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鹿》热绯

44、第 44 章

　　有些人一转身便是一个世纪，一刹那间，仿佛能看见时间的尽头。
　　日记中间有一页内容很特别，只写了这一句话。
　　【邵卓尔】拍戏那会儿，徐夷经常坐在贝缪斯身后，眼神时不时落在他身上。想起一开始你们水火不容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瞧他不顺眼，打算伺机报复他呢。当我问他时，他神情很不自然，甚至急着否认自己偷看贝缪斯的事实，说着说着都不知道自己脸红了。
　　【肖奇】换做是以前的他，怕是也想不到自己会有暗恋一个人的一天。总是借对剧本的机会和贝缪斯说话，还找同样暗恋贝缪斯的学妹帮忙送水，到头来，自己差点变成了话剧背景板。
　　【邵卓尔】贝缪斯对徐夷挺不错的，很尊敬他，每次徐夷给他临时改戏他都不生气。
　　【肖奇】贝缪斯是情场高手怎么会看不出来徐夷的心思，他身边的很多人都玩得开，认识的深柜也不少，自然能分辨出来。他不仅知道，而且是很早很早就看出来了。
　　但是他也疑惑，明明刚开始徐夷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怎么会突然对他起了那种心思呢。
　　他不知道最早认识他的人是你不是徐夷。
　　你们交换的规律正是因为贝缪斯的出现才被打破了。
　　徐夷出于私心，精神力占据上风，所以暂时压制住你不让你出来。
　　【邵卓尔】我想贝缪斯应该就是那会儿喜欢上徐夷了吧……呃，可能是喜欢过，类似前男友吧，不过我觉得他现在更喜欢你呢。
　　啊，肖奇说得没错，邵卓尔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刚开始还在说着过去那段往事，没过多久，又开始扮演说客了。
　　“邵学长，我觉得你可以不用一直帮他解释，他到底喜欢谁我能判断出来。”
　　“哦。”他悻悻地低头喝了一口杯里的饮料。
　　刚才两个人都在说话，我听得头昏脑涨。
　　他们说的内容基本上能对上，只不过在真实度上有些偏差，不存在有人欺骗，而是正如肖奇所说有许多事邵卓尔弄错了。
　　肖奇与主人格同为一体，即使主人格主导身体他仍知道发生的事情，或许是觉醒较早的缘故的，总好过我什么也不知道。
　　再从时间上比较起来，肖奇才是第二人格，我是第三人格。
　　邵卓尔忽然脑子里冒出一个问题，“和你说完之后，不知怎么，我竟然有点怀疑贝缪斯或许从来都没喜欢过徐夷。”
　　“你该不会认为他是因为喜欢我才会让人误会他也“喜欢”徐夷吧？”
　　听上去很疯狂，但是既然假设，会有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不止邵卓尔一人这么想，当我听完肖奇的话后，我几乎也以为贝缪斯是因为我的原因才会去招惹徐夷，至于真相是什么，看来得找肖奇面对面好好谈谈才能知道。
　　邵卓尔用食指轻敲额角，唇角笑容里深藏着一丝探寻，“别告诉我你没这样想过？还是说你不敢这样去想？”
　　“你很清楚让贝缪斯产生想法的人是谁，何必多此一问。”
　　“我是清楚没错，但贝缪斯不清楚啊，说不定那会儿他把你和徐夷搞混了。”
　　“错了，他知道那个人是徐夷不是我。”糟糕，心情又开始烦躁了，看来我真栽在贝缪斯身上了，所以才会在意的想要抓狂啊。“我说过他比你聪明，不是讽刺你也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尤其是在感情游戏的追逐中，最厉害的不是猎人，而是开挂的猎物懂得调转回到猎人身后，快速找到其破绽，反客为主凌驾为猎人之上的存在。”
　　“嗯……我不太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我脸上的表情变得生涩阴晦。
　　重重的闭上眼睛，长叹一声，“除了这一点，我想真的没有别的原因能伤害徐夷如此之深了。”我总算明白肖奇为何说那些话，并非是他对贝缪斯生有偏见。
　　不论真相背后有多残酷，我都要亲手揭开最后一层纱布，走到那道交界口才能看清所有“溃烂的伤口”，如果我不去面对它，又怎能让它知道我已经可以越过它无所畏惧地向前行进了呢？
　　邵卓尔手心朝后支着沉重的头颅，本来平时脑子用得少，脑水剩很多，现糊在一起用不了了也就干脆不用停止思考了。他盯着点心盘边缘发呆走神，严重怀疑如果不叫他的话，我是不是可以顺利逃避这次买单呢？出于良知未泯，算了吧，还是帮他回神好了。
　　“想什么呢那么认真。”
　　他抬起下巴，一脸关爱儿童的表情看向我，趁我身上鸡皮疙瘩尚未冒出来，说道：“从头到尾你都在问和贝缪斯跟你人格分裂有关的事，除了这个，你没其他担忧吗？”
　　“当然有，比如我担忧不知未来该如何过日子。”
　　“呼——，幸好你还有这点觉悟，我差点以为你打算未来都泡在蜜糖罐子里就行了，连基本的生活自理都不用担心了。”
