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人尽忘》墨言一

1、1

　　娘说，我叫十五。我有一个哥哥，叫初一。
　　娘说，我一定要照顾好初一，因为他是我的哥哥。
　　娘又说，有一天她会离开我，但是初一永远不会。
　　娘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才七岁，生命中也并没有出现一个哥哥。
　　但是我有一个弟弟，娘说我可以叫他十六。十六长着长着就会变成我的哥哥初一。
　　十六小我一岁，比我聪明，会帮着娘提水劈柴，还会带我出去吃糖人。
　　我呢，什么都不用会，每天跟着隔壁家二妞姐姐跳皮筋，站在大门口赶一赶刘婶家跑来的鸡。
　　可是我还是觉得娘在骗我，因为二妞家也有哥哥和弟弟，我给了二妞好几块糖，她才告诉了我一个大秘密。
　　她说哥哥就是哥哥，弟弟就是弟弟。再怎么长大，弟弟也不会变成哥哥的。
　　她还说，她娘告诉她，十六就是初一。我娘想让我一直照顾初一，才这么骗我。
　　我偷偷问了十六，他到底是不是初一。不过我这么聪明，可没有直接问他这个问题。
　　我说，十六，照顾初一会不会很累啊。
　　十六愣在那很久，突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大概会吧。”他说。
　　我很生气，十六特别喜欢揉我头发，这可是大人才能做的事。
　　“那我不要这个哥哥了。”然后我就跑开了，跑的很远很远，连十六喊我的声音也听不见。等我停下才发现，我撞进了一条不认识的小巷子。
　　巷子很长，弯弯绕绕的，我从来没来过。我看了看日头，离晚饭还要些时候，索性在里头逛了起来，回头出去了，还能给二妞讲讲故事，免得她总说我没出过门，没见识。
　　这条巷子好长啊，我都走饿了，还是没走到尽头。
　　家的方向已经升起了炊烟，我想回家了。
　　娘大概要骂我了，她从来不让我单独出门的，她说门外有坏人，我出来之后，可能就再也见不着她了。
　　天黑了，我看不清眼前的路了。我有点害怕，越走越快，还跑了起来。
　　这条巷子可能和我有缘无分，连石子都跑出来和我作对。
　　又一次摔倒之后，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裤子，发现有湿黏黏的东西染到了手上。
　　我好想看一下那是什么，可是一盏灯笼也没有，我什么也看不清。
　　我突然很想十六。
　　我一下子想起来，娘不是说，我有一个哥哥，他永远不会离开我吗。他一定跟在我后面看我出丑呢。
　　胆气一下就足了起来，我拍拍手，站起来不断喊着初一。
　　我嗓子都喊哑了，初一还是没有出现。
　　眼泪越流越多，我终于相信了二妞娘的话，娘一定是骗我了。
　　我把自己在地上蜷成了一团，哭累了，我想闭眼休息一下。
　　迷迷糊糊地，我看见了一道暖洋洋的光，还有一双特别温柔的手在拨开我的头发。
　　是初一终于出现了吗？我伸手一把抱住了他，眼睛睁不动了，嗓子勉强还有力气。
　　“你是初一哥哥吗？”
　　初一好像被我突然的拥抱吓到了，旁边还有人在说些什么“放开我家少爷”之类的话。
　　我试着睁了睁眼睛，初一轻轻拍了拍我，“睡吧，我是初一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