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虎作伥》凉意盈

1、为虎作伥就一章

　　传说被老虎咬死的人变成鬼后死心塌地地听从老虎的指挥，去引诱别人让老虎来吃。老虎出行，伥鬼在前面引路，帮助老虎避开陷阱；如发现人，伥鬼就上去抓住那人，脱掉他的衣服让老虎来吃；老虎吃后，新的伥鬼产生，旧的伥鬼获得自由。
　　小老虎好奇的看着面前不断凝结起的白影。“喂，你叫什么名字？”白影最终凝成一个人形，飘忽不定，此时，他正低着头，眼睛盯着脚下的“自己”——躺在那里的“他”喉咙上一条狰狞的伤口，还在冒着血，而造成这条伤口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小老虎。
　　小老虎舔着还带血的爪子，“问你话呢，怎么不吭声？叫什么名字！喂喂，说你呢！”小老虎有些不耐烦了，白影还是不动。“不可能吧，是个傻子？也是，大半夜往树林里钻，估计是真傻。算了算了，能用就行，还计较个什么劲。怪不得被我咬死也不反抗一下。”小老虎挥挥爪子，“去去去，我要开饭了，在洞口给我看着点，别让什么不长眼的打扰我吃饭。”白影顺从地飘到洞口。
　　小老虎绕着那尸体走了一圈，考虑从哪里下口，“喂，你回来，把这些衣服给我扒了，真碍事。”白影飘回来，动手给“自己”脱衣服，小老虎看他呆呆的，把自己缠进了腰带里，反而不好意思下口了。“喂，别扒了，看在你是我咬死的第一个人的份上，我就不吃你了。过来搭把手，拖到山洞外头埋了，再立个坟——真不知道你们人怎么就爱瞎讲究这些。”白影抓住尸体的头发向外扯，可自己又跪坐在尸体的肚子上，半天不见动。小老虎无奈了，“算了算了，这么傻，我来吧。”
　　小老虎费了老大劲才刨出一个够大够深的洞，它累的一屁股坐地上，“累死我了，你倒是帮个忙呀。”白影抱着自己的尸体，呆呆地看着小老虎。没办法，小老虎只能自己动爪，把尸体同白影一起拖到洞里去。“你干什么，出来呀，我要埋土了。”白影抱着尸体不撒手，小老虎强行把他揪出来，扔在一边。实在是看他可怜，就把腰带上的一颗珠子撕咬下来，往白影手上一抛，“行了吧。”
　　终于，天亮之前，一个小小的坟堆好了。白影在坟前松松的斜插了一块木片，“唉，真受不了你。”小老虎连扑带咬，立好了这个简易的碑。“还差点什么呀，”小老虎用爪子在木片上胡乱磨了几下，“好，这就是你的名字了，叫什么好呢，阿伥怎么样？阿伥？”白影不动。“算了，走吧。”
　　阿伥不是一个合格的伥鬼，他从来不帮着小老虎抓猎物，还吓跑了不少小动物，让小老虎饿肚子。“阿伥，你在这儿别动，不许动哦。”小老虎交代清楚，向草丛另一边的鹿潜伏过去，阿伥就随着小老虎飘，暴露了目标，鹿跑了。“唉，阿伥，今天又得饿肚子了，咱们去掏田鼠窝试试吧。”
　　阿伥不理小老虎，自己向别处飘去。
　　小老虎连忙跟着，“阿伥你去哪儿？”小老虎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的小坟，“阿伥，你让我吃这个啊？”阿伥点点头，开始挖土。“唉唉，阿伥别乱动，我说过不吃你的。走，咱们肯定还能找到别的吃的。”
　　幸运的是，他们遇到了一只成年的母老虎，母老虎邀请小老虎吃她捕猎的水牛。“你这么小，怎么就自己出来捕食啦？你的伥鬼看起来也怪得很，我帮你换一只厉害的，怎么样？”“不用啦，阿伥很好的，有他在我一点儿都不无聊。等我再长大一点儿，捕猎就方便了。”
