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语纪事》荒的小月亮

5、离离

　　和上次一样，秦知雨并未昏睡多久就缓缓睁眼了，醒来看到唐追云的第一眼，先是傻傻一笑，再双手勾住他的脖颈，身体也完全贴上来，眨眼问道：“漂亮哥哥是带我出来玩了吗”
　　唐追云是清楚的，他的这番举动不过是因为自己微凉的体温，因为他的眼角还带着雾气，眼中却是一片清明，没有杂念。倒是自己……他放下原本用来稳住秦知雨头的手，在腰下犹豫不决了一阵子，最后还是自暴自弃贴上去，把秦知雨像抱孩子一般，托了起来。
　　“叫我师尊，源源，我是你的师尊。”唐追云含笑道。
　　“师尊？”秦知雨的声音在他的肩上传来，闷闷的，满是疑惑。
　　“嗯，我是你的师尊……也是你的臭弟弟，唐岚。”
　　“哦……”秦知雨依旧似懂非懂，但是还是乖乖的叫了一声“师尊。”
　　“师尊，她是谁啊？我看她一直站那儿。”秦知雨扬起埋在他肩上的头，伸出手指向他身后的空地问道。唐追云应言转过身，换了单手托着秦知雨，身后夕阳正红映照着溪水，波光粼粼，溪岸上空无一人，可秦知雨一直盯着岸边一处空地，目不转睛。
　　唐家人虽擅与神鬼交流，可在白日下被烈阳压制住鬼气的灵鬼，还是得借助符咒法术的，看秦知雨的反应，那里确实有“人”，唐追云挥手为术，将灵视之力激发，借助灵视之力，他可以看到白日出行的灵鬼。那鬼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身着青衣，举着一把白伞站在溪边，离他二人大概九尺远，发现二人似乎看见了自己，她一路小跑了过来。
　　说是跑，倒不如说是飘过来的，离近一看，这小姑娘面容清秀，眼角彤红，顺直的秀发上只简单别了一对蝴蝶珠钗，一步一晃，优雅而不失灵气。小姑娘走近，举着伞屈膝行礼说道：“公子能否帮我一个忙。”
　　“何事？”秦知雨此时已经从他身上滑了下去，但还是紧紧贴着他的手臂，呆呆地看着两人说话。
　　“还望公子能随我去救一人。”而就在此时，忽然乌云蔽日，骤雨倾盆，夏日之雨总是让人猝不及防，好在唐追云反应及时，凭空幻化一伞撑开，一把将秦知雨又搂到胸前，二人均未被这倾盆大雨淋湿。
　　小姑娘掩唇轻笑道：“公子随我来吧，我有避雨之处。”
　　唐追云并未多问，就抱着秦知雨随她一路向附近的山壁走去。他其实早就猜想，这女子就是被钱易放出的“拦路鬼”，而她此番带他去见的人，应当便是钱易。唐追云并不怕她耍什么花招，也未在此人身上探出杀气，但他还是将怀中的秦知雨又搂紧了几分，引得他轻轻挣动，说道：“师尊，疼……你放我下来。”唐追云其实并未使出几分力道。搂着他的手立马松了几分力道，在他滑下去前又不自觉紧了紧，最后还是松了手任由他离开自己怀里，将伞也再倾向他几分。
　　一刻钟时间不到，他们就来到一个山洞前，只是他们还未进去，洞内就先传来一位女子焦急的声音：“离离！你乱跑什么？还带人回来！”那女子急冲冲的跑到山洞门口，看到唐追云，先是一愣，旋即把那位叫离离的小姑娘拉到身后，把剑横在身前冷言说道：“唐小公子，我知你是受托来降鬼，但离离是个好孩子，那些人也绝不会是她害的。”
　　此人语速极快还带着怒气，吓得秦知雨往唐追云的身后一躲，又伸出脑袋，一脸诚挚地小声对那女子说：“姐姐，我们是受那位姐姐之托，来救人的。”
　　“容儿姐，我相信他们都是好人才带回来的，他们要是想害我我早就没命了，先让他们进来避雨吧。”小姑娘从她身后出来，拉下她横着剑的手，“是我看他们能在白日下发现我，必定修为不浅，才想让他们来救救钱易大哥的。”
　　“你们先进来避雨吧，他不用救。”花容儿撇嘴收回剑，转身。
　　这山洞一看就很少有人进出，一片潮湿，青苔横生，只在一个稍干燥的地方铺了些许稻草，稻草上躺着一人，此人便是钱易。花容儿从进洞开始就未发一言，自顾自的走到昏迷不醒的钱易身边为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而离离却只是远远地望着，后又反应过来什么，朝着唐追云他们轻轻一笑：“唐小公子借一步说话。”唐追云只微微颔首，把秦知雨牵着，随着离离到了山洞的一个角落里。
　　“唐小公子就是他们口中那个阴阳世家，唐家的人吧，那您一定能帮我……”
　　“何事？”
