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票》李想渔

1、1

　　徐帆站在家门口，颤抖的手指捏着生锈的钥匙。

　　老旧的楼梯间里，落满了灰尘的杂物堆积在转台上，空气里漂浮着消散不去的破败气味。

　　狭窄的房门上，米白色油漆早已脱落，锁也是数十年前的款式，在如今的作案工具前不堪一击。

　　这扇门已经不需要徐帆动手打开，因为并未关上，而是虚掩着。

　　不知道里面是谁，不知道里面的人走没走，情形是好是坏像是赌博。

　　站了许久，里头传来锅盖和锅碰撞的声音，徐帆心中已经了然，手上的钥匙放进了口袋中。

　　老房子墙板薄，几乎不隔音，走进楼道的男女老少，脚步声都能清清楚楚地传进这间屋子里。里面的人也不着急喊徐帆，只是忙着自己的事，洗米，洗锅，放水熬粥。他在等徐帆自己进来。

　　推开门，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细密悠长，像要把人立刻拉回到过去。

　　徐帆在这个房子里住下不过十天，好不容易熟悉了周遭的环境，认识了邻居，那个人又强势入侵了。

　　在惊心胆颤地过起日子之后，他已经改掉了在地毯下放钥匙的习惯，但这并不妨碍那个人打开他家的门。

　　龙钺和他的名字一样霸道，长得却格外秀气，此时正坐在客厅里那张破旧布沙发上。

　　那张沙发很旧很旧，满是岁月的痕迹，但徐帆没把它扔掉，而是买了条钟意的毯子覆在了上面，毯子之下是无数个补丁，像他这个人一样。

　　龙钺看着他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笑了，酒窝凹陷，“回来啦。”

　　徐帆点了点头，幅度小到难以察觉。

　　龙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脚上穿着一双徐帆家中没有的淡蓝色拖鞋，他像是在这里住了很久一样，从徐帆手上接过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一一放进了冰箱、橱柜里。

　　徐帆原本笔直的腰背微微弯了弯，在龙钺回到自己面前开口前，笔画起了手语：这里很小，你不好住。

　　这套老房子是徐帆“倾家荡产”租下来的，面积很小，一室一厅，并没有龙钺的位置，因为他在逃跑。

　　龙钺说，只要他能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就再也不囚着他。

　　但他没有说他不会动。

　　这局棋，黑子白子都在动。

　　这些年一天又一天，徐帆把龙钺的能力认识了个透彻，他的所有信息都被捆绑到了龙钺身上，甚至是消费信息。

　　于是他把那根从大宅里带出来的钻石项链给卖了，不敢用电子交易，而是换了一大笔现金，把这屋子一口气租了十年。

　　现在好了，再住十天都难。

　　果不其然，除了那双淡蓝色拖鞋，龙钺的生活用品已经布满了这间狭小的屋子。

　　龙钺笑着，伸手圈主徐帆的腰把自己送了过去，脸颊贴在徐帆的胸膛上，不在意地说：“没关系，反正我们睡一张床。”

　　徐帆的心跳极快，扑通扑通在龙钺耳边响着，他低头，看见龙钺像个妖精一样，好像下一秒就会伸手把他的心脏血淋淋地从肉里掏出来。

　　龙钺笑得很甜，还和以前一样拉着他的手带他进厨房看自己的成果，“今天的粥里放了红枣，甜的，你会喜欢的。”

　　徐帆喜欢甜食，但不是龙钺这样的。

　　他在龙钺的食物里吃过很多次亏，这些事故每一次都让他觉得自己像原始的兽类，而清醒后心中有愧，一次又一次被对方随意拿捏。

　　但这东西有耐药性，用多了就不管用了。

　　龙钺可不管，下一次他敢放十倍的量。

　　最近的一次是上个月，当徐帆被龙钺□□的红炸红了眼后，老老实实地在大宅里服侍了龙钺十天。

　　徐帆以前也是个公子哥，爸妈没出事之前，他也逍遥自在，花天酒地。那时候龙钺还没试图成为他的“主人”，两个人还是朋友。

　　徐帆大学刚毕业，正要准备入职父亲公司的那天晚上，被带着连夜奔向机场。一头的问号还没来得及被解答，高级轿车和迎面而来的面包车撞上了。

　　副驾驶座上的母亲当场没了呼吸，徐帆的躯体发凉。

　　徐父揣着最后一口气，残喘着说：“星星…小心…小心”

　　徐帆听不太清，艰难地呜咽了一声。

　　“小心龙钺。”

　　徐父拼尽全力丢下这四个字，努力往后座够的手垂了下去。

　　徐帆没力气去想这四个字的意思，身边变形的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来。

　　龙钺的面孔进入了徐帆的视线，他没有看到对方的表情有些激动，却听到耳边的声音好像在颤抖。

　　龙钺说：“星星，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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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晚饭，徐帆习惯性收拾好碗筷拿进厨房里刷洗，而龙钺则靠在他的背上刷手机。

