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卦说》姜悠

60、节卦

　　嗣圣元年（684年）二月六日，废中宗李显为庐陵王；七日，立李旦为皇帝（睿宗）。
　　有人说，李显被废只是因为他说了一句不合适的话：“我把天下给韦玄贞都没有不可以的，难道还吝惜一个侍中的官位吗？”据说，武太后对中宗这句话十分恼火，于是下令将继皇帝位才五十五天的李显废为庐陵王，贬出长安。
　　李显这句话明显是气话。当时刚登基的李显，因为大权旁落，有心组成自己的集团，他想到的办法是重用自己皇后的亲戚，试图把韦后的父亲韦玄贞由普州参军提拔为豫州刺史，并想要擢升为门下省侍中（宰相职），明眼人都看出来，李显下一步必是将政务堂迁回中书省，削弱中书省的权力，让三省重回平衡。裴炎自然也能看出来，于是裴炎毫不客气地驳回了皇帝的旨意，言辞激烈，年轻气盛的李显在羞恼之下说出了这句“皇位终结语”。
　　李显被废那天，正是百官聚集在乾元殿议事的日子，那时，裴炎、刘讳之、羽林将军程务挺、张虔勖率兵入宫，当着百官的面，说：“宣太后令，废中宗为庐陵王。”
　　那天散朝之后，武媚娘很是愤怒，她对杨法门说：“听完裴炎转述显儿说的这句话后，我当时确实很生气，冲动地说要废了他，但并没有正式下令。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发发脾气而已。我也是人，总会有自己的情绪。裴炎作为一个老宰相，会分不清真假吗？没想到这斯竟然这么大胆，带兵入宫……”
　　武媚娘说：“我自己的儿子，说句气话，我就要废了他？这样的理由也有人信？裴炎找借口都不用心了，太可怕了！最可怕的是，他竟然能轻易带兵入宫，而我和显儿事先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她还说：“显儿拉起的班底里，最大的王牌就是那个不入流的韦玄贞，我若要废他，何需动用军队？这些人带兵入宫，是给我看的。裴炎，好，真是好极了！”
　　那天，两人照旧起了一卦，得卦：节。
　　节卦是六十四卦第六十卦，下兑上坎。卦辞为：“亨，苦节不可，贞。”意为：“节制可致亨通，但过分的节制也不可以的，应当持正、适中。”兑为泽，坎为水。泽有水而流有限，多必溢于泽外。因此要有节度，故称节。适当的节制，称为甘节；过分的节制，则称为苦节。
　　那一年九月，英国公徐敬业在扬州起兵，裴炎说：“皇帝已经成年，却始终未能亲政，才让小人有了造反的借口。如果把朝政还给皇帝，叛军不用征讨便会自行瓦解。”
　　有人以这句话弹劾裴炎，道：“裴炎身为顾命大臣，不思讨平叛乱，却让太后还政，必是怀有异心。”
　　武太后便将裴炎关入诏狱，虽然有许多朝臣上疏为裴炎辩护，并以身家性命力保裴炎不反，但武媚娘却坚称裴炎有谋反之意，十月，将其斩杀于洛阳都亭驿。
　　裴炎人头落地后，武媚娘对杨法门笑道，裴炎死前，我亲往诏狱探视，跟他说：“说错一句话，可以废一个皇帝，还杀不得一个宰相吗？”
　　节卦者，万物有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