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黛》宋稔

12、第一章

　　“刘翠花！你管她干嘛！不就是个傻子吗，能入仙门已经是她天大的福分。出云宗又不缺她一口吃的。”

　　姜杳总觉得跟踩在棉花上似的，深一脚浅一脚。

　　眼皮也重得跟挂了两桶油一样，偏偏好像还有极其刺眼的光，透着眼皮要亮瞎她的眼一样。引得她生理反应皱眉。

　　这声音咋咋呼呼地跟个公鸭一样，像是拿菜市场大喇叭扣在她左耳朵上立体环绕，音量键还是拉到最大那种。

　　偏偏这声音还没有个消停，“修炼的命牌就算她真领到了，这傻子难不成还真的能修炼了？咱俩何必费这么大功夫把她扛过去，小爷我肩膀都要勒断了！”

　　姜杳现在还有些浑浑噩噩地，被这个公鸭烦得要死，抬手就想扯下这个大喇叭。

　　……

　　动不了，完全动不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还在，但是根本动不了。

　　折腾一下感知终于清楚了一些，她似乎是被两个人架着肩膀在走，左边这个略高一些，右边的跟她约莫差不多高，又瘦又膈。

　　怪不得会深一脚浅一脚。

　　右边那个矮个的细细弱弱地辩驳：“二牛哥，阿杳好可怜的，要是能修仙，她一定能好的！”

　　“蒋管事说了，必须要本人亲自去九辨堂玉辨钟验过了，还要滴血烙印才能领命牌，成为出云宗的弟子。为的就是防止冒名顶替，或妖魔混入。”

　　或许是架着人，女孩的声音有些喘，却还是絮絮叨叨地给公鸭嗓掰开了揉碎了讲道理。

　　“若是不去，她即使现在到了仙宗也只能在山下当一辈子农人，到时候我们俩都不在，谁能照顾她呢？
　　再说验仙缘的时候，阿杳还引了雷，说不定有大机缘呢！虽然被雷劈中，昏迷三天到现在还没有醒……不过村长送我们上船的时候说了，因果村就只有我们三个被仙缘选中，出门在外我们三个要互帮互助的。”

　　大概是搬出来村长，那个叫的公鸭嗓不情不愿地从鼻腔牙缝挤出了一声“哼。”

　　活像本来就叫声难听的公鸭被捏住了脖子用那二八年的陈年老嗓中气十足地“嘎”了一声。

　　姜杳听到被雷劈，整个人顿时一震。

　　被雷劈！？

　　她就是去快递柜拿猫粮的路上，被一道雷精准劈中！

　　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她刚刚听见了什么？？？
　　翠花？二牛？

　　不不不，这不重要。

　　修炼？修仙？？？

　　她这是被雷劈到了修仙界？？

　　姜杳唰地一下就睁开了眼。

　　苍天啊！她虽然在现代没有亲人，但是她有猫啊！！

　　她的猫还等着她拿了猫粮回去吃饭啊！！！

　　“阿杳！你醒了！”

　　还没等姜杳消化穿越这个事实，就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瘦瘦黑黑，薄成一道纸片的小姑娘满脸欣喜地凑近看着她。

　　姜杳还睁着眼瞪，见着放大的脸下意识张了张嘴：“翠……翠花？”

　　翠花嘴角的笑咧得更大，空着的那只手，忙去扒拉二牛：“二牛哥！二牛哥！阿杳认人了！还开口说话了！我就知道，来了仙宗，阿杳肯定会好的！”

　　那个叫二牛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撇开翠花扒拉的手，拿食指指着自己问她：“阿杳，那我是谁？”

　　姜杳僵硬地移过视线看向二牛，果然，醒过来之后，这公鸭嗓更清晰更难听了，总有种拿指甲刮黑板地膈应难受。

　　架不住满脸淳朴的期待，姜杳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二牛。”

　　二牛突然把姜杳架在他肩膀上的手猛地一扔，暴跳道：“是二牛哥！”

　　*

　　哥不哥的，来不及叫了。

　　翠花和二牛，为了扛着她这个半昏迷地人到山上的九辨堂去，已经落后新弟子一大段，见姜杳醒了，不想再耽搁，也不管姜杳还在懵圈，继续架着姜杳往九辨堂赶。

　　醒着的人可比昏迷的人好扛多了，两个小身板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扛着个拖油瓶竟然也能踩着大部队的尾巴，在规定时间赶到九辨堂前的白玉台。

