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有尽时》关樾

40、乱糟糟图画的吐槽

　　卫寻拉开门，小心张望。

　　员工通道就是一个长廊，有些窄，白炽灯光也没那么明亮。略略看去，长廊不见尽头，不过边上隐约能见不少门，样式同她身后这扇差不多，想来是其他员工休息的房间。

　　确定长廊上没人，卫寻才关好门，按照耳拟所说的，向右走十步。

　　果不其然，在墙下方看见那个所谓的通风管道，盖子扣得不紧，她能轻巧地取下来。里头黑乎乎一片，卫寻将盖子反扣好，摸出手电筒，翻开线路图纸。

　　狭小的空间中，卫寻和凯撒无声对视一眼，都默默地叹了口气。

　　耳拟这个小厨师吧，什么都好，就是画画不行。瞧这纸上画的是什么呀？就一团毛线，头和尾伸出来，那是入口和出口，中央挤成一堆，她都扯不清哪条是哪条……再说了，通风口四面方正，拐角明确，为何路线扭来扭去？

　　真是伤脑筋。

　　卫寻趴在管道里，掏出炭笔，从入口线开始描，沿着黑线向上，然后左拐再向上。

　　唔……前面有拐角？

　　她收笔，让凯撒抓好，打着手电慢慢移动。

　　在这种空间里尽力不发出声音的移动简直是莫大的挑战。

　　卫寻体力消耗巨大，时不时就得停下来歇歇，耳朵贴着管壁时，还能听见各种声音，说话声、物体碰撞声什么都有。她觉得，这些声音也不一定来自底下，或许是离他们很远处传来。

　　除了体力，看图也是一大困难，她每过一个节点，都要拿笔顺着前一个点继续描，才能防止自己遗漏和走岔，等整个毛线团被描了五分之一时，凯撒问出了她也不解的事情。

　　“小寻寻，你说耳拟为什么能画出通风管道路线图？它不是没去过食材废弃间吗？这图那么复杂，是没去过的能画出来的吗？”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卫寻用笔尾无意识地抵着额头，“之前没留意，现在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凯撒抖了抖，“它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看起来也不像……”卫寻摇摇头，“就目前来说，S区确实不能出去，员工通道我们也看见了，就一条长廊，房间还那么多，走在上面保不齐什么时候门开了，我这个平民太晃眼，所以那条路也确实不能走。剩下这个通风口，七拐八拐的，但按照路线图，暂时也没碰上危险……”

　　一人一鼠陷入沉思，手电筒照不到的黑暗也似乎变得更加幽深。

　　过了一会儿，卫寻在纸上画圈和叉，“我们列一下两种可能性吧！首先，耳拟是好人，它帮助我们没有私心，虽然它可能隐瞒了点什么东西。”

　　她点点那个圈，“所以路线图没错，我们只要照着走就行。第二种可能……”

　　凯撒接口：“它本来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它画图是为了把我们引向它想让我们到的地方，那地方或许不是食材废弃间，而是其他危险的地方……”

　　小黑鼠打了个哆嗦，感觉尾巴都带上丝丝凉意，害怕地问：“咱们去了是不是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可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说得对，为什么呢？”卫寻回想着，实在不愿意去怀疑一个心有梦想，无比热忱的小厨师。

　　“想不通，就不去想了，”她说：“与其在通风管道里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倒不如看看这路线图的结尾是不是食材废弃间呢！”

　　凯撒佩服她果断的处事方法，不由得说：“小寻寻，你和纪淮还真像。”

　　卫寻描线的动作顿了顿，问：“哪儿像？”

　　“很多地方吧，比如头脑冷静、做事果决、目标明确、知恩图报、言出必行……”它扳着爪子，数了几个数不过来，只能总结，“反正跟你们在一块，我就觉得很有安全感，好像什么事情都能迎刃而解，什么事都变得简单。”

　　卫寻眨眨眼，把一些话咽下去，其实对于未知，她也慌，只是凯撒在身边，她不想把恐慌的情绪带给它而已，所以表面上她看起来挺镇静的，没想到无形中给黑团子安全感了。

　　唔……不知道纪淮在这方面跟她的情况像不像呢？

　　她赶紧把发散的思绪收拢，瞟了眼凯撒，“你最近还挺爱用四个字的啊……”

　　“什么叫最近？”黑团子挺挺肚皮，“身为前执政官，我一直很有文化。”

　　好吧……“那咱们继续走？”

