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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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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夜其实并不短，但对天明就要分别的人来说却是那么的短暂，仿佛就是说了几句体己的话，天边就有些微亮了。
展昭把削好的木剑放在儿子起身就能看到的地方，又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小孩不知忧愁还带着浅笑的睡颜。
“我去牵马，你等等我。”展昭对妻子说道。
“一起吧！”此时多一刻的相伴也是好的。
牵了马，出了府门，又检查了一遍行装，便是该分别的时候了。
“月华，”展昭伸手理了理妻子在晨风中轻轻飘舞的发丝，说道：“别送了，回去吧，骥儿醒来见不到你又要哭了。”
丁月华勉强地一笑，说道：“到底是操心儿子。让我再送十步好不好？”
展昭点头，于是十步，二十步，三十步。。。。。百步，却是无言。
“回去吧。。。”展昭停下了脚步，说道：“已然百步。”
“你倒数得清楚，”丁月华有点苦笑，顿了一下，抬头对上丈夫的眼，有些恳求地说道：“我就站在这里不走，看你走，看不到你我就回去，好不好？”
展昭又点头，走了，狠了心不回头。
丁月华不由自主地跟了两步，之后还是停了下来，咬着嘴唇，泪就涌了出来，多少年来一直挺拔如斯的背影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这一去何时得见？这一去他能不能照顾好自己？终于再睁大眼睛也看不见了，她对自己笑了笑，才想起掏出手绢擦干满脸的泪水，刚才真应该再忍一会不要流泪，要不然那个背影怎么会那么模糊呢？不过，自己真得忍住没有在他面前流泪，他不会怪我情薄吧！我只是不愿你难过。
丁月华转身快步地向回跑去，骥儿快醒了吧！
展昭在城内没有骑马，只是牵着马缓步行至城门口时，已有几个随行的军士早就等在哪里了，展昭抱拳说道：“累兄弟们久等，清点一下行装，我们就出发吧。”
有一个健壮的粗嗓门的叫做桑林生的校尉上前一步禀告道：“展大人，尚有一人未到。”看样子是这八个随行军士中领头负责的。
“哦，”展昭没有问是谁，也没有怪罪什么，心想必是家中亲人难舍啊，反正不是很急，这才刚到卯正时分，于是又说道：“兄弟们趁这会儿再看看该带的东西带全了没。”
一回头的时间，就远远见到一个兵士打扮的年轻人飞奔而来，想必是迟到的那个了。
“怎么才来？”那个粗嗓门的汉子有些生气的吼道：“说了卯正，梆子都打过了半天了才来，你第一天当差啊？”
来人垂着头，调整着因为奔跑而急促的呼吸，没有任何解释，只是说道：“请大人责罚。”
“他前日才结婚的，”一个很小的声音传到了展昭的耳内，展昭叹了口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叫司云。”回答得倒是干脆利索，还有一点大义凛然的感觉。
“无论什么原因，迟了便是要受军法处置的，只是赶路在即，到了渭州再说吧。”展昭又对桑林生说道：“清点人数，上路。”
一共就八个人，扫一眼就数清楚了，可是桑林生还是一板一眼地点了卯。
这八个人都是禁军出身，有像桑林生那样听说是要上战场，主动请缨来的，也有像司云一样慕展昭之名，毛遂自荐来的，当然也有被强行分配来的，就算不情愿，也是没有办法的。
因是人们进出城门频繁的时候，官道上的人不少，展昭他们一行人出了城门，便没骑马，又似乎大家都不想走快，不想这么快得离开这里。
初秋的晨是清爽的，一声“展护卫”伴着晨风入耳，亲切熟悉。
抬头但见青布儒服的先生，面带笑容，捻着几缕胡须在驿亭边站着。
“先生？！”展昭有些感动，一直压抑着的离别的愁绪在看到公孙先生的时候突然翻涌起来。嘱咐众人先行，自己随后跟来，便快步向驿亭走去，迎上了公孙策充满不舍和牵挂的眼。
“大人去上早朝，嘱咐束竹一定要来为展护卫送行。”
“大人费心了。”
面对着被朝霞染红的天际，两人负手而立，影子在身后延伸。
“展护卫大义啊！”公孙策叹道：“大人都没想到你接下了这道圣旨，为什么不选择带着月华去过江湖儿女的日子？”
