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鹿》热绯

6、第 6 章

　　我们一直忙活到了晚上放饭时间，学妹们买来盒饭，大家都累了一整天了，早就饿坏了，一拿起盒饭立马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我坐在第一排观众席上吃着盒饭，真的饿坏了，才觉得连滋味不怎么好的盒饭都觉得好吃。
　　后面一阵骚动。
　　我回头望去，瞧见贝缪斯就坐在离自己只隔着四五排距离的席位上，他身边围满了女生，女生们热情地给他送上盒饭，但他却都拒绝了。
　　给我递热水的学弟，小声咕哝道：“装什么装啊？心里早就乐开花了，还非得装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是在故意勾引女生吧。”
　　我蹙起眉头，接过热水的时候手颤抖了一下，热水洒在旁边座垫上，纸杯骨碌碌滚到了脚下。
　　学弟有些被吓到了，急忙问道：“学长你没事吧？”
　　“没事。”我淡定拿出纸巾擦了擦溅到衣服上的水渍，而后抬起头冷着脸对他说道：“学弟，做事的时候最好不要分心，幸亏这杯热水没有烫到我也没有烫到你。”
　　学弟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
　　直到高雾过来对他说道：“好了，以后细心点就好了，你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忙吧，快去忙，别在这里继续耽搁时间了。”
　　“谢谢高雾学长！”学弟赶紧道了声谢，立马走开了，就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我弯腰捡起纸杯扔进走道中间的垃圾桶里。
　　高雾：“你也太维护他了。”
　　“不是维护，我只是不喜欢在背后嚼舌根的人而已。”
　　“好吧，随你怎么说。”高雾抱着手臂，侧目看了一眼后方，又说道：“真是一个比一个无情啊，学弟自己难过不想吃饭，就狠下心拒绝了那么多学妹的芳心呢。”
　　我犹豫片刻，问道：“还有盒饭吗？”
　　“嗯，在后台。”
　　我点点头，起身朝后台走去。
　　到了后台看见桌子袋子里刚好只剩最后一份了，外面摸着有些凉了，可是这里没有灶台没法没有加热。那家伙是在跟我怄气才故意不吃饭吗？明明该生气的人应该是我吧？
　　一想到这里，我火气蹭蹭蹭往上窜。
　　努力控制住了脾气，才没把手里的盒子捏变形。
　　我过去看见他一直低着头，情绪很低落的样子，感觉到我靠近时都很不耐烦，直到看清是我，他才稍稍有些缓和。
　　“你怎么来了？”
　　我把盒饭和筷子递给他，“还剩一份饭，我不想浪费粮食，所以特地给你送过来了。”
　　他捧在手上，愣怔一下，说道：“好像冷了。”
　　我白了他一眼。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嫌弃，早知道这么难伺候就不拿给他了。
　　“不想吃就请出门左转，把饭盒放在台阶上。”
　　“为什么？”不应该扔进垃圾桶吗？
　　“那儿经常有流浪狗出没，我想这个时间点它们应该正饿着呢，刚好你可以把你的饭分给它们。”
　　“我还是自己吃好了，我担心冷饭会让可爱的狗狗们闹肚子。”
　　我无奈地摇摇头。
　　他往嘴里送进一口饭菜，刚嚼了两口就停了。
　　“怎么了？”
　　“不太好吃。”
　　我忘了，这位可是富二代，吃的用的都很挑剔。让他在这种环境里吃员工餐，而且菜都冷得差不多了，他觉得难吃也很正常。
　　毕竟他每次出入的餐厅都很高档，随随便便一顿餐都抵得上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贝缪斯看我眼神不对，立马改口说：“也不是特别难吃，可能是我第一次吃有些不习惯。”
　　我叹气，“真不知道你待在这里这么久干嘛？你自己没事做吗？”
　　“我今天是专门来看你工作的。”
　　“工作有什么好看的？”
　　“其实……我是想待在有你的地方。”他嘴角微微上扬，刚刚好的弧度，笑起来很迷人。“对不起啊，我不该对你说那种话。”
　　我眼神一闪，假装茫然不知，“什么话啊？我早就忘了。”
　　他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埋头吃饭。
　　怕他噎着，我特意给他倒了水，还没来得及给他呢，就被匆匆忙忙从后台跑来的场记截住了。
　　“徐导，不好了！”
　　当导演的最讨厌听到“不好了”这三个字，一旦有人说出这种话，很可能意味着接下来会因为某个原因不能开机，所有一切都会按下暂停键。
　　真是头疼，只是先拍短片而已怎么也会不好了啊？
　　“慢慢说，说清楚，怎么回事？”我把水递给他，“要不要喝口水先？”
　　场记一口气说完，“选上女三的学妹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剧本里女三的台词不多，但这个人物必须要出现在宣传片中，她的存在对整个剧情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她在戏里暗恋的对象是男主，得知男主喜欢女主后默默努力隐藏自己的感情，退到朋友的位置上鼓励男主去追求女主。
