饰,像是之前躺在这床上的人一样,他们总觉得否认看见了就能粉饰太平。”博士松了一口气,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银灰抱有期待。
银灰笑了笑,“我来自雪山,那里也有许多神奇的东西。我看见了很多,不过这里的我倒是都没见过。唔……有点新奇。”
博士兴奋起来,开始谈论他的研究成果,每当提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总是格外多话。谈到重要的地方时,他甚至翻身下床亲自给银灰演示那些小玩意,连博士自己都忍不住觉得自己像是个炫耀成绩优异儿子的更年期老妈。
银灰是个合格的倾听者,他始终保持安静,偶尔会应和一两句,或者询问一些简单的问题。这时的氛围融洽得过分。博士想,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给别人介绍自己的成果了。
这场和谐又快乐的谈话终止于送葬人的到来。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敲了敲博士的门,隔着一层栅栏对他说道:“博士,现在已经很晚了。”
博士看着抱着文件本的送葬人,猜测他可能是工作到深夜,而自己这里的讨论打扰到了他的工作。像这样无趣刻板的人是无法容忍阻止工作进程的事情发生的。他解释道:“抱歉,我讨论的声音有些大。我打扰到你了是吗?每次聊到那些东西,我都有些……亢奋。”
送葬人点了点头:“什么东西?请您大致和我讲一讲。”一边这样说着,他一边翻开了本子,像个勤奋好学的好学生准备做课堂笔记。
博士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银灰。如果要介绍房间里的小玩意们,显然会耗费他许多时间;而这样把人半途放弃转而和别人讨论,在博士看来是十分失礼的行为。银灰坐在床上,轻微地向他摇了摇头,于是博士懂得了他的态度,对送葬人说道:“我打算睡觉了……如果你实在好奇,可以明天再来找我。”
送葬人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后就离开了。博士关门走回来,发现自己的床铺上几乎铺满了掉落的墙皮。
“它大概是在借机报复吧。”银灰正经中带着些许促狭地调侃。而博士只觉得麻烦,因为这意味着他得换掉这条早上才铺上的干净床单。
博士不想打地铺,于是他瞄上了银灰的床。银灰很大方,分给了他大半个床铺。可能是因为银灰的迁就,虽然这是张不大的单人床,躺了两个男人也并不觉得太拥挤。
第二天早上博士醒来时银灰已经出去了,送葬人带着注射针剂走了进来。博士披着被子坐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顺从地伸出胳膊并发出疑问:“怎么今天换成你来了?”
“博士觉得应该是谁来?”
“之前都是阿米娅来处理的。她怎么了吗?”
送葬人不说话了,沉默地把液体推进他的身体后,才开口道,“阿米娅离职了,以后是我来接手您的日常检查。”
博士点点头表示理解。他向送葬人要了一个棉球来按住针孔,专心致志地盯着墙上的猴子,用眼神谴责它昨晚的恶作剧,希望这样能让这猴子感觉到不自在。送葬人则看着钟表,秒针转过两圈后他说道:“博士能跟我说一说昨晚的事情吗?”
一边说着,他又拿出了那个本子。博士看着他的动作,有点疑惑,“昨晚?你是指晚饭时候吗?”
送葬人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也只有一瞬间,他再次恢复了正常。“昨晚临睡前您提到了房间里的东西,我想知道那些是什么。”
这一次博士想了很久。送葬人也不说话,等待着博士的答复。半晌博士终于说道:“你可以去问阿米娅,她见过好几次了。”
“阿米娅离职了。”送葬人耐心地重复。
“离职?好吧,我记得她答应过和我出门玩的……啧。你想知道什么?”说着这话时,博士也眯着眼睛看了看钟表——但他并没有看出来送葬人之前在看什么。
送葬人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博士的目光,他提笔在本子上写下了一行字,【博士刚刚在看什么?】
这样安静的交流方式令博士感到有些奇特,而他也并不排斥这样做,甚至隐隐觉得开心。他拿起笔,也在本子上面写到【猴子。】
【它待在哪里?】
【头顶。】
这样写字,博士还担心送葬人没办法理解,于是他在本子上画了斜斜的一条线,又画了一只站立着的抽象的猴子。猴子的脖颈处被线分割,看起来像是被吊死在头顶上。博士画着画着,又伸手用手指测量了一下猴子的长度,想要在旁边标个比例尺;但他抬起头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布满灰尘的床单还没有换。于是他涂黑了画,又写到,【我想换床单。】
送葬人看了一眼博士:【为什么要换?】
