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卡西尼号

11、我们在等待什么奇迹

　　罗平川看了一眼桌上的票，“妈，我下星期真有事儿。”
　　周萍正在给一盆红掌换水，头也没抬地说，“就一冷餐会，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我可是好久没参加这种画展了，你就这么不给面子？”
　　罗平川心里知道今天是难糊弄过去了，赶紧老老实实过去帮忙浇花。
　　周萍擦了擦手，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太阳刚刚下了山，暑气消散了一些，天空中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红霞，罗家的露台很大，三面摆满了高低不一的各式花草，边上连着一个玻璃房，里面砌了个小池子养鱼，项上挂着一溜儿排的鸟笼子，露台下面就是一条小溪，延绵下去好几百米，沿途散落着三十几栋别墅，总的说来，还是挺让人心旷神怡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有一次过年的时候，周全喝多了，放着一百米外的自己家房子不去住，非得赖着这儿不肯走，还一边抱着周萍的手臂摇晃一边说：“姑姑，您养,养那么多花鸟鱼虫，烦不烦呀？”
　　周萍拿他没办法，只好回答“因为姑姑我喜欢画它们呀。”
　　周全听了却傻笑起来，“那您要是爱画大，大老虎，那还得养只大老虎了，哈哈哈...” 众人窘...
　　周萍看着不远处自家儿子修长的身影，心里不是不感叹的，“我也不想逼你，你也知道，你爷爷那儿急得什么似的。”
　　罗平川笑，“爷爷那儿我自有办法。”
　　“那你也得抓紧啊，别没事儿就跟周全一起出去瞎胡闹，啊？”
　　罗平川洗了手，递了一杯茶给她，“妈，您儿子工作忙得很，哪有时间出去胡闹啊？”
　　周萍皱着眉喝了一口茶，“我们院来了个不错的苗子，是吴老带过来的，主攻大写意，我看过她的作品，是个心中有大丘壑的。”她叹了一口气，“那姑娘长得也不错，我就想借这个机会给你牵个线，你可别嫌烦，要是你你爸还在的话，也轮不到我来多这个事儿...”
　　“妈，您又来了，我去还不成吗?”
　　周萍心情不好，罗平川乖乖陪她吃了晚饭，又约好时间一起去看爷爷，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开着车一转弯，就看到不远处，周全正站在自家院子外面晃悠。
　　周全上了车，一言不发地只顾着发愣，罗平川瞅了他一眼，“你今儿怎么了？”
　　周全有点烦燥地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又不点上，过了一会儿，又把烟扔了，“今儿差点没让我爸给骂死，说我老大不小了还，还在外面瞎混，还顺道把你也给带坏了，这，这都什么事啊？”他抓了抓头发，“我招谁惹谁了？这都什么人造的谣啊！”
　　罗平川忍住笑,“巧了，我妈今儿也叫我以后别你在一块儿玩儿了。”
　　周全哀叹一声，倒在靠椅上。
　　罗平川脑中灵光一现，掏出一张票扔给周全，“等见了面亲自跟你姑解释去,多说点好听的啊！”
　　......

　　九月的上海，依旧热的像一个焖烧锅，只有到了太阳落山，才有微微的凉风若有似无地吹过来。
　　易小筝夹着包走进教室，外面天色已暗，快到七点了，教室里的座位才满了二分之一，在座的有大嚼面包的，有闭日养神的，也有电话不断的。
　　成教的课一向如此。
　　“易老师，快来喝杯茶。”班长递上一个纸杯，“前几天出差去了福建，带了点大红袍回来。”
　　“你太客气了。”易小筝接过喝了一口，“那个，上次的作业都交了吧？”
　　班长圆圆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只交了一部分，大家工作都忙啊，等收齐了我一起交给你好吧？”
　　铃声响起来，易小筝无耐点点头，“上课吧。”
　　“这堂课我们重点讨论的是委员会的优缺点和如何成功运用，在现代社会的各种组织中，委员会作为一种集体管理的主要形式而被广泛应用，在组织的各个管理层次都可以成立委员会，当然在最高层，一般被称之为董事会......”
　　到了分组讨论时间，班长发了命题下去，大家自动分成几个小组开始讨论，易小筝坐在投影仪旁喝水，顺便目测了一下在座的人数，跟名册上的人数相去甚远，难怪很多老师不愿上成教的课，点名的时候太打击人了。
　　算了，还是跟班长打个招乎，今天别点名了。易小筝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班长正坐在一小群人中跟某个人热烈讨论着什么，一副相见恨晚的表情，某个人也笑得一派真诚无害，目光流动，嘴角有浅浅的酒窝，仿佛是感受到她的目光，还侧过头来向她眨了眨眼。
　　易小筝坐下来，从包里抽出一本书慢慢翻着看，嘴角有微微的笑意。
　　罗平川回过头来，班长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小罗啊，易老师不错吧！”
　　罗平川一愣，班长拍了拍他的肩，“易老师人漂亮，脾气又好，对我们这些老同志又照顾，你要好好把握啊！”
　　“是得好好把握。”罗平川笑着点点头。
　　“我在单位是做工会工作的，看人很准的，你们...还没谈多长时间吧？”
　　“是呀，您怎么知道的啊？”
　　班长老同志看看讲台上的易小筝又看看罗平川，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你不是本地人吧，听口音是北方人，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看她，小年青谈恋爱都是这样。中国有那么多人,你们一个南一个北,能认识是缘分啊,但是缘分这个东西啊，有了一点点就要抓牢，千万不能等啊...”

　　易小筝觉得，今天晚上的课吧，过得特别得慢。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铃响起，她收拾好东西，抬头一看，教室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走出门，看到走廊的尽头，有个长长的影子。
　　罗平川扔了手中的烟，快步走过来，“累不累？”
　　“不累...你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才到，来看看你。”罗平川轻轻挽着她的腰，“陪我去吃点东西。”
　　两人在学校附近随便找了小店，要了生煎和粥。
　　易小筝看着罗平川飞快地吃着，心中有点歉意，“你一天都没吃饭？”
　　“6点钟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在飞机上只喝了一瓶水。”
　　“那怎么不先吃了饭再来找我？”
　　“没想到你的课这么长，我原来以为一个小时差不多了。”
　　易小筝两手撑着脑袋看着他，“生煎烫不烫？”
　　罗平川笑着抬起头，漆黑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精光，“烫死我了！”说完一手揽过易小筝的脑袋，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易小筝没想到他会出这一招，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罗平川已经偷笑着去结账了。
　　饭后罗平川送易小筝回□□宿舍，夜晚的小路安静又清冷，路两旁种的是大片的金桂，一路上香气四溢，沁人心脾。
　　“刚才你和班长说什么说得那么投缘？”易小筝忍不住问。
　　“他说他女儿学的是旅游管理，恰好我对这方面懂一点点，所以解答了他的几个问题。”罗平川笑着看了她一眼，“还有什么问题，嗯？”
　　“有。”易小筝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你...你饭都没吃，急着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罗平川也停下来看着她，清朗的月光给她的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雪白色，那双浅褐色的眼珠有点冷清又有点固执地看着自己，她纤细的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整个人一副“你今天不说清楚就别想走”的神气。
　　他轻轻笑了一声，“我的这点心思你真的不知道？”
　　易小筝依旧一言不发地歪着头盯着他。
　　他清了清嗓子，“我是在追求你啊，你没感觉到吗？”
　　易小筝微微一笑，“哦...那我可得好好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