　　这可苦了姜杳，刚受了穿越的刺激，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就被迫架着爬了一座山。

　　此刻停了下来，直接面条似滑下去，像一张煎饼一样瘫软在地。

　　忍不住心中哀嚎：为什么修仙界还要靠两条腿爬山！

　　什么破烂宗门！都不能有什么灵兽，什么仙舟代步吗！

　　翠花被瘫倒在地的姜杳吓了一跳，忙伸手探她的呼吸，见还有气，笑着盘腿坐在她旁边，拉长了袖子抵在腕间给她擦额上的汗。

　　二牛嫌来得晚，站太后面，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头，瞧不见前面的光景，没个停歇，一蹦一跳地往前面望。

　　还没等姜杳把气喘匀，叽叽喳喳地人群骤然噤声。

　　翠花着急忙慌地撑着地爬起来，又手忙脚乱龇牙咧嘴地把烂泥一样的姜杳拉起来，跟着人群稀稀拉拉地站好。

　　上蹿下跳地二牛也消停了，却也没完全消停，只牟足了劲垫脚，支起脑袋往前看。

　　姜杳盯着他的绷直脚背，破烂布鞋凸出来的大脚趾死死抠住地面，颤颤巍巍地立着，支撑起他麻秆一样的身体。

　　由衷地在心底赞叹：真是一个跳芭蕾的好苗子。

　　忽一阵清脆朗润的钟声，铃铃琅琅，清清明明地响彻高台。

　　单听几声钟鸣，姜杳竟觉得被雷劈了一遭，又昏迷几天的脑袋，清明了不少。

　　像是加了三天班，洗了澡浑身清爽地躺在柔软的床上，裹着软软地被子，陷在轻薄柔和的羽绒枕里，怀里抱着软乎乎毛茸茸的小猫，空调恒温26度，湿度正好，接下来可以大睡三天，无人打扰。

　　美妙，实在太美妙了。

　　就在这时，惊天动地的破锣嗓子震碎了她的美梦。

　　“时辰已到，请钟启阵！”

　　几息之间，一口十二面开光通身繁复花纹的青玉钟遥遥飞天，悬于众人头顶。

　　白玉台上，都不过二八年华的青葱少男少女，或是锦衣玉袍，或是粗布麻衣，再有极少似他们三人这般衣衫褴褛的。
　　见此玉钟，皆不由得看呆了。

　　没有意外，这应该就是翠花提到的玉辨钟。
　　就这样一口钟，能辨别人和妖魔？

　　天光微明就开始爬山，此时却已隐隐昏黄，青玉钟悬在天幕之下，如同镀了一层流光薄纱，清润古朴之中更显神秘庄重，披着天光云影徐徐旋转。

　　姜杳最先注意到脚下的异动，众人仰头看钟之时，脚下脂白玉台，悄然发亮，慢慢地亮得几乎发透，偶尔蹿过几道青色流光，游走在白玉之中。

　　像是顶级舞美的舞台效果。但修仙界显然不止如此。

　　眼见着那玉钟骤然变大数倍，而脚下的白玉台青色花纹四处支沿攀连，结成的纹路竟与玉钟上似字的纹样如出一辙。

　　突然！十二柱青色流光拔地而起，与玉钟射出的十二道流光相连，将白玉台之上所有的少年笼罩。

　　姜杳脑中像是弹幕一样弹过一大片的：这不科学……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形异物，如气体一般，从脚底，从头顶，从肌肤，从一切能接触到空气的部分强行入侵四肢百骸。

　　似冰似玉，席卷身体每一个角落，甚至每一根发丝。

　　强烈的异物感，让她难以忍受，甚至觉得像是要将她每个细胞打散重组一般。

　　好在就在姜杳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方才清润的钟声再次响起。三声一组，叠至九声。

　　一声一声钟鸣之后，异样一分一分消退。

　　九声毕。

　　姜杳缓缓睁眼，脚下的青色流光已经消失，青玉钟也已不见踪影。神思清明，连带疲惫感都消失殆尽。

　　姜·信仰马克思主义·杳：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在姜杳看不见的玉台前方，还有高台。

