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触及的灵魂》木翳

5、我会保护你（五）

　　“啊——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错了！”
　　“廖队！”
　　何文倩和杨兮冲进审讯室，廖一正站在一边，而牧文却浑身发抖，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不知名的地方，嘴里念念有词，惊恐，愤怒，像是在崩溃的边缘。杨兮皱着眉，看着牧文的样子，何文倩很不安地拉了拉一旁的廖队。
　　“廖队，怎么回事？”
　　“不知道。”
　　何文倩怀疑的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她走得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廖一正进去就这样了，“那现在怎么办？”
　　廖一正深深地叹了口气，“叫医生来，给他打镇定剂！”
　　“是。”
　　“等等。”杨兮出言阻止，“把他交给我，我会处理。”
　　“不行！”廖一正断然拒绝，“他现在是嫌疑犯，杨医生你现在虽然是已经在参与案件，但是正式的受聘文件还没有下达，只能算是协助，直接接触嫌疑人是不合纪律的。”
　　“但我是心理医生。”
　　“那又怎么样？之前我们也没有心理医生，照样能从犯人嘴里问到线索。”
　　“那你们打算花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星期？一个月？不要小看有心理病患者，他们比你想象得还要坚强。我是无所谓，无非就是时间的问题，但是云祈失踪了，现在是失踪，到那时会不会是消失？”
　　“廖队......”
　　廖一正看着杨兮，他承认，杨兮没说错，牧文现在的状态确实由心理医生接手最为合适，云祈现在失踪，他们时间紧迫，但是对于杨兮本人，他还是持保留意见的，对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同事，他没有百分百的信任。
　　“我处理的时候，你们可以在现场，但是请不要出声，可以吗？”杨兮知道廖一正的想法，和他对着干无非也就是想探探他的底线，事实证明，廖队很有原则，并且极其谨慎，当然，对于她本人也是不信任的。
　　“好吧。”