　　整体来说女三这个角色很讨喜，人物内心单纯且豁达，随着她的出现，让剧情从晦暗过渡到明亮，是剧本里不可缺少的重要润滑剂。
　　更何况我当初就是出于因为女三台词太少，可是重要性十足的出发点考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去解读人物内心，设计她的台词，让人物鲜活起来可以大放异彩。
　　“徐导，是不是先拍到这里，等明天学妹回来后再进行补拍？”
　　这个主意听着是个补救方案，但是我不同意这做法。
　　我不希望再去浪费一天的人力物力了。
　　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照原计划进行应该在十二点之前就可以收工，可是现在出了意外，可能时间得延迟了。
　　我感觉心情太烦闷了，于是解开上衣前两颗扣子，想散散热。
　　“找替身顶上。”我面无表情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在今天之内把MV拍完。”
　　场记有些为难，“这里妹子挺多的，但是符合女三形象的妹子挺难找的。”
　　“我相信你能找到！呃，实在不行，靠妆容和服装撑起来也没问题。”
　　我看了看远处聚在一起的学妹们，真心有些无奈，长相上都还过得去，就跟他说的那样，化了妆什么问题都没有，关键是没有女三的内在气质，这还真不好找啊。
　　他翻开剧本，指着那一大段台词，又说：“可是现在背词来得及吗？不需要排练吗？”
　　我掏出荧光笔划掉一部分台词，只保留最精华的部分。“好了，现在还有问题吗？”
　　“呃，没问题了。”
　　贝缪斯和高雾看见我来了又走，觉得奇怪，两人同时从不同方向追过来。
　　“老徐，出什么事了？你脸色好差啊。”
　　“有个女演员临时罢演，我现正在想办法处理这件事。”
　　“找到合适的替身演员了吗？”
　　“场记正在找。”
　　“嗯，这里女生多，临时抓一个顶上应该没问题，只是准备时间太少了，如果对方没有舞台经验，拍摄起来会很麻烦。”
　　贝缪斯瞧我忙得晕头转向，有些心疼问道：“有没有什么地方我能帮上忙？”
　　“你能帮我什么？”这句话没有嘲讽他，而是真的觉得他帮不了我任何忙。“我现在缺的是女演员，又不是男演员，如果是男演员的话，我绝对会找你顶上的。”
　　“我说的不是演员的事……”
　　“除此以外，我没有可以操心的事了，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转身走下台阶，才走了两步，蓦地又想起一件事，于是回头对他们说道：“你们今天也很累了，不用等我，你们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贝缪斯拽住我的手，“我就在这里等你。”
　　他的眼神很坚定，坚定到我不明白他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白天过来看着我忙来忙去很好玩吗？这么无聊的事，他居然坚持下来了，不得不说我有些佩服他了。
　　我撇撇嘴，“随你。”
　　说完，从他手里抽回胳膊，扭头离开。
　　事情进行得很不顺利，场记找来好几个女孩子，一个个都很青春有活力，可惜在她们身上我没看见我想要的豁达气质。少了一份气质，拍出来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我头疼地拨通排练老师的电话，拜托他赶来救场，帮她们梳理台词，理解人物内心情感。
　　排练了两次，词也记熟了，老师安排她们依次上去彩排。
　　结果叫人大失所望。
　　女生们害羞怯场不说，还找不到机位，甚至有人还没走到镜头内就开始念词，各种奇葩的意外弄得我们一个头两个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管理员过来看见我们还在这里，立马叫我们赶紧离开，说这里要锁门了。
　　我跟他说了好一阵子才让他多给我们一个小时。
　　高雾：“老徐，这样下去，她们就是练到天亮也没用了。”
　　排练老师看出我们现在一个个都心浮气躁的，特地过来安慰我们，还提出要帮我们找几个有演技的女生过来帮忙。
　　可惜她们都住得离这里有些远。
　　我怕她们还没来，管理员就先过来了。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实在不行，也只好如此了。”
　　高雾疑惑道：“你有什么解决办法？”
　　“必须要有演技的人才能上，而且要有经验，会走位的人才行。”我打个响指。“其实这儿就有这么个人，拍过戏，有经验。”
　　“谁？”
　　“贝缪斯。”
　　“哈，你在开玩笑吧？”高雾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他舔舔嘴唇说道：“你该不会是想让他反串女生吧？”
　　我：“救场如救火，不行也得上了。”
　　高雾幻想着贝缪斯穿女装的模样，情不自禁乐出声来。