　　高台之上，玉辨钟缩至巴掌大小，浑身青色流光渐渐消散，浮于青年的掌心之中。

　　青年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一遍，确认玉辨钟无损，五指收拢玉辨钟消失不见。

　　回身拱手躬身向坐上挺着弥勒肚的花白山羊胡道：“八长老，今年带回有仙缘的子弟共一万零三百七八人，实到一万零三百五十四人，玉辨钟发现邪魔四十七人，妖魔九人，已被玉辨钟当场诛杀，没有惊动这些孩子。共余一万零两百九十八人。”

　　八长老扯着山羊胡唉叹了一口气：“唉，仙缘子弟越来越少，怕是明年都不足万数。”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滴血烙印让这群崽子回去练体，五日之后再看。”

　　八长老座位之下，以青年为首，除青年外，左右分别立着三人。

　　七人行礼应是，领命排开。

　　高台之上发生了什么，别说后面的姜杳，连站在前面的离得近的都没人听见。

　　姜杳只看见二牛睁眼之后，盯着自己的手不可置信地呆愣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激动又惊喜地看着翠花和姜杳：“刚刚是仙气吗！？这就是仙门吗！太神奇了！我感觉我现在还能再爬十座山，吃十碗饭！”

　　翠花内敛些，虽不像二牛这么激动，那双眼睛亮得似星光，捏着姜杳的手臂，不能言语。

　　姜杳却能通过手臂传来的力度感受到翠花心绪的波动。

　　四下众人皆是如此。

　　姜杳在起初的震惊之后，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在大大小小的惊呼声中，隐隐听见几句：“赵骆呢，他刚刚还在我旁边，睁眼就不见了。”

　　“谁看到周倩了？跑哪儿去了。”

　　但玉台之上，人数众多，个别人不见，都以为或许是人多走散了，也没激起多大的水花。

　　众人按仙长的引导，依次滴血烙印。

　　这也与翠花说的没差。

　　所谓滴血烙印，姜杳以为要学着电视剧里咬破手指，还着实担心了一回，捧着手指在嘴边试了几回，还是下不去口。

　　担忧着这个世界也不像是有取血针的样子，怀着忐忑的心情排到了她。

　　结果哪知是只需要把手放在所谓的命牌之上，不见刀，食指却像是被极快的小刀划破，滴了四五滴血下去，命牌一分为二。

　　姜杳颇为心疼地吮着手指，揣着半边命牌晕晕乎乎地跟着众人回到住处。

　　大抵这个宗门还是很不错的，住处也不算差，二人一间房。

　　问过翠花之后，姜杳把自己往床上一摔，却忘了现在已经不是家里的床垫，差点没给她老腰硌出腰椎间盘突出。

　　姜杳揉着腰，望着头顶的横梁，总算是有点时间，琢磨一下穿越这件事。

　　根据穿越定律，

　　同名的主角配角……
　　她确信一本都没有看过。

　　出云宗……
　　有点熟悉，但是是在现代听过出云镇。

　　主角名翠花和二牛……
　　没听过，唯一像的只有苏翠花和皇甫铁牛。
　　而且那还是个她逃他追的年代文。

　　穿书排除。

　　哦对了！
　　系统！

　　姜杳心中一喜，如果有系统，那么一般完成系统任务就可以回家了！

　　根据网文经验，姜杳满怀希冀在心里默默叫了好几声系统，

　　……

　　没有任何反应。

　　她姜杳，月薪三千，无一技之长。

　　所以她为什么会穿越。

　　就因为她孤儿？

　　就要跨时空人口拐卖她？

　　就算是拐卖，这个开局？！

　　姜杳垂死病中惊坐起，低头审视自己通身的行头，打满补丁的破烂布衣，短到小腿肚的不合身裤子，以及大脚趾要破不破的布鞋。

　　……

　　这真的是穿越该有的开局吗？

　　不是穿书没有原著，不是世家仙门什么家主宗主的女儿，也没有金手指系统。

　　苍天呐！

　　这是要她去死吧！

　　还要她的猫去死！

　　没了她，她的小猫可以怎么活！

　　一穿两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