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时光，还有你》绿颜

26、第二十六章

　　有你就够了，这句话如果她是在18岁的时候听到，她一定会雀跃。现在她突然清醒了。

　　原来爱情也并不是全部啊。

　　那如何解释她这多年要寻找河胜俊的执着呢。

　　前面有条河，河水看上去不深，两人打算踩着这小河里深深浅浅的石头淌过去。中午的太阳有些热辣，没有擦防晒的这个时代的邱凉感到有些郁闷，不过流过汗后吹着迎面而来的凉风，她一下子精神了，仿佛那些属于21世纪的便利和对古人而言优厚的物质条件也没有那么吸引人。

　　这时候她心里又有个疑问。“我在自欺欺人吗？”

　　河水忽然变得湍急，越来越深，好像一个梦的漩涡，她在想：我怎么就敢走进这河里？我怎么就走到了河中央？

　　男人好像在岸上，另一个世界的岸上，她突然想挣扎，而后才想起包袱里的镜子，她好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硬是逼着自己打开梳妆镜的小抽屉，右面的小镜子显现了它的文字：除非你们不够爱，否则永远也摆脱不了……

　　摆脱不了什么？她的腿一软，连河对岸的那个买卖镜子的小商贩还没有见到，另一边的河胜俊还没有牵到她的手，她便消失了。

　　河胜俊不假思索纵身一跃，可是捞了半天，他找不到里面任何尸体。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许久，爬上岸边的河胜俊呆呆地看着河水里的漩涡在逐渐变小，最后成为一点水花，仿佛刚刚的一切是梦，他不过就是河辰溪，他做了一个有关邱凉和河胜俊的梦，他在自欺欺人。

　　如果不是自欺欺人，那女人也会留下来啊。这个叫做“清妮”的女子也会留在这个时代吧。

　　事情越发扑簌迷离，河胜俊决定自己独自完成这趟旅程，或许一切就有答案了。

　　路途好像一下子变得崎岖了，原来她的存在就像一颗星星一样照亮着他曾迷茫的夜晚。如果他一直未醒，多好；如果她未曾来过，多好；如果他和她也未曾相识，多好。很多人感激相遇，即使后来失去，将来也会相信回忆很美好，可是他宁愿平凡，平淡，如果从未见过更好的，那么此刻他或许会怡然自得一种无聊和平静，而见过她后，此生他便常常不能平静了。

　　路一直绵延至树林深处。黑雨山。

　　场景似曾相识地熟悉，不知道是不是曾经在梦里来过，他的腿脚哆嗦着，尽管没有风，空气闷着很久一样，看不见的湿漉漉的一片片雨雾在眼前随着行人的步伐移动，他，一个人，他怎么这么大胆，一个人在这里。

　　如果有猛兽呢？如果有毒蛇呢？还是回去吧！他不能再靠前了，那些地方进去之后怎么出来，那个小贩肯定不在这里了吧……

　　可是如果还有一线希望在现代重新遇见呢？

　　他的勇气忽然提上来了，满满的，不知何为恐惧。

　　走近去，远处有一片片石林，周围是茂密的松柏，看上去气宇轩昂，他上次未曾认真看到这些景色，现在他不得不认真看清楚，因为他走得有些慢。

　　往前走，好像那个小贩就在前面村口的地方，他记得那里曾经有很多草垛，一从一从的，像似守着在那，特别安分，行人看着也温暖。

　　他仔细透过天上一点点月光去看前面到底啥模样时候，雨下了下来，猝不及防，他三步并作两步，飞一般躲进草垛里。

　　忽然，他闻到一股醉醺醺的气味，旁边站着个人，脸红通通的，不修边幅的胡渣有些突兀地长在这人脸上，这人看上去挺年轻的，不过他的帽檐压得低低的，河胜俊不敢断然认定此人就是当时的小贩，因为这人藏在帽子里的一绺头发掉落出来，是银丝，他的头发全白了。

　　而后此人睁开眼睛，河也看清楚了，他就是河晨曦当时去见过的小贩。

　　“你知道我要来？”河胜俊紧张地说道。

　　“你来或不来都改变不了什么，像我这白头就是几年前你拿走了梳妆镜之后发生的。你可曾发现这物体的不寻常？” 小贩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是带有一种不得已的恐惧之感，让人看了顿生怜悯。