……为什么换?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吗?猴子把他的床单上弄得全是墙皮,不换床单就没办法睡觉;而如果换了新的床单,猴子就会明白即使弄脏了他的床单也无法对他产生什么危害,从而不会再搞这样低级又无聊的恶作剧。
这样浅显的道理,送葬人却还要提出疑问。博士突然失去了耐心,他扔下笔说道:“我想换床单。”
送葬人从他瞬间恶劣的语气中感受到了这场谈话即将结束的信号。他站起身,脚尖刻意冲着门的方向:“好,你想换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都行。”博士大幅度地摇头,希望能借此表达出自己的不挑剔,“什么样的都行。”
他不知道送葬人怎么理解的这句话,他也不在乎。送葬人开门时银灰正好在门外准备走进来,两人都对彼此视而不见,连避让的动作都没有。但当博士以为他们会撞在一起时,他们又惊险地擦肩而过。
送葬人走了,还带上了门;银灰则坐到了椅子上。虽然他去晨跑,但看起来并没有出什么汗。也可能是被风吹干了吧。博士默默想着。
“你不喜欢他?”博士看着银灰,“你都不理他。”
“我喜欢他的。”银灰回答,看起来他对这句有歧义的话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像是说出“天气真好”一样平淡,“毕竟你喜欢他。”
我喜欢他吗?博士没有回答。既然银灰这么说,那他应该就是喜欢送葬人的。但博士内心对此并没有什么波动,本该有些暧昧的氛围在他们之间寡淡无味得像杯白水。
这时候银灰的好处又凸显出来了。在两人无话可谈的时候,他不会像送葬人那样一声不吱任凭沉默蔓延,也不会像之前总来的小姑娘(他忘记那人叫什么了)一样拼命地寻找话题,像是在逗弄鹦鹉一样引导着他多说两句。
银灰会在一旁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和他互不打扰;却又总是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和他说上一两句话,让他不至于对着空气像个神经病一样自言自语。
虽然博士很享受没人打扰的时光,但很多时候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无所事事又游手好闲,虽然他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千奇百怪的灵感,但他懒得实施。况且他也不能实施——他的身边并不安全。
在墙缝的阴影中,在窗棂的破洞里,几乎无处不在的视线像是被风刮过来的蜘蛛网,黏哒哒地缠在他身上。有人——或许是一个,或许是一堆——在窥伺着他的实验。那些人觊觎着他的成果,迫切地想要像蛇一样在伊甸园偷走哪怕一个苹果。意识到了这件事,最开始博士还试图寻求帮助;但在发现其他人也帮助不了他以后,博士就不再进行实验了,而是改为在脑内模拟。质子与中子的碰撞,离子与电子的结合,像是从亘古辽远的宇宙大爆炸时期遥遥地递来一束绚烂的光,与若干道粒子波扭曲着纠缠在一起。
那样绚丽震撼的场景,已经超出了人类所能想象的极限,但博士就是看到了神的游乐场。他有时会有些遗憾于这样的盛景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在外人看来,博士只是在迟钝地发呆,一愣就是一整天,仿佛一块被遗忘在烂淤泥里的木头;没人知道在他的头骨里开出了多么浓艳又感动的花。
但有些时候博士也是在单纯的愣神。他不信任文字和语言,甚至不信任大脑;当他感受到那些人的眼光时,他就故意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让那些窥探的小偷不得不提起精神监视,又每每无功而返。
嘿嘿,傻帽儿,活了个该。
2.
当博士意识到银灰和送葬人关系真的不好时,已经是银灰搬进来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不是他过于迟钝,这两个男人之间毫无火药味,甚至避无可避时银灰还会礼貌地对着送葬人点头致意;而博士最近也一直忙于——忙于——管他呢,反正很忙碌,没空观察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于是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这样一路崩坏恶化。博士亲眼看见银灰拿刀指着送葬人的头,而送葬人面不改色视若无睹。如果不是博士立刻拉走了银灰,怕是就得当场血染实验楼。
这样不行,博士想。还是得和他谈谈。
这个“他”,既是指银灰,也指送葬人。关系的维护不能只靠一方,愤怒也不可能因为单方面的原谅而消融。
他先找了银灰。两人是舍友,见面时间多且长。博士在银灰出门时敲了敲墙壁,低声和猴子商量:“……帮个忙吧猴哥,真的,成了的话以后不仅不骂你还给你搞个花果山怎么样?”