　　“蜜糖罐子是什么梗？”不耻下问。
　　他表情微微一僵，“别问了，怕你会打我。”
　　“不会。”
　　“这么好？真不会？”
　　“君子只动口不动手。”
　　“哎呀，忘了你牙口很好这件事了。”
　　电视里正在播放前不久出道明星的超话，应援粉丝在台下疯狂尖叫不停。环顾一周，我似乎在空气中闻到粉红泡泡的气息，差点没被荧光电力眼淹没。
　　邵卓尔也注意到了，感叹道：“这年头颜值至上啊，只要长得好看到哪儿都受欢迎，不用深度去了解，看一点表面就够了，毕竟还需要一些足够想象的空间。”
　　“距离产生美这句话不适合形容偶像和粉丝的关系……”我笑了笑，“娱乐至死的年代，一切都要看得肤浅，程度深了就输了。”
　　“哎呀，可惜哥老了，对女生没魅力了。”
　　“算我一个。”
　　话题忽然变得轻松起来，因为一个小插曲，沉重的气氛也开始好转了起来。
　　可没过一会儿，邵卓尔突然捶着桌子猛地起身，正在喝咖啡的我呛到了，幸好躲得开，再慢一点就不只是脸上被溅到了，估计待会儿得去洗手间干活了。
　　掐一把大腿冷静冷静。
　　“一惊一乍的，见鬼了吗？！”
　　“我刚刚想到了人设！”
　　“人设？”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人设？这和我们刚才聊的内容有关系吗？原谅我智商不够，无法成功解锁他的点。
　　“你不觉得人设和人格分裂从某种角度上的理解很像吗？”
　　思索三秒后，认真脸回答他，“不觉得。”
　　“靠！”
　　“……”我要向妈妈告状，这里有个神经病骂我。
　　他一扭脖子，我仿佛出现幻听，刚才一刹那间似乎听见一道清脆的骨骼错动发出的声音，不动声色抬眼打量了一下，对方做完一套完整的买单刷卡付钱的动作，那行云流水……啧啧，想必大概可能也许真的没事……吧？
　　“跟我去一个地方。”他说。
　　“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邵卓尔半拉半拽扯着我走过两三条街，我们将自己完全暴露在烈日下，全身上下的水分跑光了大半，感觉还这样走一会儿就会被晒成木乃伊了。
　　就在我即将受不了想冲进左手边的冷饮店里吹免费空调时，邵卓尔却把我拉进隔壁一家装修简易舒适的店铺中，一进门便感受到浓郁的书香。
　　卧槽，搞得这么神秘就是为了带我来书店啊？
　　可是——
　　书店和人设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思维跳跃度太大，我脑子临时罢工下线修整了。
　　我找到一处空位趴在那儿躺尸，背后的凉气吹得好舒服啊，终于活过来了。
　　这里好安静。
　　一进来邵卓尔就钻到后面书架里去了，不知在找什么找得那么认真，我等他等得居然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叫我，还没等我看仔细，“砰”的一声，吓得我一哆嗦坐直身子再无睡意了。
　　一抬头，面前桌子上多出好厚一摞书啊。
　　都快盖过我的头顶了。
　　一只手重重拍在上面，抱来这些书本的笨蛋正得意洋洋地立在一旁，食指放在鼻子下面揉了揉，眼里不断释放着求赞扬的信号。
　　我无视强烈的信号，问他，“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打算今天在这里把这些书全部看完吧？”要是他真有此打算，我就该考虑要不要就在这里杀人灭口了。
　　他回答道：“我找来这些不是给自己看的，是给你看的。”
　　“……”听完这个回答，我陷入反思，觉得杀他太轻了，杀他之前应该好好折磨他。
　　哪里跑出来的智障啊？！
　　老子没有一目十行的本领，怎么可能看得完这么多书？
　　我的脑仁好疼，有一种莫名中了一箭的赶脚是咋回事？
　　邵卓尔体贴地把高处的书拿下来分成三摞放好，方便我一眼就能看到这些书的封面，我扫了一眼，瞬间人不好了。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脑子正在被迫营业。
　　在自嗨自换的过程中，居然跟上了邵卓尔的步伐，成功踏上了他那艘思维小船，随着他的小船一起旋转跳跃……
　　闭上眼！
　　幸好智商低不是传染病。
　　《如何从人格分裂中变得强大》
　　《今天你又换了一种人格》
　　《阴暗处漂浮的影子》
　　《分裂中的重生与向往》
　　……
　　好励志的书籍。
　　好想赶紧端个火盆让它们就地羽化升仙。
　　我忍了又忍，等想要掀桌子掐脖子的念头平息后，随手拿起一本书问他：“你觉得读这些书对我有帮助？”
　　“对啊，都是讲人格分裂的，跟你的情况很符合嘛。”
　　“我怕读完之后病情会更严重。”
　　“为什么？”他很不能理解。
　　其实更不能理解的是我吧，就像他不能理解我的感受一样，我也不明白他为何会认为看这些书可以解决我目前的困扰，书里列举了很多种情况又如何，没有一种跟我的情况一样啊。
　　我清了清嗓子说：“我知道你是真的很想帮我，你的好意我接受了，看书就算了吧。”