展昭深深地吸了口气，挂着不知是什么情绪的笑容，开口说道：“江湖生活固然快意，然则已非展某所求。这么多年来跟着包大人，看着大人不顾自身安危只为天下苍生万民谋福利，保平安，展某早已深受感动，范大人的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才是男儿立身处世之为，思及自身，空有一身武艺，若为儿女情长，江湖自在所扰，岂不辜负了大人，辜负了自己？展某只想为大宋为百姓尽一己薄力。”
“说的倒是慷慨，只是自己心里到底还是不舍吧！”公孙策捻须笑道。
“朝廷里党派之争，古来有之，皇上也许只是让展某远离是非之地吧，”展昭也能想得明白圣意也不是如此单纯，只是有些话说不出来，便转了话题，脸颊微微泛红：“若说不舍，却真是舍不得月华独守空房，这些年欠她的太多了。”说到此，思及才刚送别的情形，不由又有些动情地说道：“她怕我离别伤感，竟忍住没流一滴泪，倒叫我心里更为她难过。”
“到底是将门之后，不做那小女儿情态，展护卫好福气。”公孙策拍了拍展昭的肩膀：“若是真心要体谅她，你自己在外到底要好好保重自己，原来那不顾惜自己身子的毛病要改改了，她求的不就是你能好好的吗？”
“我明白。”展昭点了点头。
“其实我倒真希望你能放下这些事好好过几年清静日子调养调养。”公孙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包袱递给展昭，交代道：“说到这里我便要多啰嗦两句，你且认真听着：一是你这几年食无定点，落下的胃病要多注意，生冷的别吃，烈酒别喝，别忙起来忘记吃饭，觉得不舒服就熬枫廖汤喝上，那几味药材很好找，你也别怕麻烦；二是要避免旧伤复发，去年那次重伤创了你的心经和肺经，你如今的身体不比当年刚入开封府的时候，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了，那伤发作起来有多危险你自己知道。边关那里缺医少药，我先炼制了些丸药你随身备着，怎么配怎么用也都写得清楚，这些药若用完了，便叫军医替你按里面的药方再炼制些，不要怕麻烦别人。”
展昭突然觉得公孙先生的啰嗦也是那么地受用，他默默地接过包袱，突然感觉这个小小的包袱竟是那么的沉重，沉重到只能单膝跪地来表示心中的感激：“多谢先生！”
公孙策连忙扶起：“展护卫，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展昭的眼模糊了，他流泪了，没有在妻子面前流，却在先生面前；什么叫“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其实真正令男儿流泪的不是伤心处，而是感动，是自己觉得无以回报的感动。惊觉失态，慌忙转过头去用手背抹去泪痕，再转过头来又是淡若清风的笑容：“先生见笑了，展某此去还望大人和先生多加保重。”
马蹄声急，由远及近。
来者是旧日在开封府内一起同甘共苦的四位兄弟。
“还好赶得及！”赵虎勒住马，长呼一口气。
展昭看着四人勒马跳下，心想：这几个为了赶到送我，在城内也是策马加鞭吧，不知是否惊扰了城内早起做活的百姓，若在平时自己是不是会说教一番呢？可是现在心里还是满满的感动，哪还有责怪的感觉？
“兄弟们费心了。”展昭抱拳行礼。
“展大哥，边关很苦，一个人在那里，身边没人照顾，自己要当心啊！”马汉关切地说着，却被王朝戳了一胳肘。
“月华嫂子一个人留在京城也挺可怜的。”赵虎楞爷莫名其妙地就接了一句，亦被王朝戳了一胳肘，外加一个瞪眼。
“戳我们干什么？你自己倒是说句中听的啊！”赵虎有些不服气地对王朝说道。
“你不会说‘月华嫂子这里，有什么事我们会看顾的嘛。’”张龙接道：“你笨死算了！”
展昭被这几个人逗乐了，笑着说道：“月华过几日便回茉花村去了，多谢兄弟们关心，到时还要偏劳兄弟们送送。”
赵虎立即接道：“那还用说？”
“若能和展大哥一起上阵杀敌也是一件快事！”王朝表现出满面期待地说道：“挥戈沙场方显男儿本色！”
“听到没，为什么王朝大哥戳你们，这就是本钱！”张龙对着马汉和赵虎说道。
众人皆是一笑，一番离别的伤感化作无形。
古道西风，却不是夕阳西下的暮色，是一片洒下希望的晨光，珍重声中一骑绝尘而去，承载着为国为民的侠义胸怀。
在马蹄飞踏扬起尘土中，公孙策觉得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救己于危难，仗义血性的南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