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冤家不碰头》安隽儿

4、新宇之殇

　　“军训最后两天了，同学们坚持就是胜利！我们各班着重练习方队…”，总指挥的讲话是最消磨人耐心的，他讲完了主任讲，主任之后还有校长，真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不过，学生们更是聪明，没讲两句话就给他们送上一阵掌声，没讲两句就给他们送上一阵掌声，让这些长篇大论自己早早结束。
　　终于到了军训的最后一天，我喊着响亮的口号，带领着我们班的方队正步走过主席台。最后，我们班获得了最佳团体奖，我也是拿到了优秀个人奖。我开心极了，这下儿，竞选班长有戏了。
　　军训结束后，我们迎来了三天的小假期。
　　开学后，我也就是凭借军训的表现，胜过金勋一票，当上了班长。
　　班主任乔安，是个师范院校的本科毕业生，二十几岁，却带着一副学究气息，她对我的学习和工作都很满意，大事小事都放心的交给我去做。
　　本以为，近来生活平静，陈蓁蓁这个大魔头退出了我的生活，以后就是“井水不犯河水”，谁知道她竟然欺负了我们班的一个男生。作为班长，我不得不出面解决此事。
　　受害者戴新宇是一个小个子男生，头发有点卷，几乎不怎么说话，近一个半个月来一直独来独往，几乎在此之前我都没怎么注意过他。
　　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也非常明了，这个小个子是个走读生，在学校后街的拐角处经常被陈蓁蓁和她的小鬼们，收取“保护费”，不给保护费就打他。
　　回到家的小新宇就半夜失眠，不敢自己睡，父母觉得自己的孩子本来就胆子小，最近学业也累，根本每当回事。直到妈妈在收拾屋子时，发现小新宇竟然尿床了。
　　这才准备和他谈一谈，谁知道小新宇竟说：“妈妈，我不想去上学了。”无论妈妈如何去追问原因，他都不愿再说，只哭着重复这一句。
　　无奈的父母，拨通了班主任的电话，说明了情况，班主任在医院照看扭伤脚的徐娇娇，我就只好代替班主任，暗中跟踪小新宇，看看怎么回事？
　　果然，陈蓁蓁和她的小鬼，又在这里兴风作浪。今天的小新宇只给了她们5元钱，显然，她们并不满意。摇晃着棍子，言语中夹杂着威胁、嘲讽和不屑。
　　“戴新宇，过来，我不是给你说了吗？没有钱就打你。”白佳一边喊着，一边把弄着手里的棍子。
　　我气急败坏的直接走了过去，一把握住其中的一根棍子，卯足了力气，把棍子另一端的小鬼——白佳，从路边的废石上扯了下来，重重地摔在石板路上。不仅陈蓁蓁吓了一跳，几个小鬼也都收敛不少。心想还好我练过一些功夫，不然怎么震慑这些小鬼？
　　“陆小贱，你是想英雄救美还是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白佳大声喊道，随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抡起棍子朝我袭来。
　　“你们这群土螃蟹，没人惯着你们横行霸道的臭毛病。今天倒真想让你们受点皮肉之苦。我虽是不怕你们，但我陆子健打女人，就怕这名声不光彩！”
　　“还烦请你们，吃了败仗不要到处去说呀！”说着，就抄起路边的半块砖头。
　　一群小鬼也不惧战，抄起手中的棍子就要和我一分高下。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这阵势，虽说心里怂，面儿上也不能怂。
　　“白佳，算了，我们走吧！” 陈蓁蓁低着头，可能也怕事情闹大，带着几个小鬼走了。
　　“怎么走啦？不是厉害吗？再敢兴风作浪，我就法灭了你。”嘴上虽然不饶人，但心中却是长舒一口气。
　　回过头来，我看见小新宇就缩到角落里，颤抖着，哭泣着，我的火气一时间压抑不住。向前一个箭步，指着她的背影吼道：“陈蓁蓁，你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你家那么有钱，你偏当截路贼？”
　　“以后，我见你一次，收拾你一次。”
　　陈蓁蓁没有回头，白佳本想再战高下，也被另一个小鬼拽走了。