　　他正好随手拿着一本书飞快地翻看着，洁白的纸张在午后阳光下搅动着轻微尘屑。他时不时停在某一页，用手指扣住纸张，囫囵吞枣地看上几秒，接着再次快速翻动起来，没几下一本就被他翻完了。
　　他翻完之后，砸了咂嘴巴，他脸上没有我想象的意犹未尽，反而毫不遮掩自己的嫌弃之意。
　　“这些书封面都挺高大上的，内容怎么都差不多啊，亏上面还介绍是哪位著名作家写的，害我以为天下作家都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了。”
　　我慎重地点头，“嗯，足以证明你眼光很差，写成这个样子还推荐我看。”
　　“我也没想到里面都是心灵鸡汤嘛。”
　　“要不你坐下继续干了这碗毒鸡汤？”
　　“呃……算了，饶了我吧。”
　　“这些书对我一点用也没有。”我淡淡地说着。“书里或许举了成百上千的例子，也写了许多人的故事，可是绝不会和我的情况百分百相同，烦恼都不一样，所以更不可能从中找到解决方法。”
　　“自己的人生自己走，这句话说起来很简单但是做的话可一点也不简单。”超想帮忙解决一些问题，结果却什么忙也没帮上。
　　“我的路注定不只我一人，你看，阳光明明只照着我一个人，可是脚下却有着三条影子呢。”
　　邵卓尔盯着地面瞧了半天，忽然张口问道：“确定只有三个，没有第四个第五个吗？”
　　我佯装生气推搡他一把，“瞎说什么呢，是不是嫌我现在的生活还不够混乱啊？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说完，我面无表情地转过脸。
　　他见我不说话，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忽然他又想到什么，急忙掏出手机，因为过于激动差点还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他边在手机上划拉着边说着：“老徐你不是爱看电影吗，我想起有几部经典电影，说不定看完后会对你有所启示呢。”
　　“你是在搞笑吗？”
　　“没有，我是认真的，你相信我一次啦！这些电影超精彩的，像《致命ID》、《养小鬼的女人》，不同人格之间如何相处都演绎得很棒呢！”
　　“笨蛋！一个人格之间互相残杀，一个人格之间不断挑事，这些“相处之道”让我学会的话，我简直不能确定我是否还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你都知道啊？噫，听你一说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哎。”
　　何止一点不太对！从头到尾就没有对过好吗？！
　　邵卓尔被我周身怒气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慌忙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让你效仿“他们”了，我只是想提醒你，让你冷静下来想想是不是体内真的没有危险人格，万一在你不知道的情况□□内寄宿着一个极其恐怖的人格，你岂不是会很危险吗？”
　　我有点不确信地说道：“我记得在内心世界里只看见徐夷和肖奇，就没看见过其他人，如果真有第四个人存在，肖奇一定察觉到了才对。”
　　“说不定他们勾结在一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你挥下残忍的一刀呢。”
　　“拜托，请把你脑子里的天马栓回去吧。”
　　“别不信嘛。”他嬉皮笑脸地说出严肃的话。
　　“比起你说的，我更相信你一定会在我之前先挨上一刀，至于残不残忍我就不知道了。”我把桌上散落的书整理整齐，抱起它们艰难地往店后面走去。“你不要挡路，别妨碍我放书，还有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跟我说的话，肖奇都能听见。”
　　“啊？！你说那个暴力狂听得见我们的对话？！”
　　“嗯，他现在也听见你在说他是暴力狂了。”
　　“我去，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耸耸肩，“如果提醒你的话岂不是就看不到后面的好戏了，说不定他正准备扛着三十米的大刀奔向你呢。”
　　“你可真是个坏心肠的混蛋！”他恼怒着，伸出两手在我脖子上比了比，想对我痛下“杀”手却又不敢，最后只好恨恨地收回手。
　　估摸着他是在忌惮肖奇吧。
　　我在他面前将肖奇描述成混□□的大哥，想不到这个傻瓜真的信了。
　　他害怕肖奇出来会找他麻烦，其实我很想说依肖奇的性格才不会去和一个笨蛋斤斤计较呢。他的反应太好玩了，干脆还是别告诉他了，给他长长记性叫他下次还敢不敢张嘴乱放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