　　母老虎身边也有一只伥鬼，是一只很美的女鬼，不过她披头散发，留着很长的指甲，一看便是一只厉鬼。
　　“诺，这是我的第三只伥鬼，就她最好用了，还会为我抓鸟吃，你在我这里呆一些时候，让你的伥鬼学着点，少给我们老虎抹黑。”母老虎不屑的扫了一眼阿伥，阿伥茫然的看着母老虎。
　　小老虎很高兴可以不饿肚子了，还可以让阿伥“聪明点儿”。吃饱后，在树林里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就睡了。母老虎吩咐自己的伥鬼教阿伥捕猎，也回山洞里打盹去了。
　　第二天一早，小老虎就被母老虎的怒吼惊醒了，跑过来一看，母老虎的伥鬼梳妆整齐指甲，惨白的脸上都带了一些血色，正和阿伥并排坐在树枝上，开心的比划着什么。
　　母老虎还在怒吼：“还不快下来，丢什么人！”阿伥见小老虎来了，就飘下树，那女鬼也跟着下来，粘着阿伥不放。“丢人！”母老虎把她揪了回来，“公子，妾身名唤莲儿，公子莫忘！”母老虎用爪子压着莲儿，“丢人！”又对小老虎说“喂，你小子跟我过来，我给你新换一只伥鬼，绝对比这只好用！”“别呀，阿伥多好，这是我的第一只伥鬼，我不想那么快放弃他。”母老虎爪子一挥，拍出一团泥，正打在阿伥脸上，阿伥也不生气，只是转过头看她，也不知道把泥拍下来。
　　母老虎这才心情舒畅了不少，“毕竟是个傻的。”母老虎满意地放开了莲儿，莲儿一起来就哭哭啼啼，“公子，莲儿害了你！”“别嚎了，给我找猎物去。”
　　母老虎亲自给阿伥上课，“作为一只伥鬼，给主人探路是必须的……”
　　“看到威胁不大的人，就把他们抓住，扒掉衣服，让主人来看，要是主人咬死了他们，你就自由了。”母老虎说的口干舌燥，阿伥不为所动，半晌，才说了一句，“他咬死了别人，我就不是他的伥鬼了是吗？”“阿伥你说话了，阿伥你不傻呀？”小老虎很惊奇。
　　“他要是有了别的伥鬼，还要你这废物干什么？”母老虎不屑道。
　　莲儿飘了回来，“主人，西边一里外有一群牛，有不少牛犊。不过在五里外有一大队人往这边走，拿着刀和弓箭……”
　　“不好，咱们得走了。”母老虎惊道。
　　一连几天，他们都过得提心吊胆，一次莲儿回来时说，那些人在洞穴外不远处砍树，还运来不说石材，要建造庄园。
　　“看来我得走了，你怎么办？”母老虎还是有点担心小老虎的安危。
　　“嗯，那我也要走了，您去哪里呀？”小老虎很感激母老虎这段时间的照顾。
　　母老虎难得的害羞了，“我当然是回家了，我也该回去了。”
　　“回家真好。”小老虎想到。
　　母老虎抓来一只羊，作为分别的礼物。“如果想找我，就去东边两座山外的山谷吧。”
　　阿伥坐在羊肚子上，莲儿蹲在一边，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戾气。“公子，不要忘了莲儿呀。”母老虎伸出爪子推了她一掌，“别丢脸了，走啦。”跟阿伥呆久了，连母老虎都温柔了不少。
　　五天过去了，小老虎还没有找到安身之所，羊早就吃完了。幸好阿伥正常了，小老虎又从母老虎那里学了不少捕猎技巧，不用担心饿肚子了。小老虎爬在草丛里，看着一个樵夫走过，“阿伥，你想要自由吗？”阿伥蹲在一边，用双手夹住小老虎的嘴，“不许吃人。”说的很认真。
　　小老虎磕磕绊绊地长大了，有了自己的领地，不用为吃喝发愁，也不用提心吊胆躲避危险了。他最喜欢在饭后，趴在山路上方，看下面的人经过。草丛挡住了他，也挡住了一旁的阿伥。“喂，阿伥，你真的不想要自由吗？”阿伥转过头，
