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的花儿落了》巷尾的鱼

2、第二章

　　手机的振动音把他从这个渺远的世界里拉了回来。

　　梁舒看到熟悉的号码后马上接了起来，“妈，我在回去的路上了……嗯，我知道……妈，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我很快就到家了。”

　　梁舒挂了电话拍了拍何安的背，“何安？何安？醒醒，回家了……何安？”他叫了好几声，何安都没什么反应。

　　梁舒又使劲晃了下何安，想让他清醒一下，可睡着的人只是哼哼了两声又接着陷入了昏睡。喝醉了的人简直就像个巨婴，这可苦了梁舒了。

　　他尝试了好几种姿势想把何安弄出去，最后还是把何安背到了自己背上，没办法何安一八七的身高比梁舒高了十厘米，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他身上只带了打车的钱，幸好何安已经付过钱了，要不然他们今天连这个门都出不去。只不过这个样子的何安，梁舒是不敢送他回家的，因为何安家里没人，从上了中学起他就是一个人在生活了。

　　他是个私生子，亲生父亲不承认他这个儿子，而他的母亲在大城市工作只能在得空的时候回来看看自己的儿子，她拼了命的挣钱自己却很节俭，连贵一点的菜都舍不得吃，只想把赚的钱都给何安留着，想让他未来可以少受点苦。

　　这个年代里还没有网约车，并且在这个七八线的县城里甚至连出租车也是赶趟才能碰见一个。梁舒看了下手机，已经快晚上 11 点了，这个时间点更加等不到车了。

　　他索性直接背起何安就往家的方向走，虽然很累，但心里是甜的，街上的暖光灯照到了他们身上，在梁舒的脚下落下一片阴影。

　　在寒冬腊月天里梁舒心里暖烘烘的，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柠檬水里溶了一颗糖，酸酸甜甜的。和自己喜欢的人双双把家还，就好像是童话才有的结局，梁舒脑子是清醒的，但心却醉了。

　　他背着他，在漆黑的夜里前行，走过街边的小卖店，走过无人的街口，只留下一句，“何安，你要是我的就好了……”

　　他走了一路也笑了一路，不过这十几分钟的车程他背着他愣是走了两个多小时，一是贪恋何安给他的这一点点温存，二是喝醉了的人没有意识死沉死沉的他走一段就得停下来歇一歇……

　　梁舒静悄悄的开门，关门，像个贼一样的带着何安溜进了自己家里。他今天的运气真的爆棚了，幸好他父母已经睡下了，要不看见他大晚上带个喝醉酒的男人进自己的卧室，他妈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他给何安脱了鞋子外套，就把他抱到了自己的床上，然后给他盖好被子安顿好后。

　　自己则从衣柜里拿出了个垫子和一床夏天盖的的被子睡在了地上。

　　虽然垫了垫子，但冬天的地面依旧冷的要死，梁舒这晚上断断续续的其实根本没有睡着。

　　他昨天晚上脸是红的，今天早上依旧是红的。

　　多年学校生活养成的生物钟，让何安即使喝酒宿醉也按时醒了过来。

　　他脑袋死沉死沉的，身体也不好受腿不是腿，胳膊不是胳膊的。

　　何安睁眼看了下天花板，不是他家，昨天的记忆一瞬间涌了上来，告白遭拒，深夜买醉，还……还欺负了人家梁舒……干的这叫人事吗……真……真tm的不是东西。

　　那不用说了这里肯定是梁舒家了，他赶紧起来打算去找梁舒道歉。脚刚一落地，就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脑袋缩在一团被子中间。

　　何安轻轻拍了梁舒一下，“舒？梁舒，醒醒……该上学去了……醒醒……”不过叫了几声梁舒都没反应 。

　　他小心翼翼的掀起了盖着梁舒脸的被子，随即露出来一个红扑扑的脸蛋。

　　“梁舒……醒醒，该上学去了，你这好学生可不能迟到啊。”何安揉了揉梁舒头发，在他耳边说道。梁舒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终于醒了过来。

　　“梁舒，昨天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这人一喝酒就犯浑……我不是那意思……”何安自顾自的解释着也不管眼前人听进去没，“舒，你要是不解气，心里堵得慌，就扇我一巴掌，打我一顿，我保证不还手，怎么样？我……”他说到这才发现梁舒厌厌的根本没听进去他说的话，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用自己的头抵了下梁舒的额头，随即被高温烫了一下。

　　“你说你自己睡地上干嘛呀，我都喝的不省人事了，你就把我往地上一丢，随便搭床被子，不就行了。哪有让个耍酒疯的人睡床，自己睡地上的道理啊。走走走，我们先去趟医务室，再去学校……”何安真心觉得挺对不起梁舒的，自己的这些破事其实跟梁舒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谁让这件事只有梁舒一个人知道呢……

