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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经历过一场兵荒马乱,叫来御医看过后,才算安顿好了蕙贵妃和陆允,待两人熟睡过去,陆怜烟有些困意。

      她走出惠清宫时天已经暗了下来,云黑压压的落在屋檐上,红色的宫墙犹如一道心头的魔障,宫中冷清到听到风声时,她都以为是鬼魂在其间呜咽。

      这座皇宫让人不禁想要逃离。

      侍女跟在陆怜烟身后,她边用手抚墙挪着步子,边散心,心下里原本因为母妃和允儿的事情忘记了顾昭,此刻又突然想起。

      十五岁时,她的确做到了逃离这里,外面的世界那样美好,比宫中的空气干净舒适,也是那时,她遇到了顾昭。

      太行山的道观,山下董家村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君,都丰富了她的豆蔻年华。

      “顾郎。”她轻轻唤道,身畔空无一人。

      除了节日,陆怜烟平日里不大能有外出的机会,但这也无妨,她性格其实不喜交际,也不喜欢总往外跑,平日里的事情都是交给淼淼处理。因昨日里母妃和阿弟同时犯病,需要用药,这天她不得不早早起了身,准备去向皇后请安,申请出宫的口谕。

      梳妆打扮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皱了皱眉,拿下一支珍珠簪子,换成了普通的银簪,将嘴唇上的口脂也抹掉了些,这才动身前往坤宁宫。

      陆怜烟命人递了话,在坤宁宫外乖乖站着等候,她虽然今日妆容和穿着素净了很多,仍不掩天生丽质。只是右脸肿着,令这张脸有了些瑕疵。

      这座宫殿四角高高翘起,穹顶落了些白鸽,正殿与偏殿间回廊连接,整座宫殿比起她和母妃的宫殿大了数十倍,婢女无数,她们早早便开始了一天的劳务,伺候着园中名贵花草和殿内的事物。

      陆怜烟等了两个时辰,已是晌午,远处一人身后跟了十来个婢女,走到了殿前。。

      她认出这是长公主陆燕瑶,陆燕瑶已经嫁人出宫开府了,近来很少在宫中见到。

      她注意到长公主今日耳边一对凤蝶耳坠,着芙蓉色百水裙,妆容精致,气色不错的样子,于是笑着开口道,“皇姐早,多日不见,七妹甚想念皇姐,今日见到皇姐气色甚好,心中也不免开心。”

      陆燕瑶点点头,驻足问道:“你等候了多久?”

      “大约两个时辰。”陆怜烟眯着眼笑了,如实答道。

      陆燕瑶听闻面色古怪的看她一眼,随即注意到了她右脸上上的痕迹,眨了眨眼,半晌才哼了声:“原来不是想我,是想进殿啊。”

      说完便不再理睬她,目不斜视从她身旁踏步走过,不用通报便进了殿内。

      又等了一盏茶,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过来请她进殿。

      陆怜烟知道是长公主的话起了作用,心下盘算着手头还有些什么首饰礼物能送到公主府去,长公主是宫中少有的对她还不错的人,虽然面上不显,私下却帮过她不少忙。

      进了正殿,陆燕瑶正在与皇后坐在用饭,两人对坐在楠木雕花八仙桌上,竟然一句话也无,只是安静的夹菜。

      “皇后娘娘千岁,烟儿给您请安了。”她盈盈一拜行了礼数,起身却没有回应。

      皇后娘娘虽生得样貌平平,但一袭黄衣,雍容华贵,气宇不凡,她向来捉摸不透皇后娘娘的意思,只知道她不喜母妃,就更不喜她了。眼下这种情况是常态,然而无解,她必须要通过口谕才能出宫。陆怜烟向陆燕瑶使了个眼色,求助。

      陆燕瑶抬起头,扫视她一眼才淡淡道:“七妹,过来一同用饭吧。”

      陆怜烟观望了下,见皇后此时神色如常,坐了过去。与皇后吃饭时不能说话,用饭过程极近漫长,待婢女收拾完桌子退下后,她才开口:“娘娘,蕙妃和我阿弟昨日里病了,我需出宫一趟……”

      她话未说完,皇后抬手冷冷道,“这点小事以后就不要来烦我了。你退下吧。”

      等到陆怜烟恍惚出了宫,登上马车,心头才细细思索,这算是指自己以后可以随便出宫了吧?