　　依旧是那间审讯室，警卫已经被调到了门外，里面只有何文倩、廖一正和杨兮，还有牧文。何文倩和廖一正站在了背光面，杨兮和牧文坐在了桌子的两边，牧文依旧在恐惧不安的情绪里，只是颤抖的频率比刚才似乎小了一些。
　　“牧文？牧文？”杨兮轻声的叫着牧文的名字，然后将牧文的双手合着，握在她的手里。
　　想要唤醒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人，让他们免去不安获得平静就要有外界的干扰，轻声的呼唤和人体的温度是首选。
　　五分钟的时间里面，牧文的状态似乎并没有好转，依旧发抖，口中喃喃。
　　“云祈......”最终，牧文倒在了桌子上，昏迷了过去。
　　看到牧文额头抵着桌子，廖一正和何文倩一下子紧张起来，转身就想进审讯室，却被杨兮抬手制止。
　　杨兮将身体靠在椅背上，一根食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边，神态轻松。大概在敲了二十几下之后，对面的牧文终于有了点反应，先是手指，然后慢慢抬起头，坐直身体，迷茫地看了看四周之后，看清了坐在他对面的杨兮。
　　“初次见面，你好，牧文，我是杨兮。”
　　牧文像是不解，怯生生地看着对面的杨兮。
　　杨兮挑眉，“你确定你要以这样的姿态来进行我们接下来的对话吗？”
　　什么意思？
　　廖一正皱眉，从刚才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审讯室的气氛一下子变了。
　　牧文的眼神不再迷茫，嘴角甚至勾起一丝笑意，他摘下眼镜，放在一边，整了整略有皱褶的衣服，像是舒适的靠在椅背上，将腿搁在另一条腿上，目光清明的看着杨兮，“你好，我是牧文。”
　　然后，杨兮笑了。
　　“你是什么人？”牧文问。
　　“心理医生。”
　　“警队的人？”牧文继续问。
　　杨兮看了眼身后的廖一正，摇了摇头，“不算。”
　　“但你现在好像是在帮他们做事？”
　　“协助。”
　　“哦。那你想知道什么？”
　　牧文像是没有了问题，开始等着杨兮提问。
　　“你的存在，另一个牧文知道吗？”
　　“不知道吧。”说起另一个自己，他的脸上染起了一层忧伤，“他从小就很弱，经常被人欺负，所以他希望有个哥哥可以一直保护自己，但是他是独生子，父母也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一直生活在亲戚家里，当然，亲戚也不待见他，所以也是这家推那家，那家再推那一家，后来，到他念高中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住了。”
　　“过的很辛苦？”
　　“是啊！”
　　“那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也是高中吧，那也是我们第一次看见云祈的时候。”
　　从来没有想过，解救自己的会是一个看起来那么柔弱的女孩子，挡在我的面前，大声的呵斥那些高年级的学生，虽然到最后我依旧被修理的很惨，而云祈也受了伤，但是到最后她对我露出的那个笑容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里面没有哀伤、委屈、愤怒，灿烂得让人不敢直视。
　　“所以，之后你就爱上她了？”
　　“嗯。之后在学校里，我经常会看见她，也知道了她的名字，但是我都会绕开，因为我不想再连累她，我想保护她。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有了我。”牧文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精明，这是真正爱上一个人的表情。
　　“如果是这样，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为了云祈，你可以做任何事情。”
　　“是。”
　　“不打算隐瞒？”
　　“你都直接找到我了，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那么，是你杀了崔铎安和官轶墨他们？”
　　“是。”
　　“谁告诉你消息的？”
　　“林秉书。”
　　“谢谢配合，那最后一个问题，云祈现在在哪儿？”
　　之前一直很坦然的牧文，忽然间变得沉默，双手握紧，避开杨兮的目光。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只有你知道，我知道你很懊悔没有保护好云祈，但是你现在不告诉我们，你就可能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林秉书带走了她。”
　　此时，廖一正的手机突然响起，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他那里。果然，听完电话后的廖一正脸色变得更加不好，冯涛他们已经搜查过林秉书的家，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冯涛说，地方太干净，里面什么也没有，像是根本就没人住过。”
　　“什么‘像’没有住过，根本就是没人住过。林秉书的资料非常少。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云祈住的那套别墅说是别人借的，但是那个借出的人我们却一直没有见过，能自由进出那里的也只有林秉书一个人，所以，那套别墅，应该就是他的。”
　　“他一个经纪人，拿来那么多钱！”
　　“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云祈，如果她真的是和林秉书在一起，我担心......”
　　“城南......”牧文低低地开口，“林秉书说过，他在念书时，在城南租了一间小公寓。”
　　“城南。文倩，打电话给城南派出所叫他们查，就算把城南片给我翻过来，也要把林秉书和云祈给我找出来！”
　　“是！”

　　狭小的房间，昏暗的灯光，林秉书神态温和，他的手上是一杯刚刚泡好的茶，以前的这个时间，他不是在公司加班，就是在书房看书，手边也会有这样一杯茶。他不像时下的年轻人崇尚西洋的饮品，但是却痴迷于茶，任何天然的材料到了他的手上几乎都能变成好喝的茶，他有一双巧手，适合照顾家事或是更加精细的活儿。
　　云祈安静的躺在卧室的床上，脸上泛着红晕，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此时像是无比的幸福，林秉书坐在床边，昏暗的光线让这一切看起来朦胧而暧昧。林秉书俯下身，专注的看着云祈，手指慢慢地划过她的脸颊。
　　“这样就能一生一世的保护你了。”

　　城南，发现崔铎安尸体的现场，廖一正站在那里，观察着不远处那几幢旧楼房。他原先一直想不通，如果凶手是在这里看着崔铎安咽气的，那样长的时间，目标是不是太大了，即使这里人比较少，他怎么就能那么肯定不会有人经过；但是，如果有人一直监视事件的发展，那么这样就有可能，而他监视的地方也一定在这儿附近，要近，因为要够时间处理突发事件，要视线清楚，因为要能够清楚的看见这里的一举一动。
　　“头儿，怎么样？”
　　“那间屋子。”廖一正指着他正对面一间在三楼的屋子，“找到具体位置，准备行动。”

　　当廖一正他们冲进屋子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让他们这辈子都难以忘怀，客厅里摆满了蜡像，穿着华丽的服饰，面容即可乱真，所以在那一瞬间，你会有房间里面沾满了人的错觉，而林秉书就在其中，他环抱着一具蜡像，轻浮过他的长发，眼神中透出迷恋，和它说着什么。对于廖一正他们的到来像是并不意外，只是稍稍地看了他们一眼。
　　“云祈在哪儿？”廖一正看着林秉书，眼前的这个男人此时让他感觉极度的不舒服，不安感已接近极限。
　　林秉书转过头，扯动嘴角，依旧露出那种儒雅的笑容，从容，淡定，眼神看着旁边的那间卧室。
　　云祈静静地躺在床上，身穿白色婚纱，睁着那双灵动的眼睛，露出幸福的笑容，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可乱真的蜡像。