　　很认真地再次说：“不许吃人。”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可以吃我。”小老虎不禁笑了，想起那座小坟，想起他们的初见。
　　晚上，一个车队经过，阿伥刚刚巡视回来，坐在小老虎旁边，“前面有土匪。”果然，没一会儿，叫喊声，刀剑相撞声在不远处响起。
　　小老虎喜欢热闹，就凑过去，扒在岩壁上往下看，阿伥反反复复就一句话：“不许吃人！看看可以，不许吃。”马车里有个小女孩，哭的很响，叫爹喊娘的。眼看着侍卫守不住了，小老虎忍不住了，“走，阿伥，跟我下去救小女孩去。”
　　小老虎一跃，落在车顶上，众人傻了眼，阿伥从车里抱出小女孩，放在小老虎背上。小女孩一点不怕老虎，抓住小老虎的脖子笑了，“大猫猫！”小老虎转身就跑，完全没有跃下来的神勇。
　　天亮了，小女孩睡的正香，他们又遇到了一队人。“看，小姐在那儿！”小老虎想放下小女孩就走，不料被人团团围住，锁上了车。车队掉头回去了，阿伥借树木遮着自己，偷偷跟在后面。
　　他们回到当初母老虎洞穴旁边的庄园，小老虎被关进笼子里。小女孩拿着肉喂他，他不理。阿伥躲在树上看着。
　　“囡囡，真的是老虎救了你？”“就是，还有一个漂亮大哥哥，从车顶就飞进来了！咦，怎么不见他呀？”
　　父亲变了脸色，“不好，是伥鬼，这是一只恶虎，杀了他！”女儿不高兴了，“不行，他不是恶虎，他还救了我。”父亲疼爱女儿，服了软，“好，咱们请个道士来看看。好不好？”
　　道士要明天才到。
　　阿伥见周围没有人，就下了树，钻进笼子，坐在小老虎一边。
　　“阿伥，我咬死你的报应到了，我一死，你就会自由对不对？”阿伥摇摇头，“不知道。”又想了想，“你不会死。”阿伥双手环住小老虎的脖子，小老虎不喜欢这个拥抱，阿伥从来不这样抱他，很难受。但是他把头埋进阿伥怀里，做最后的道别。
　　“你不许吃人，你这辈子只能有我一只伥鬼。”
　　道士来了。一个黄袍老头，白发苍苍。
　　小老虎不安地在笼子里走来走去，阿伥不见了。
　　那个道士在笼子前做法，念叨着一些奇怪的句子，还神神叨叨地跳来跳去。最后，一张符纸被木剑挑着，直顶在小老虎身上。
　　什么也没有发生，符纸掉在地上。
　　道士捋了捋胡子，“这只虎没伤过人，不是恶虎。”
　　庄主不确定，又问：“真的？可小女说有一白衣男子穿过车顶抱她出去，不是鬼又是什么？”
　　道士眼尖，用桃木剑在小老虎脖子上一挑，一颗用白布绳穿着的珠子落下
　　：“没准这只虎是人养的，主人死后心中还留恋着，灵魂不肯轮回吧。”
　　庄主又追问一句：“那真不是伥鬼？”
　　道士心中烦躁，挥挥手，“真的，我的符显示这只虎没有伥鬼，那就是真的没有，虎一旦杀过人，就一辈子有伥鬼。”似乎觉得说得太绝对，道士沉默一下，“除非那只伥鬼自愿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说到这儿，道士笑了一下，“可哪儿有那么傻的鬼呢。”
　　庄主心中没有了疑虑。
　　小女孩正站在笼边，忽然转过身，“爹爹，你看，猫猫哭了哎！”
　　做父亲的不免一笑，“净瞎说，动物怎么会哭呢！”
　　“可就是嘛！”
　　一天，少女哭闹着跑来，“猫猫不见了！”侍卫们分头去找，少女也跟着出去。
　　她看到，老虎伏在一座长满鲜花的小坟前，脑袋亲昵地靠在坟上。坟前立着的简陋木片上，没有名字，只隐约显出几道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