　　“新宇，我们一起回家吧！”我本想扶起他来，但他一直躲闪，自己站起来，低头走了。
　　我赶忙追上去，希望能知道“贞子”对于这个人畜无害的孩子做了什么反道德违人伦的事情，也好和班主任做汇报。
　　“新宇，你还好吗？你不用害怕，以后，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伸出手，试图能够获得他的信任。
　　“你走，你走，你走！”他站在那里，哭着叫喊着。
　　吓得我连退三步，他才稍稍平静下来。为了和他保持一定距离，我只能在后边悄悄跟随，直到把他送回了家。
　　不是我没见过世面，只是这宅子太过豪华，用红砖绿瓦，金碧辉煌描写一点儿都不过分。
　　一进门就跑过来一条小狮子狗，可别小看这只小狗，没有个几千刀，断然是买不下来的。我的目光跟随着小狗跑来跑去，看到皮质的沙发，雕刻着各种纹路，上面坐着一位雍容馥雅的女性，唇间还啜着刚泡好的新茶。面前是刚刚插好的鲜花，白红相间，散发着幽香，茶几上还散落着没来得及收拾的，零零散散的枝叶。地板也是用一种特殊的材质制作的，据说冬可暖，夏可凉。
　　“妈，我回来了，我进屋了！”戴新宇按下电梯，直接上楼回屋去了，留下我和这位女主人四目相视。心想，这个戴新宇不介绍一下我吗？感觉我像是突然闯进人家豪宅，意图盗窃的毛贼。
　　“阿姨，您…您好！我是小陆，是戴新宇的班长。”
　　“那快来坐吧，吴妈，拿过来几盆小点心，新宇的朋友来做客啦！”一时间被戴妈妈的热情冲昏了头脑，就坐了下来。
　　“阿姨，事情就是这样，戴新宇遭受了校园暴力，并且应该是多次遭遇。”我把事情详细说给戴妈妈听，戴妈妈心疼孩子，一边听，一边用纸巾拭泪，最后甚至掩面哭泣，不能自制。
　　“我家小新宇，从小我就把他捧在手心里，为了照料他的生活，特意给她雇佣两个保姆，白天晚上轮流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那您呢？您和他父亲不照顾他吗？”我轻声的问道，生怕说错什么，再次引爆泪点。
　　“我和他爸工作太忙，要不是最近新宇生病，我现在应该在上海开会呢！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几百万的生意就这么耽误了。真急人！”说完，戴妈妈就用力擤了一下鼻子，继续抽泣。
　　“您是不是可以把不要紧的工作往后放放，多陪陪新宇，说不定他会好很多的。”
　　“孩子，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不工作，新宇每个月的花销从哪里来？”
　　只见，一个超级算盘从天而降，戴妈妈脚蹬茶几，一飞冲天，接住算盘，手指驾轻就熟的开始拨动算珠，劈里啪啦，数字横飞。
　　“你看，新宇要雇两个保姆，要吃营养食谱，要学习钢琴和击剑，要跟着爵士乐的老师练声，要聘请周末的课业辅导老师，九科老师！再说，维持我们这个家，每个月水费，电费，话费，保险费，车子的保养费…”
　　就像唐僧念咒般，劈里啪啦的算出一个惊天数字，除了遭遇大事，或是换新车，买新房，她家的月花销大约是一百二十万！

　　从戴新宇家出来已经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家，不然我的妈妈又得给我所有的兄弟打一遍电话，在线通缉。
　　一进家门，厨房就传来妈妈的声音：“小康，去看看谁回来啦？”
　　我快步走进厨房，妈妈围着围裙，在洗碗池子边忙活着，小康坐在地上，自顾自的玩着刚买的“坦克车”，妈妈听见脚步声，忙举着两只沾满水的手，转过身来，脸上还挂着一朵泡沫，笑着说：“小健，桌子上的饭还热着呢，洗洗手，快吃吧！”
　　我上前去，帮妈妈擦去脸上的泡沫，心中百感交集，伸手抱住妈妈，妈妈也被我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
　　“妈，我觉得我好幸福，房子不大也不豪华，但基本生活功能都齐备，冬不暖，夏不凉，但我能感受到冬天的寒风，夏天的蚊虫。虽然没什么钱吃山珍海味，但我想吃的你都会给我做，虽然弟弟很讨厌，但有人和我玩终究不会让我寂寞。”
　　“死孩崽子，就知道你说不出来什么好听的，你这是幸福吗？”妈妈一个大巴掌就盖在了我的屁股上。
　　“快躲开这儿，没钱了直接说，煽情没有用。”然后，老妈转身继续刷碗去了，我冲着弟弟摆了个鬼脸，逗得他咯咯的笑。
　　晚上，我们一家四口，看着电视剧，吃着戴妈妈硬塞进我书包里的两盆点心。
　　“孩子，你同学家是开蛋糕房吗？你拿人家这么多？”爸爸问道。
　　“真好次，香香。”弟弟倒是很喜欢这个口味呢!
　　我会心一笑，心情却变得低落起来。
　　到底小新宇接下来经历什么样的遭遇和治疗，我对此一无所知。
　　只知道，自那以后他就辍学了。我有时周六日放假回家，会多走两条街，希望可以看望他，但总是遭到他父母的婉拒。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家的房子卖掉了，一家人搬走了。
　　小新宇虽然搬走了，但我的心里始终感到愧疚，我不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班长，如果我能早一点注意小新宇的变化，他会不会就能摆脱噩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