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人尽忘》墨言一

7、7

　　我从窗缝里看见了自家的小院子，矮矮的草垛严严实实地护着院墙，灶屋里娘不知在烧什么好吃的，热气熏腾，顺着窗沿往外飘，阿黄带了伙伴在门口摇着尾巴讨食吃。
　　初一终于下了马车，我忍不住心里的激动，小心地捂着点心，避开旁边人要抱我的手，就直接跳了下来。
　　阿黄看见这么多人围在院子门口，警惕地竖起了耳朵，龇牙咧嘴地冲着初一汪汪叫起来。初一淡淡地瞥了一眼，旁边有人拎着棍子就要打阿黄。
　　“它是阿黄，来接我的。”我拦在阿黄面前，安抚地往草垛的方向扔了一块碎点心。
　　阿黄嗷呜了一声，边后退边回头往我这瞧着。这个傻阿黄，他们哪里敢伤害我呢，我笑嘻嘻地冲它摆了摆手，它这才加快步伐追点心去了。
　　“少爷，我们一起回家吗？”初一二字到了嘴边，还是被我吞了回去。
　　他站在院子门前，衣衫银白如羽，长发高高冠起，让人觉得靠近一步都是亵渎。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愿意踏入残破不堪的小院呢。
　　我屏住呼吸，从他身旁让过，独身回了这个温暖的家。
　　娘果然在灶间，她低头坐在炉火前，火星迸开往她脸上溅去，她也不知道躲一躲。
　　“娘，看火。”拿起火钳挑了木柴，火势这才压了下去。
　　“十五。。。”娘木讷地抬头看向我，眼眶红红的，始终没有继续开口。
　　大概，娘和我一样太想对方了吧。
　　不顾蹭到的炉灰，我投到娘的怀里，腻腻歪歪地不肯起身。
　　娘把我抱到了腿上，就像小时候她抱着十六那样。
　　“我们十五回家啦。”她慢慢晃着我，有泪滴到了我的头发上。
　　我好不容易回来，怎么能哭呢。我用力挣扎，想给娘把眼泪擦掉。
　　娘抱的更用力了，好像要把我揉进身体里一样娘很久没这样抱我了，自从有了十六，她就告诉我，要让着弟弟，不要和弟弟抢。抢什么呢，十六对我那么好，一直都是他让着我呀。
　　这时候，我突然明白了，是不抢娘亲吧。不过我不在乎，娘只不过没时间抱我，没什么大不了。
　　“娘，有一个少爷带我来的，我之前还以为他是初一呢。”我埋在娘的怀里，被火烤的热乎乎的。
　　听到初一这个名字，娘一下子就把我推开了。她急急忙忙地站起来，说要去感谢一下这位少爷。
　　娘看起来特别焦急，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回头让我出去找十六，“让十六千万别回来，再在二妞家玩会。”
　　娘去接少爷了，我贴着墙角跑去了屋后的竹林里。
　　十六从来不去二妞家玩，这只是他去竹林的借口而已。而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十六。”我悄悄地绕到认真看书的十六背后，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十五，你怎么回来了？”十六的表情看不出是开心还是惊吓，他把书仔细地放在了一边，绕前绕后地看了我一圈。
　　“没受伤吧？”他问我话的语气像极了一个小大人。
　　“当然没有啦，我这么聪明。”我骄傲地昂起脑袋，添油加醋地说起了我迷路的经过。
　　“我要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二妞，她一定会特别佩服我。”十六没有搭腔，他根本不在听我说话，皱着眉在想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