　　算他倒霉，刚好摊上这种事，再说了既然他现在铆足劲追求徐夷，如果徐夷亲自去跟他说这件事，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我去跟贝缪斯说的时候，他表情难看极了，大概他自己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当一回女生。
　　当时第一反应他自然是很想拒绝，但是看在我如此恳求他的份上，他最终还是心软答应了。
　　“我化了妆也不像女生吧？”
　　“没关系，我只拍你背面就行了。”
　　“可是我背面看着也不像女生啊。”
　　我手一挥，“没事，到时候给你披件宽松的外套就行了，保证没人知道你是男人。”
　　他嘟起嘴，一脸不高兴地眯起眼睛，“你是不是早有预谋啊？”
　　“没有。”
　　他郁闷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将他带到后台化妆间里，让化妆师给他上妆、戴假发，换了身女生校服，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总算是把一切都搞定了。
　　看见他走出来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男生的脸也可以这么女性化，难怪现在网上流传一句话，要是男生美起来就没女生什么事了。
　　原来是真的。
　　我把台词递给他，“待会儿你要把这段词一字不漏的念出来，争取一次通过。”
　　“我尽力吧。”
　　他看了一眼上面那一篇文字，眉头皱得都快打结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我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背完这么多台词啊？！”他如同摸到烫手山芋似的，立马把剧本扔回给我。“算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着，他伸手想去摘掉耳夹。
　　可是因为是第一次戴这个东西，不懂得怎么取下来，只是一个劲用蛮力扯，把耳垂弄得一片通红，看上去都快要滴出血了。
　　我连忙按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伤害”自己了。
　　“背不下来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在场外念词，你跟着重复一遍就可以了，反正后面剪辑时可以做到只保留你的声音。”
　　“那就好。”他长舒一口气。
　　我不想破坏自己的形象才忍住没有没对他冷嘲热讽。
　　法政系的学生每天背书，怎么可能做不到在短时间内背下一页纸的台词？他分明是故意的，就想让我给他一条“捷径”。
　　幸好他选择习法，没有做演员，就算以后成为了演员也会不合格。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当我看见他坐在那儿认真听老师给他讲戏，如何处理情感线淡化表演痕迹时的认真，我突然觉得自己小肚鸡肠了一回。
　　贝缪斯啊贝缪斯，你真是“恐怖分子”总能很轻易的左右我的思绪，现在连我的心都在帮你说话呢。
　　讲戏的时间不长，毕竟贝缪斯以前表演就解析过人物情感，对于这种不太复杂的感情他很得心应手。
　　即便他现在展现的形象是一名女生。
　　可是当他上台前，我还是没忍住对他冷笑了一声，原因是他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他说：“学长你放心吧，我太了解女生心理了，绝对不会出错的。”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过去他一直是学院的多情种，有过那么多女朋友的他当然最了解女生心理了。
　　合着我之前真的是白担心了。
　　见我脸色一沉，他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劲，可惜想挽救自己在我面前的形象已经来不及了。
　　比起他的多情，我更讨厌他不厌其烦地跟我解释，于是赶在他解释前我先推了他一把，跟他说着：“别废话了，赶紧专心拍摄吧，我们大家都想早点收工回去休息呢。”
　　在台上表演的贝缪斯果然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虽然要求拍摄的是背影，但是他的每一个细小动作都让人觉得他抓住了女性告白前后的反应。
　　告白前的她很紧张，她默默站在男主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给自己打气加油。
　　而贝缪斯微微抬头闭目深呼吸的模样，很好地诠释了女生已经做足了准备。
　　贝缪斯跟着我念台词时，都没有走出状态，依旧还在女生的壳子里，他连眨眨眼睛都变得如同女生一般俏皮可爱，这种处理也呼应后面女主被拒绝后的通情达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