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风尘爱好者》姜千木

2、酒吧里，那个画了浓妆的人（二）

　　吃了点鸡米花后，宋昀就离开了。

　　毕竟凡事都要掌握一个度，若是暧昧太过就容易显得放荡。

　　走的时候，宋昀没有承诺下次再来，而是只说了一句再见。

　　苏易深深地望了一眼宋昀的背影。他对于青年下次到来并不抱希望，但莫名的他想记住这个人。

　　一个扰乱了他一晚上的人。

　　离开酒吧后，宋昀又恢复了虚假又温柔的样子。

　　对于他来说，判断某种情境下的情绪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永远也只有判断。

　　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体验的寡淡反而更逼迫人。

　　就像是一道漂亮到可以传遍社交网络的精致菜肴，但你动筷的时候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宋昀望了一眼夜空，苏易，快点爱上我吧。

　　去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后，宋昀就去了新租的房子。

　　凌晨时分，他捧着心理学的书，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

　　门外隐约传来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对面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宋昀按亮了手机屏幕，2:10。

　　“这么晚下班，不知道明天几点才能睡醒。”宋昀轻轻呢喃道，把书放到一旁走进了卧室。

　　公寓楼三楼两个房间的灯先后熄灭，世界进入了安眠。

　　第二天，从学校上完课回来的宋昀正在掏钥匙，就听见身后传来了门打开的声音。

　　下意识回头，穿着宽松居家服手里拎着一袋垃圾的苏易，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易问道。

　　宋昀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我刚搬进来的，没想到老板也住在这里。”

　　他将脸上的惊喜演得恰到好处，似乎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苏易下意识理了理头发，甚至突然希望脸上有一层自己很讨厌的浓妆，至少那层妆容能遮住他此时的窘然。

　　宋昀读懂了苏易此时的不安，微笑着温柔开口：“卸了妆之后的老板看起来叫人更想亲近了。”

　　清秀而无害。

　　大概是因为熬夜的缘故，没有上妆的苏易的脸透着瓷器般没有血色的白皙，再加上秀气的眉眼与微微抿紧的嘴唇，让人莫名觉得怜惜。宽松的居家服，衬得他整个人有些纤瘦，是最适合被彻底拥进怀中的体型。

　　苏易只以为宋昀说的是客套话：“在这里不用叫我老板，叫我苏易就好。”

　　宋昀也从善如流地做了自我介绍：“我叫宋昀，是s大的学生。”

　　苏易点点头：“我猜到了。”

　　昨天宋昀和女客的交流，已经透露了足够的信息。

　　虽说s市有很多大学，但会发光的宋昀总让人觉得他一定是最好的。

　　宋昀：“请问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我晚上懒得做饭。”把一个不太擅长家务的男生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

　　而苏易只想赶快离开，至少让他换一身衣服，不要以这么随意的姿态出现在宋昀的面前。

　　在这种情绪拉扯中，思考变得困难起来。

　　“楼下的早餐店不错，各种款式都有。有一家煲仔饭也很好吃，外卖可以叫到……”苏易甚至开始留意自己每一个字的发音。

　　想着现在虽然已经很窘迫了，但不能让宋昀更加看低了自己。

　　“有什么可以吃晚饭的地方吗？”宋昀问

　　脑子里承载太多东西的苏易下意识就接了一句：“要不今天就在我家吃晚饭吧。”

　　最寻常不过的社交场合用语，在此时脱口而出。

　　苏易甚至都有些不敢想，宋昀此时会觉得他热情到惹人怀疑吗？他会觉得自己是在刻意勾引示好吗？

　　他盯着手里的垃圾袋，等宋昀按照流程拒绝。却不料宋昀语气带笑，甚至可以说是略有些兴奋的应了一声：“好啊，那就麻烦你了，我需要自己带材料吗？”

　　像是一个为交到新朋友而开心的年轻人。

　　“不用，你刚搬过来就当交流邻里感情了。”

　　苏易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宋昀约定时间然后带着垃圾下楼的了。

　　宋昀站在家门口看着苏易魂不附体下楼而去的样子轻笑一下，然后开门进屋。

　　时间过得很快，宋昀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将近五点了。

　　他拿起下午准备的礼物敲响了苏易的家门

　　“来了。”