　　“帮我切断与钱易大哥的联系吧，我不想连累他。”离离确实是钱易的豢鬼，鬼气上很容易就能探查出来，豢鬼靠修行者灵力维持，若灵力耗尽便会转而侵蚀豢鬼者的灵气，靠灵气豢鬼便是真的以命养命了，稍有不慎就会使豢鬼者神魂俱灭，豢鬼也将进入轮回，可若是豢鬼自行与主人切断联系，那就会是她自己魂飞魄散。
　　“说什么呢！乖乖去给我看着你钱易大哥，客人我来招待。”刚刚还在另一旁照顾钱易的花容儿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对离离微怒道。在山洞内，所有响动本就会被放大，离离被她吼得一抖，秦知雨也一个激灵躲到了唐追云身后。
　　“容儿姐，我……”
　　“别说了，快去！我和唐小公子有话要说。”花容儿不容反驳，离离也就只好低着头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秦知雨从唐追云的身后露出一个头，轻声道：“容儿姐姐，我感觉得到阿离姐姐身上没有血气，我是不会害她的。”说完，又抬眼看了一眼一直紧盯着花容儿的唐追云，补充道：“师尊也不会的。”
　　花容儿瞥了一眼秦知雨和他腰上的玉令，嗤笑道：“妖饰玉令，看来唐小公子也不像传言那般不近人情。”秦知雨现在是妖灵状态，稍有修为的人施加灵力探查便能知晓他的身份。
　　见唐追云未有回应，她又接着说了下去：“想必你也清楚，枉死之魂若不能查清自己因何而亡是无法入轮回的，魂魄若在人间呆的太久，沾染了怨气成为怨鬼，那就只能被驱散，成为豢鬼她就不会被怨气侵蚀了。”花容儿看了一眼在钱易身旁呆呆跪坐着的离离，难得露出了一丝微笑，“钱易的决定也有我的参与，离离是来参加我与钱易订婚宴时遇害的，她是钱易少年时在天目山附近捡到的一个孤儿，三山派不能随意收外徒，钱易只好把她安置在了天目山附近的一户农家，每隔一段时间是看看她，给农户抚养费，我们一直当她是自己的亲妹妹，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惨死，父亲也知道她是无辜的，否则早就将她就地正法了，可他气愤钱易豢鬼之举才散去了他的修为，逐出师门，离离是个好孩子，我知她是想自己魂飞魄散来保全钱易，但我们既已决定保她，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唐小公子，听闻你也曾有过豢鬼，那想必是有所了解的，你可知如何将二者间的契约转移呢？”
　　“无法转移。”
　　“好吧，既然契约无法转移，那就只有……”
　　“交易，给我安魂丹，我可以断掉契约，保她神魂不散。”唐追云打断了她的话。
　　安魂丹是三山派独有的，安生者之魂，固魂体合一，虽不是什么神丹妙药，倒是一直由三山派长老炼化用于延年益寿，从不外传，外人想要得到还是不容易的，何况唐家与仙门向来是互不交流干涉，不过花容儿是殷雷君的独女，这东西不过是随口一句的事。唐追云不会不清楚这道理，这么容易就答应助她，花容儿不禁皱眉，但还是爽快地应了：“好！”
　　此时夜幕已至，一直趴在唐追云后背的秦知雨已然昏昏欲睡，但似乎是怕耽误唐追云谈事，一直强撑着，唐追云早就有察觉，轻拉了一下他的手，把他转到身前抱了起来，低语：“睡吧。”秦知雨双手和头都搭上了他的肩膀，在他微凉的体温安抚下，渐渐睡下。
　　见秦知雨呼吸已平稳进入熟睡，他才又继续询问花容儿：“拦路鬼，你知道多少。”
　　说到此事，花容儿找了一处干净的石头一屁股坐下，愤然说道：“不少，但如若不是不能管，我们早帮离离报仇了。此鬼生名郑一合，生前只是一常在天目山行路的商人，本身不是什么难收的厉鬼邪神，可惜他身后的人却是不能轻易惹到的——令鬼公。”令鬼公是一魔修，在仙门之中，作为魔修还没被拔除之人，除了实力强劲，手段也需是一等一的，灵鬼公就是其中之一，郑一合与灵鬼公之间的关系无人知晓，但是他传话要保郑一合确是仙门中人都知道的事。
　　“他传言要保郑一合，不怕你笑话我们现在确是还不敢动他，不过我们也不会如此放任不管，我爹他们已有安排，既然你们唐家也插手了这件事，想来进度应该会快不少，还有，他是个傻的，你直接去天目山商道，只要明面上是孤身一人，他就会现身。”
　　“拦路鬼一事解决，安魂丹。”花容儿明白他的意思，一笑而过，起身回到钱易那边去。
　　“定不会失约，还有，洞外有个活物等了很久了，是找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