      她拉开帘子,看着窗外的天,空中飞过一群燕子,街巷市坊间人声鼎沸。

      ————

      坊市间虽极为热闹,她无兴趣逛街,陆怜烟下了马车,顺着青石长街走至深巷里的一家药铺,这家陈氏药铺,从开张起到现今,曹家人世代都是在这里看病的,足足看出来了家百年老字号。

      祖上诊断的结果已经证明,这种症状血脉里带着的,精神受到刺激后发病,无法根治。不过,陆怜烟还从未发过病,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她母妃也很少有这症状,允儿却是从八岁那年开始,不间歇的发病,且隔得时间越来越短,症状也越来越重。

      每次看到阿弟生病,也如她自己生病一般感到心中绞痛。

      她很怕弟弟最终会变成一个疯子。隐隐也害怕自己变成那副模样。

      曹家出美人,这些美人往往不得善终。

      侍女前去叩门,来接待的是一位着玄衣皂靴,面容清秀的少年郎君,他看到侍女身后的女子戴着幕篱,白纱盖住了脸,没能认出来,又往后看到常在陆怜烟身边陪伴的夏莲,心下了然,领着人进了铺子,喊了声:“父亲,曹家女郎来了。”

      陆怜烟行走在外用最多的名头叫做曹美丽,她觉得这名很符合自己的外貌,逢淼淼却嘲讽了她。

      她刚刚坐下,这位接待她的少年郎君便快步端了吃食水果茶水若干,摆满了桌子。

      陆怜烟心道,自己只是来买个药,不必这样殷勤吧,不过这些零嘴是她平日里爱吃的,也就放松心神边吃边和这位郎君闲谈。

      眼前这位太青涩了,表现爱慕的形式都很直接。她不由得比较起顾昭来,顾郎此人,外貌才华都是她最欣赏的,且性格也很合意。他与她交好时,便对她极好,又不是完全纵容她,总能给自己带来新鲜感。

      正如现在,他的新身份。

      日后她嫁入镇国公府,定比现在宫中如履薄冰好得多。

      这位郎君名为陈秋白,不出意外就是这家药铺的下一个店主,曹陈两家百年交好,自然在她这里也不能断,于是陆怜烟称他小掌柜的。

      “小掌柜的,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她掀开白纱一角,端起杯子抿茶。

      “近来,嗯……”陈秋白仔细想了想,“曹姑娘可曾看过《京城八卦日报》?”

      “噢,你竟然也看?”见陆怜烟提起了点兴趣,陈秋白便从柜台拿了份今日的日报递给她,解释道,“这京城中大大小小的风流韵事可都报道在上了,现在京城中流传甚广,今日的竟是你与镇国公府那位世子的八卦。”

      陈秋白与她相识已久,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日报上的确有许多假八卦,陈秋白定以为她与世子的事情也是假的。

      却也没错,是她一手编排的。

      陆怜烟拿起来看了一眼,头版头条:镇国公府世子妃定了!京城第一美人为爱愿做续弦!

      ——昨日英雄救美的添油加醋版本。

      淼淼的效率很高。

      陆怜烟很好奇,顾昭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他今日在小报上和她一起名动京城了。

      她问陈秋白:“如果你是世子爷,会继续为发妻守节,还是另觅良人呢?”

      陈秋白沉吟片刻道:“世子爷怎么可能不娶亲呢?”

      陆怜烟心想,这就是了,她已经在高地上率先拔得头筹了,那些虎视眈眈顾昭的贵女们,离她的水准怕有万丈远呢。

      陈老爷在后方备药了半刻钟,姗姗来迟,拿了药付了银两,陆怜烟惊觉近来用钱速度过快,账本上快透支了,于是又在今日行程上多加了一个地方。她的秘密基地,湄荔阁。

      得益于她天生丽质且天生爱美,与美丽有关的东西她都很擅长,比如制香和胭脂水粉。她和逢淼淼私下里偷偷在京城中开了间铺子,专门卖一些宫廷专供胭脂水粉的无敌改良版本,偷天换日,生意还不错。

      陆怜烟负责技术,逢淼淼是户部尚书家二小姐,在申请开铺时则负责寻关系走后门,将掌柜户籍上写成了一个不存在的女人,曹有钱。平日里其实都是淼淼在管事。

      然而,当她到了店门口正高高兴兴准备找逢淼淼取点钱用,却被门面前一个大大的封条震慑住了。白纸黑字的封条,右侧还贴了告示。

      她走近一看,写着通缉女逃犯曹有钱,图上并没有画曹有钱的面貌,只是含糊描述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罪行,并且表示店铺被封,如有此人消息尽快告知府衙。

      陆怜烟倒吸一口气,气质尽失,幸好此时没人看得到她的脸。她深刻觉得自己给曹家抹黑了。

      逢淼淼气喘吁吁的赶过来,对她道:“公主,我们被对家阴了!”

      陆怜烟心碎不已,握着淼淼的手语重心长:“淼淼,他们必然知道曹有钱的长相,事情败露,我恐怕要被赶出宫,以后便不能和你做姐妹了,日后再也没人供你欺负,但你要快快乐乐的……”

      逢淼淼噎住,又是感动又是想骂她,暴躁道:“你一年能来几次铺子里?除了我谁知道你长什么样?”