　　“刚刚我的妻子掉入水里，连尸体都未寻得，但她包袱里的这个梳妆镜我们却在岸上找到了。这怎么解释？她去了哪？她回去了？因为那水真的很浅，不足以淹死人哪……”

　　“这个不得而知，但也许你的预感不错，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时代，回去是迟早的，你或许也会回去，现在的你也不是这里的人，不过你们将来如何相遇或者从此一别而过就不知道了。我是个卖一些稀奇古怪珍宝之人，道听途说的故事听多了也能和你瞎掰上一会儿。这个梳妆镜你打算怎么弄？”小贩的声音完全不像年轻人的，他的容貌和头发实在也不相配。

　　“如果留在这，我能解脱吗？”河胜俊苦恼地盯着远处黑黝黝的山，它们躲在重重烟雾缭绕的夜色之上，让人愈发迷茫。

　　“凡事愈执着愈看不清楚眼前，你何不放下后再退一步看清楚它呢……”

　　“放下？”。河胜俊喃喃自语。他回忆着最后看见的女孩的面容，她的脸看上去总是那么清冷，美艳，她现代的装束不及古代的万分之一，何幸得遇，良人如斯。

　　“这座山叫黑雨山，每到初秋时节，天空下的雨都是又苦又涩，所以叫黑雨山。已经很多年了，我在这里，我们家里几代人都在这里……”小贩看着远处天空，云层看上如人形般缱绻，缭绕着一些似有若无的动作。

　　“对啦，你知道这个梳妆镜你在拿到的时候就是半个吗？”河胜俊突然被一阵猛烈的记忆碎片撞击入脑袋，他想起了那个外商也有这个梳妆镜，现在是两个合二为一。

　　“这个我不清楚，我带你进我老宅，估计是我的同僚或者父亲，祖父卖了也说不定……”

　　“它的历史也不至于那么长，估计是你的同僚卖掉的吧……”

　　两人开始开始摸黑走进这山里。

　　河忽然想起从前学过的一句古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他来到这个时代，好像身体里有着一个河辰曦的影子，人也变得诗意起来，只是他不会作诗。

　　他跟在小贩后面，因为心急，走得踉踉跄跄似的。

　　“前面就是我的老宅了，现在只有我和一个朋友住那。”

　　“那你的父亲母亲，还有兄弟姐妹哪。”

　　“喏……”小贩指着男子头顶的一片牌位给河看。他瞬间有些站不住了，当他再次转过头看向小贩，小贩又找不着人影。

　　河看自己身处的环境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宅子，这地方似乎和先前过来的地方不一样，他掀开前面客厅的帘子，只见小贩在对着一个什么东西在喃喃自语。

　　“你在做什么？”河好奇地问对方。

　　“你根本回不去，你只有灵魂在这，你现在依附的身体是另一个的，他已经死了。你的魂很快也会变得虚无……”

　　“好，……我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那你是怎么得知这些……”

　　“这个梳妆镜里面照不到你啊。”

　　“我是……”

　　“你还是你……尔等凡人看不到罢了……”

　　“你看得到的啊……”

　　“我是看得到……因为这个镜子选择了我吧。一切还得在这里结束。”

　　“什么意思？”

　　“镜子需要找到它最开始的主人才可以，但这是不可能办到的，是谁不知道？怎么找？”

　　“解铃还须系铃人，对吗？”

　　“是……”

　　“也许终其一生都是徒劳，那有什么办法让我看她一眼啊……”

　　“你看看镜子里有什么暗示……死马当活马医吧。”

　　两人决定把这个梳妆镜拆开，恢复最初的两个。当他们打开中间的暗缝，用力拆分时候，镜子里一行字出现了：有缘千里来相会。

　　这些字变得温和了许多，而且好像一直都在，像似一个女子由最开始的愤愤不平到慢慢接受糟糕的结果，直至放手，开始享受自己的各种和生活的各种。

　　镜子完全拆开成两个后，河像得到了解脱，也随着消失不见。

　　小贩像做了一场梦，在天明精疲力尽地醒过来。

　　而另外一边，女子邱凉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回到了那面玻璃镜子前，那个老人笑着看着女孩，两人会心一笑。

　　邱凉想起还没遇见的河胜俊，还有那个总是站在她这边的莫力，还有……还有离开的母亲……一切像不曾改变过却又像有什么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