猴子在他头上撒了一大把墙皮,同意了这场交易。
于是晚上临睡前,银灰掀开被子,捡到了一个暖烘烘光溜溜的博士。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盯了半天,博士有些尴尬地开口:“我……我的床被猴子欺压了。超惨。”
银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另一张床上积压了厚厚一层墙皮,堆起了一个小山坡的弧度——猴哥很敬业,连对面墙的墙皮都运过来了。
“你怎么惹了他?”银灰有些头疼,他本打算装个正人君子,“我去睡地上吧。”
“别啊别啊,”博士翻了个身,躺到靠墙的里面,整个人变成了一张贴在墙上的大号海报,“一起睡呗,不会很挤的。”
银灰其实也就是意思意思,面对博士的“盛情”邀请也就假模假式地退让了一下后就脱/光光躺上了床。
两个赤/条条的大男人挤在一起却什么都没发生,原因要么是一方不行,要么是两方不行;但在博士这里有了新的解释:有人心里有鬼。
博士对银灰确实不太一样。这种感情属于欣赏?依恋?知己?他不确定。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足以支撑得起擦枪走火的可能,更何况他马上要在银灰的床上向他提起另一个男人。
“你为什么讨厌送葬人?”博士问,“他似乎和你不熟。”
“我没有。”银灰依旧很平静,漂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光下像是块异色琥珀,“我说过,我喜欢他的。”
博士不作声,只是用谴责猴哥一样的眼神看着银灰。后者一开始还貌似真诚地和他对视,几秒后却又默默移开了视线。
“我说过……我喜欢他,是因为你喜欢他。”他慢慢地说道,“同样的,我确实讨厌他,也是因为你喜欢他。”
博士听了这话,却没有想象中的意外或是欣喜。他像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心里的感觉仿佛是在二刷电影结局。虽然最后的结果会出人意料,但他——一个知晓世间的上帝,已经并不再为结局惊讶。
于是博士吻上了银灰的嘴唇。博士的身体是灼热的,而银灰却凉得像是身边的床铺一样。博士一边亲吻着他,一边默默地给他拽了拽被子。两个人在狭小柔软的空间彼此拥抱,交换着气息和唾液,温暖湿润得仿佛回到了母体。
猴子吱哇乱叫着咬断了电线,于是屋子里便陷入一片黑暗。角落里漂浮起一片荧绿色的花粉,慢慢地浮动着向屋子扩散。两个人在萤火虫之间接吻,直到一同睡去。
博士半梦半醒间听到银灰叫他:“博士。”
“嗯?”
“……我们走吧。我们去雪山,不需要造雪机也能有暴风雪的雪山。”
博士没有应答。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银灰以为不会听见他的回答、已经自己睡着了以后,博士才小声地抽泣着说道:
“好呀。”
3.
至于送葬人,他比银灰好哄多了。对于博士要求他和银灰和平共处这件事,送葬人表现得很淡定。
这个蓝眼睛的天使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才用他一贯平淡得甚至死板的语调答应:“好。”
嘴上这么说着,送葬人的眼神却是沉沉的。那双蓝眼睛像蒙上了一层霾,仿佛被遗弃的小动物一般灰扑扑的,又像是黄昏时将要下雨的天空,压抑又悲哀。
博士虽然注意到了,但他没有去深究的打算。送葬人和他算什么呢,不过是实验室的博士与助理。他们是工作关系,博士没有必要为送葬人的负面情绪负责。
——不对,不是工作关系。博士愣住了。送葬人、送葬人……和他是什么关系?
……实验室的助理?
……每天来给药的医生?
……隔壁的加班狂室友?
或者是……监视者中的一员?
是谁?
是谁?!
博士突然感到有些呼吸困难。他弯下腰,大口大口的喘气,拼命地撕扯着自己的领口,却仍然被憋得双眼翻白。他想要呕吐,又想要咳嗽出来,大团凌乱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堵在胸口,令他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恍惚间他可能是扯住了自己的头发,又像是狠狠地咬在了银灰的胳膊上——他无力追究为什么银灰会出现在这里。
总之他感觉自己这种薛定谔式的存活状态像是过了一辈子,又像是被压缩成薄薄的片状的一秒。当他再度清醒过来时,他被送葬人圈在怀里,手脚都被强硬地压制住,手腕上有几块触目惊心的淤青。
送葬人也不太好过。他的额角正在流血,头发和衣服都蓬乱着。送葬人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动弹。要不是他的呼吸清晰地打在博士的耳廓上,博士会以为送葬人就这么死在了他的……银灰的床上。
博士动了动手指,轻轻地在送葬人的手腕上连续敲打了三下,又画了一个同心圆。送葬人倏地睁开了眼睛,一瞬间像是闪着光。但下一秒对上博士的视线,他又变回了那副AI脸。
“我……”博士挣扎着想开口,却一时不知道从何说去,“你是谁?送葬人。”
送葬人依旧不说话。他凑到博士的鬓角边,在嘴唇离发丝还有几毫米时停了下来,仿佛遇到了一层看不见的边界。
“是送葬人。”蓝眼睛的漂亮天使这样肯定道。
送葬人想了想,还是亲吻了上去。他的动作轻柔又快速,只碰了一下就迅速抬起头。博士垂眸盯着地面,他看着博士的发顶。
长久的沉默。
“我送你走吧,博士。”
送葬人突然开口。这很少见,以往通常是博士来引出话题,送葬人只负责提问或附和。但这一次送葬人成了主动挑起话头的人。
“博士,你走吧。”
[1]……我知道雪花不是无规则性形状的啦
请留下你来过的痕迹,给这个渣作者一些码字的动力
谢谢呀w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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