      声音太大,又引得旁边路人侧身注目,陆怜烟也不再做作,带着逢淼淼转移了阵地。

      两人在繁华市坊间找到了一家两层楼阁极其气派的胭脂水粉店铺,牌额上潇洒的书法题名——霜月阁。

      逢淼淼在她耳边附身道:“这就是阴我们的对家,走,进去看看。我倒要看看谁敢算计到我逢二小姐头上!”

      “嗯,断我财路的人,绝不放过!”

      陆怜烟进去前还在想着,这书法的笔迹颇像一人。他的字迹遒劲有力,翩若惊鸿。

      进门后直直便看到了那人——今日与她一同出现在《京城八卦头条》的镇国公府世子爷顾昭,她的差一拜“前夫”。

      逢淼淼也看到了顾昭,立马想通了,小声骂她:“红颜祸水,你引来的事情快去自己解决。”

      昨天还在想他会有什么动作,今日就攻击到她的铺子头上了。世子爷的效率也很高。

      只是,他竟为了与自己对峙,专门开了家胭脂铺子?

      顾昭今日穿了身白袍,玉树临风站在店铺里,和一仆役对着账本,因他在,店里的女郎极多,一边挑着商品一边偷偷看他。

      仆役笑道:“郎君,您要是日日都来,这店里的生意可就红火得不行了。”

      顾昭正在说话,侧身却往陆怜烟二人这里看了一眼,陆怜烟带了幕篱,坦坦荡荡,他看不见脸,无甚好畏惧的。她随手假装挑胭脂水粉,不动声色,愿者上钩。

      郎君抿着薄唇,神情清冷,走向陆怜烟:“等候你多时了。”

      她往后退一步,轻轻笑着:“郎君怕是认错人了,我姓曹。”

      “……曹姑娘,两日接连相见,怕不是我认错吧。”郎君眼中暗了半分。

      见到顾昭一点也不愿与她多假意相处,她吸了口气,拧着眉,心中些许起疑:竟和她所想不同。

      至此,陆怜烟也不再作伪,向前倾身,逼近他的身子,撩开白纱,望向他直言问道:“那顾郎为何要封了我的铺子,抢生意?还是,心里不甘心?”

      顾昭瞥到她撩开白纱露出的右脸,白晰美艳的面庞,红肿着瑕疵。

      眼前的男人面上终于有了变化,面色从清冷疏离到眸间墨色浓烈。

      见他神情变化,才与她料想的顾昭相同,仍然是旧时那个郎君。

      他声如雪中酒,冰凉而醇香:“脸上如何伤到的?”

      陆怜烟适时的摆出垂眸不愿多说的姿态,怀中攥着份《京城八卦日报》,是她方才从陈秋白那里顺来的,原本以为能派上用场,眼下似乎无用了。

      见她不答,顾昭拉着陆怜烟进了店铺后院,他力道太大,拽的陆怜烟吃痛,闷哼一声。

      手上停顿,力道稍微放缓。

      陆怜烟在心里泛着些许舒适惬意,好似她已经看到了嫁给世子的光明未来。

      郎君和一个仆役说了些话,扫到陆怜烟白纱下嘴角扬起,眼角冷意更胜。

      店铺里的女郎们怨念的离开,逢淼淼却看着陆怜烟身边的众侍女还有马车,思忖自己现在等还是不等?

      进了一间屋,陆怜烟来不及观察房间,便被顾昭揭了篱幕,压在桌上,如玉郎君附身下来,发梢与她的交织在了一起,一手撑着桌子,眉眼若星辰在自己的眼下,正仔细瞅着她的右脸,凝眉冷峻的模样很是好看。

      他从仆役那里取过药膏,手指一点点涂抹在自己的红肿处,顾昭冷淡问道:“有人欺你?”

      “欺我的人太多了。”她摇了摇头,用手指着右脸,被阿弟砸伤的地方,“可伤我的,只有我的心上人。”

      这话倒也没说错,她的心上人,亲人自然也算。

      话音刚落,她能听到顾昭声音暗哑道:“你有心上人?为何我从不知?”

      陆怜烟面上不显,但心中得意极了,好似鱼儿上钩。

      然而当她盯上了顾昭的眸,心下顿时不解且慌乱。

      那双眼中,眼神冷漠无波澜!

      郎君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是在等我这般反应,这样说话?”

      “陆怜烟,不要故作聪明。”

      她记忆里的那个人,和眼前的人竟然重叠不起来。

      陆怜烟意识到,从敲桌的暗号,他在乎的种种表现,都是她自认为的假象。

      ——他不是三年前的顾昭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烟烟并不会得遗传病,这个问题后面就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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