　　隔着衣服，龙钺仍然能够感受到徐帆的体温和背部的力道，这些他曾经渴望但如今拥有的东西。即使知道徐帆不会回到自己，龙钺仍然沉浸在自己愉悦的心情中，自言自语道：“楼下新开了家火锅店，明天去吃怎么样？”“星星，这家蛋糕店跟你一个名字呢，‘群星烘焙’，但我还是喜欢你做的小饼干。”说完他转身看了看拥挤的厨房，发现这儿并没有烤箱，于是颇为失望地又靠回徐帆背上。

　　徐帆充耳不闻，只是打开水龙头仔仔细细地把碗筷冲洗干净，然后擦干放在置物架上，结束手上的动作，龙钺仍然靠在他的背上，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一会儿就上淘宝买个小烤箱，你还和以前一样给我烤小饼干。”说完，龙钺察觉到身后身体动作的幅度下降到零，转过身来钩住了徐帆的手臂。

　　徐帆其实已经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任由对方靠着自己，他习惯了龙钺的亲昵，毕竟这已经是对方最大的温柔。

　　龙钺的手从小臂上滑落，毫不介意地牵住了徐帆因干燥而粗糙的手，可惜徐帆并不领情，并不愿意与他十指相扣。

　　这天晚上风刮得很凶，呼啸着拍打客厅的窗户，前赴后继地从窗缝里钻进来，龙钺皱了皱眉，拉着徐帆进了卧室。

　　卧室里除了一张一米五大小的床，还有一张书桌和一排衣柜，空间所剩无几。

　　龙钺已经把自己的衣服混进了衣柜，跟徐帆那些廉价的布料摆放在一起。老房子没有供暖设备，冷空气肆意霸占着二人的容身之处。

　　龙钺犹豫再三，还是从衣柜里拿出了自己的衣服，赴死一般走向了洗手间。

　　徐帆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到了洗手间的门口，龙钺转过身来笑着问：“要一起吗星星？”

　　徐帆没打手语回答，只是伸手把他从门口拉了出来，自己走到门后打开了浴霸的开关，虽然只是聊胜于无的温度。

　　龙钺看着他走回房间，嘴角耷了下来，但很快又扬了上去。

　　一米五的床睡两个大男人有些勉强，但龙钺毫不在意，反而是乐呵呵地躺了上去且招呼徐帆一起。

　　这样地局面徐帆早已料想到了。

　　大约是白天里真的忙碌累了，龙钺靠着他没多久就沉沉睡去，留下徐帆一个人清醒。

　　夜深人静的时候最可怕，徐帆总是会忍不住回想起过去这一个月的种种。

　　从龙钺拉开车门的那一刻，他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不断给徐帆“惊喜”。

　　徐帆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那一刻，龙钺就在他身边，他坐在椅子上皱着眉看着电脑，很是苦恼的样子。在发现徐帆醒来后，龙钺的愁苦瞬间消失不见，他笑着说：“醒啦。”

　　徐帆的嗓子眼很干，像是张嘴就会冒烟一般，龙钺拿湿棉签润他的嘴唇，说：“叔叔阿姨的后事我已经亲自去安排了，公司我也替你打点好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安心把身体养好就行。”

　　徐帆心中悲凉无限，却又难以言说，眼眶难以抑制的泛红，随后落下泪来，他还没空细想龙钺如何能替他打点公司，对方的唇已经温软地贴了上来，细细地吻干他的眼角。

　　龙钺实在忍不住了。原本想过一阵子再让他慢慢接受自己，但这一刻他实在忍不住了，徐帆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落泪的模样，像极了他在梦里见过的样子。

　　他贴在徐帆耳边，轻柔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阎王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再后来，龙钺把徐帆带回了家，他为徐帆打造了一个豪华的牢笼，笑眯眯地把徐帆送了进去，他管这个地方叫“大宅”。

　　徐帆身上有好几处伤口因为太严重而落下了狰狞的疤痕，他站在医院洗手间的镜子前看了又看，脑子里乱得好像毛线球。

　　在医院的这些天，除了龙钺和医生他没有见人任何其他人，而手机和电脑里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他的世界里安静得好像只剩下了几个人。

　　当龙钺把公司相关的文件拿到他面前时，徐帆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是个穷光蛋了。

　　父母出了车祸，公司股价下跌，龙钺趁此机会全盘接手，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替自己打点好一切。但这并没有对徐帆造成二次打击，因为他的世界已经在车祸当晚悉数瓦解了。

　　龙钺对徐帆的“爱”越来越明显了。

　　他会在夜里靠上来，在徐帆耳边说：“星星，我喜欢你很久了你知道吗？”

　　徐帆不敢回应，他如今一无所有，在龙钺面前像条流浪狗，但很快他便庆幸自己不曾表露过真心。

　　龙钺在试图得到他的心但无所回应后，开始攻略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