　　很快屋里传来了拖鞋触碰地面的声音，略有些急促的啪嗒声莫名让人觉得可爱，似乎能想象到拖鞋主人此时的慌乱。

　　宋昀单手插兜立在门口，姿势潇洒又随意，朝着穿着围裙开门的苏易点了点头。

　　“已经这么晚了吗？”苏易有些慌乱地想掏出手机看时间，显然刚才已经在厨房里忙晕了。

　　宋昀摇头：“是我来早了，想着虽然做菜我帮不上忙，但摆桌还是可以的。”

　　苏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穿着围裙。

　　粉白的围裙挡住了他今天下午花了半个小时才搭出的衣服。

　　他努力不显露出懊恼的样子，却又有些失望今天在宋昀面前似乎一直表现得很糟糕。

　　宋昀跟在苏易身后走进了他的屋子，房间里很干净，显然下午刚刚收拾过。飘窗上摆着两盆绿萝，点缀着房间里的生机。

　　招呼宋昀坐下后，苏易又转身进了厨房。

　　宋昀并不是一个听话的客人，于是没坐一会儿他就也跟着钻进了厨房，手里还拿着准备的小礼物。

　　在灶台边忙碌的苏易背影清瘦，系紧的围裙带子勾勒出他的腰线，莫名勾起人拥抱的欲望。

　　怕突然开口吓到苏易，宋昀反手敲了敲厨房的移门：“有我可以帮忙的吗？”

　　没想到宋昀会进来的苏易显得有些无措。单身公寓的厨房大多都很小，两个人挤在里面的时候似乎连转身都会触碰到彼此。

　　“那，那你就帮我打个蛋吧。”苏易将手里的碗交给了宋昀。

　　宋昀看了一眼垂到苏易眼尾的一缕碎发，说了声稍等，然后打开了手里的小盒子：“我带的礼物正好能用上。”

　　盒子里是几根头绳，素雅又颇具巧思的设计使它们看起来并不廉价。

　　宋昀解释道：“感谢你请我吃饭的小礼物。中午碰面的时候我发现原来你头发有些长，虽然不知道是发型设计还是太忙了没去剪，但我想皮筋总能用到。”

　　苏易下意识想摸摸自己落在肩上的发尾，宋昀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手是脏的。”

　　指腹可以感受到温热细腻的肌肤。

　　苏易顿时僵在了原地。

　　宋昀很快就放开了抓着苏易的手，但见他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样子，颇觉好笑地推着苏易的肩膀转了一圈，让他背对自己。

　　然后拿了根头绳温柔地在苏易的后脑勺扎个小揪揪。

　　宋影帝本人其实还算会打理自己，但因为时刻记得此时的男大学生身份，便头发扎得有些笨拙。

　　害怕弄疼对方的小心对待，所有的温情会从如搔痒般的指尖传递出去。

　　当宋昀的指尖轻缓的穿过苏易发丝的时候，苏易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从头皮一直麻到了尾椎骨，若不是手撑在柜子上就要站不住了。

　　最后宋昀颇为满意的用手指拨了拨扎起来的发尾：“好了。”

　　苏易转头的时候，眼尾已经染上一丝红晕了。

　　宋昀从善如流地端起碗开始打鸡蛋，木筷与碗相互敲击碰撞的清脆声音回荡在厨房，增添了一丝属于小家庭的温馨气息。

　　被浸泡在这种氛围中的苏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心里开始了默数：十、九、八……

　　他认为宋昀的亲近只是正常男性之间的亲近。

　　毕竟宋昀才刚发现自己的性取向没多久又，怎么能随时意识到任何同性间的近距离接触，对于他们这种人而言都可以是一种暧昧的行为呢。

　　他允许自己放纵的享受十秒的错觉，十秒之后就再也不做不属于自己的梦。

　　三、二、一。

　　苏易背朝宋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即便无人看见脸上也努力扯出微笑：“差不多了，你出去吧，我这里也马上就好。”

　　觉察到苏易语气里的异常，宋昀十分配合地放下碗，出厨房的时候心里却有遗憾：看来如果暧昧太过了会有反效果，似乎不能很快就享受到情绪了呢。

　　果然做任务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于是吃饭的时候宋昀表现的很老实，将学校里发生的一些趣事与苏易分享，苏易也会在不透露客人信息的前提下把酒吧里发生过的一些故事讲给宋昀听。