　　不得不说何安在清醒的时候还挺像个人的。

　　“何安，我冷……”梁舒睡的晕晕乎乎的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他挣开了何安抓在他肩膀上的手，又重新缩回了被子里。

　　何安看着梁舒现在全身烫的要命，嘴里却说着冷，就后悔极了，他昨天晚上为什么非要去喝酒，可是他追那个男孩子追了三个月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白了，还tm的被拒了......搁谁身上谁不得难过啊，他不该的是给梁舒打电话，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在无关的人身上，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梁舒。

　　他其实看的出来，梁舒是有些喜欢他的，他觉得梁舒对他有好感是因为自己是梁舒能接触到的唯一的同类，以后只要梁舒在这个圈子里了解到更多人，他就不会喜欢自己了，他们也还是好朋友，互不影响。可昨天自己......自己竟然对梁舒说了那样的话......

　　何安突然想起了今天还得月考呢，迟到了肯定是要叫家长的，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死了。

　　不过这样的话他们走读生只要八点之前赶到考场就行了，不用来学校上早自习了，现在是七点还是有时间的。

　　梁舒被何安一闹，脑子彻底清醒了，他连忙起床去穿衣服，看样子打算直接去学校。

　　“梁舒，我们不着急。要不你在家等一会儿，我去给你买点药，你吃了再去学校吧。”何安看着他这样，自己心里也很难受，不管怎么说，要不是因为他梁舒也不能变成这样。

　　“不用了，先去考试吧。吃了药容易犯困，何安，我就是有点冷，穿厚点儿就行了。去吃点东西吧，我看你昨天光喝酒了，现在应该饿了吧”梁舒语气淡淡的，就好像刚刚可怜兮兮的缩在被子里的不是他一样。

　　他冲愣在那儿的何安笑了一下，“隔壁街的亮亮早餐店的灌汤包特别好吃，去学校正好也顺路，我中午回来的时候路过药店再去买药就行。”

　　“小舒，你还是先去买点药吃吧，你看这小脸红的，本来就闷，回头再给烧傻了，可就真没人要了啊！”何安没有接梁舒的话茬，用开玩笑的语气刺激了下梁舒，最后还使坏似的捏了下梁舒的脸蛋。

　　“我哪儿有那么娇气。再说了，没人要我就单着呗，一个人更自在。”梁舒本来性子软的跟没脾气一样，对谁都是温温和和的，但架不住某人天天在旁边总是嘀咕啊。时间长了，梁舒也不会只是红着脸任何安欺负了，时不时地也会反驳几句，有时候甚至堵得何安都说不出话来。

　　“那中午你等我，放了学一起回家，我得看着你去买药。”何安盯着梁舒的眼睛做着最后的挣扎。

　　梁舒应了声就去厨房拿了个纸杯给了何安，“我屋子里的柜子里还有个新牙刷，你拿出来用吧。”

　　那个牙刷是梁舒妈妈前天刚给他买的，自己还没来的及用，倒是便宜了何安了。

　　其实早餐店的灌汤包一般，那只是梁舒用来转移何安注意力的方法罢了。

　　他们两个默契的没有提起昨天晚上荒唐的事，梁舒是因为喜欢所以怕说的太明白了两个人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何安是因为他有些看不懂自己，他昨天一个人喝的醉醺醺的竟然会给梁舒打电话，他最好的朋友其实不是梁舒，是他的一个发小，他的秘密也不止梁舒一个人知道。可昨天为什么偏偏就单找了梁舒一个人呢，他明明不喜欢梁舒这种类型的......

　　可喜欢上一个人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呀，等你回过头来就会发现原来如此，世间情动都隐在了悠悠的时光里，藏在了百态人生中，个中滋味不可言说。

　　梁舒又何尝不是呢——我为了贪恋那一点点温存，在一个名为何安的沼泽里步步深陷，纵使最后沉溺其中，却也不曾挣扎。

　　他们两个到教室的时候，全班都坐满了，他们两个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其中一个因为跑的太急衣冠不整，另一个则小脸通红。

　　这场景放在十几年后，肯定能引来一阵起哄，但放在现在全班五十多个人，也就赏了他们四五双眼睛，这还是因为某些不想看书太无聊而已。

　　老师比他们来得还早，看人都到齐了，就发了试卷，也不管统一发卷的铃响了没有，这就是次月考，要求也就没那么严格了。虽然在别的地方很随便，但在处理作弊这件事上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零容忍。

　　冬天的教室里有暖气，温度高，梁舒倒是不冷了，只是身体一个劲儿的发烫，让他很不舒服。他写会儿试卷就把脸贴在桌面上冰一会儿，刚开始挺舒服的，但后来他的脸把书桌都暖热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大火炉一样，索性直接把棉外脱了，刚打算把衣服收起来的时候，他后背就被一个东西击中了。他转头往后一看，就看到何安朝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把衣服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