　　抓捕的那天，并没有多么的轰轰烈烈，林秉书在看了一眼卧室后就很平和的跟他们回了警局，而等鉴证科的同事到现场采集证据的时候，廖一正他们才知道，那些看起来几可乱真的蜡像曾经就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只要仔细的看，那就是人类的眼珠和皮肤，只是现在已经失去了光彩和温度。
　　审讯是廖一正和陆凯做的，没花多长时间就完成了全部的笔录，林秉书承认教唆牧文杀了崔铎安和官轶墨，因为他知道牧文喜欢云祈，只要是为了云祈他什么事情都会做；他也承认那些真人蜡像都是出自他之手，因为他答应过她们，要保护她们。
　　“一开始，我们彼此相爱，很快乐，她们都很听话，知道我说的做的都是为她们好，可是，慢慢的，她们不乖了，她们觉得我干涉她们，束缚她们，控制她们，她们说我可怕，要离开我。我答应过她们，会一直保护她们，所以，我不能让她们走。我的初恋女友是我大学同学，我们交往了三年，她很喜欢蜡像，她说蜡像让她想到了永恒。所以，那天，我把她约到了小公寓，告诉她这是最后的晚餐，我做了很多她爱吃的东西，那天我们很开心，就像是回到了从前，然后她睡着了，我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手术刀，就那么轻轻的一下，我永远的拥有了她。”
　　“这么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别人都不会起疑的吗？”
　　“不会，因为，第二天她就要离开这座城市，她是孤儿，也坚持不要朋友送行，所以谁都不会知道她一直和我在一起。”
　　“那云祈是为什么？”
　　“云祈是我最爱的女人，我想和她结婚的，就在这个事件平息之后，可是她宁可选择一个太监也不选我！她宁可要太监也不要我！她原先很乖的，很乖的......”林秉书的情绪开始出现波动。
　　廖一正和陆凯相互看了一眼，他说的太监难道是指官轶墨？
　　“你是说云祈爱上了官轶墨？所以你因为嫉妒让牧文杀了他？”
　　“官轶墨？他和崔铎安一样，是对云祈不怀好意的禽兽，所以我才动手。”
　　“难道是......”
　　“尸体只有两具，却有三个生殖器。那个是我亲眼看着牧文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因为他要宣告忠诚，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让他呆在云祈身边，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但是最后，云祈居然要跟他走，哈哈......”

　　当事情的真相终于见天的时候，不免让人感到唏嘘。
　　“妈的，都什么人啊，喜欢一个人就要永远的拥有她，最后还不惜把人做成蜡像，云祈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没了。他爱人的方式怎么就那么石破天惊，与众不同啊！”何文倩将最后的结案报告狠狠的摔在了办公桌上。
　　嗯，因为每个人本身就是不同的。

　　案件最后还是被封进了“X档案”，对外也宣告了最后的结果，只是其中舍去了很多，没多少日子，报纸新闻里再也没有关于这个案子的报道，事情终于得到了平息。后来，杨兮去看过牧文，他最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每次去看他的时候已经见不到那个精明的牧文了，只有那个安静乖巧的牧文，他应该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知道了另一个自己的存在，但是他还是显得很安静，可能这就是他的常态，又或者从小的经历让他已经遗忘了怎么去激动。让杨兮感到意外的是，在她第四次去看他的时候，牧文开口了。
　　“你说，云祈喜欢的是我，还是另一个我？”
　　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因为他没有要求杨兮的回答，说完就转身走了。说实话，杨兮是觉得云祈爱上的就是这个牧文，但是真要她回答她又不知道怎么说，或者换一种思考方式，不管是哪一个，他们都叫做牧文。再之后，杨兮就没有再去看牧文。
　　特动队的办公室依旧是众人摸鱼，杨兮的档案也调进了警队，受聘书下达，成为了特动队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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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案子就这么完结了，杨兮也正式加入了特动队，接下来的案子离他们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