　　想借此让他一点点了解属于自己的、属于基佬圈的世界。

　　这也算是苏易无声的温柔吧。

　　一顿饭两人都吃得很轻松，于是在注意到时间的时候，苏易才发现快到他平时开门的点了。

　　宋昀帮着有些匆忙的苏易一起收拾碗筷。

　　“你先回去吧，一会我就要去酒吧了。”苏易说道

　　宋昀：“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酒吧，在家呆着挺无聊的。”

　　想到去酒吧的路上，与苏易并肩而行的时候宋昀礼貌地同他保持着一臂的距离，显然是吸取了刚才的教训。

　　苏易看着两人之间的相隔，在心里略有些嘲讽地调侃着自己：看吧，果然是你想多了。苏易你也不想想，宋昀优秀到只要他想要就可以获得一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上你呢？

　　饱餐一顿的人被夜风吹拂后很容易产生惬意的感觉，宋昀虽然感觉不到，却能装得很像，他似是闲谈般有些懒洋洋地开口：“之前还有其他人陪你一起上过班吗？”

　　苏易想到了之前那个卷了他所有钱远走高飞的男人。

　　当时那个人找的借口是家里公司欠债他要回老家帮忙。

　　后来即便苏易知道了真相也没有把那笔钱要回来，倒不是眷恋那个骗子。

　　只是在恋爱期间，对方给予了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被爱的感觉，所以怀着莫名的心态，苏易只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但今天被宋昀问起，苏易才发现那个人甚至都没有陪他一起上过班。

　　大概是因为自己带着浓妆走在路上的样子，会让他觉得丢人吧。

　　苏易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原来他以为的被珍视其实是其他人随时都能做出的善良行径罢了。

　　“怎么不说话，是我问的这个问题不妥吗？”宋昀扭头望向苏易，猜测着他此时的情绪。

　　苏易连忙垂眸，害怕眼神中的脆弱被透露出来。

　　示弱是被爱者的天赋，像他这样的人反而会让人觉得矫情又恶心吧：“没事，只是突然想起出门太急忘记化妆了，一会儿到酒吧再画吧。”

　　“原来是这件事啊”宋昀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跟着转移起了话题“我还挺期待看你化妆的。”

　　“期待？”苏易的情绪被宋昀莫名有些带跑了。

　　“是啊，期待。因为我周围没有会化妆的男人，一会儿可以借我用一下你的工具吗”

　　“可以。”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苏易答应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宋昀所说的借用，是指借用化妆工具在他的脸上化妆。

　　“你别抖，万一我不小心涂出去了怎么办。”宋昀轻轻托着苏易的下巴，大拇指若有若无地按在苏易的唇角边，固定他的头颅。

　　苏易觉得自己的所有心神都被嘴角旁那一丝温热的接触蛊惑了，根本控制不住想要微微颤抖的身躯。

　　宋昀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般，凑近苏易，眼神正直地用口红一点点描摹过他的唇线，似乎是觉得有趣，还用口红轻轻地左右拨弄了一下苏易的唇峰，最后是微微有些湿润的最内侧的嘴唇。

　　远处看两人的姿势亲密得像在接吻。

　　明明只是被宋昀托住了下巴，苏易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拿捏住了脉门，仰头的姿势与其说是在配合宋昀的动作，不如说是在引颈就戮。

　　宋昀温柔的动作是行刑前的抚慰，而毫无绮念的眼神是那把最无情的刀，无声地告诉苏易：宋昀是不会喜欢上他的。

　　而实际上宋昀只是沉浸在第一次涂口红的角色中，害怕不小心把口红涂出而已。

　　“好了。”宋昀拧转口红合上盖子，“啪嗒”一声唤回了苏易的神志。

　　宋昀拿了面镜子放到苏易面前，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交汇。

　　“还挺好看的。”宋昀专注的看着镜子里苏易的双眸，不知道是在夸自己涂的口红还是在夸苏易。

　　“嗯。好看。酒吧该开门了。”苏易收拢自己的心神仓皇离开。

　　宋昀则慢条斯理地将所有东西收拾好，坐在了吧台与昨天相同的位置：“老板，给我一杯跟昨天一样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