　　一人一鼠开始缓慢地匍匐前进。

　　但很快，他们又遇到'难题'。

　　“为什么我感觉这通风口在往上？”卫寻喃喃，低头看了眼纸，接下来是要靠右走，可右边……

　　她看那四十五度左右的长斜坡，呆了呆。

　　凯撒一跃到斜坡上，四个爪子努力去扒住，估计是低估管壁的光滑程度，它愣愣地像颗球一样滚了下来，要不是卫寻及时捞了一把，它能滚到其他管口里。

　　“这也太滑了……”凯撒重新回到卫寻肩上。

　　斜坡还比较长，卫寻照了照内里的管壁，说：“还好空间不大，我手撑在壁上，应该能上去。”

　　这有种类似于小空间里挤进大东西，增加接触面和摩擦力的原理。

　　“凯撒，你举光石，给我照个路。”

　　卫寻把手电筒和纸揣进兜里，光石没有手电筒的光来的强烈和照射范围广，但管道不像吞噬光的山洞，光石在这里还能正常使用。

　　她脚下借力，手往两边撑，背抵在一侧，把自己送上去。

　　管壁确实比想象中要滑，卫寻只能以坐姿，曲起腿，脚蹬的斜坡与背靠的壁相对，然后双手如划桨般一点点挪。要不是她身为刑警的父亲曾教她几下子，在这山腹中，她怕是一日都活不下去。

　　“快到了，小寻寻。”

　　凯撒使劲举爪子，光石照耀到一块突平的弯折，卫寻暗自捏捏发酸的指尖，平稳了下心跳。随即一个起身，手够上平台，整个身体倾过去。

　　呼——

　　真是快累死她了。

　　脸颊有轻微的刺痛，卫寻睁开眼，凯撒正竖起一根爪子，放在嘴边，耳朵扇了扇，卫寻立马会意，不出声。黑团子便移开身体，露出圆形叶片口，白炽光投进管壁一寸距离。

　　方才没发现，原来这处管道边有一出风口，以他们的位置，可以基本把底下房间的景况给包揽。

　　入目是大片绿意。

　　人脸猴们坐在高凳上，流水线分列洗菜，每样菜都过三遍，确保洗净。若有清洗途中不小心拗断菜枝的，也会把它当做垃圾往底下柜子里扔。

　　凯撒示意卫寻往前看——平直的管道中，这样的出风口左右都有，相隔距离不等。里面房间各异，有洗萝卜、黄瓜、豆芽……也有给肉片撒上调料粉、鱼肉剔骨……

　　卫寻按照纸上画的路线前进，一连看过许多房间，然后对凯撒耳语：“看来这下面都是备菜区。”

　　根据耳拟的说法，食材制作区是一个厨师一个厨房，各做各的吃食，互不干扰。那么备菜区不同菜色一个房间也能理解。所以，他们前五分之一是走过食材制作区了？

　　“没想到S区的家伙们还挺细致的嘛！”凯撒撇撇嘴。

　　下方的房间似乎有些动静，人脸猴们放下手里的活计，冲窗口那只英俊的人脸猴恭敬道：“廖大人好。”

　　卫寻被吸引注意，透过出风口瞧。

　　“例行视察。”廖大人说。

　　它环顾房间，“最近工作强度如何？”

　　“回大人，不上不下，正正好。”

　　“菜色如何呢？是否缺斤少两、参差不齐？”

　　“并没有，大人，”其中一只人脸猴举起包心菜，“都很饱满、水灵灵。”

　　“嗯，那就行，不要忘记客栈的宗旨和口号。”它嘱咐几句，又问：“另外，有看见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或者东西吗？”

　　正听着的卫寻瞬间提起心，莫名的紧张感袭来，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人脸猴们很快回答：“没有啊，大人有什么疑惑吗？”

　　“唔……我总觉得，客栈里混入了什么别的东西。”廖大人动动脖子，发出咯咯声，“直觉告诉我，有肮脏、鬼祟的外来者，正踏上我们洁净的地面，在S区肆无忌惮地走动……”

　　“还有这种事……？”

　　“天啊，那也太可怕了……这是真的吗？”

　　“你难道要质疑大人的判断？”

　　底下的人脸猴们窃窃私语，廖大人叩击玻璃，止住这场无意义地讨论，“都好好做事，若有什么不对劲立即上报，剩下的不该你们关心就别多嘴。”

　　“是、是，都听大人吩咐。”

　　等那位廖大人离开后，卫寻神情复杂地收回视线。

　　“肮脏？鬼祟？”凯撒大翻白眼，“还肆无忌惮？”

　　他们'肆无忌惮'地小心翼翼爬管道？

　　“廖大人是吧？你成功让我记住你了！”凯撒挥舞自己的小拳头，“我很记仇的，我要记很长时间仇！”

　　卫寻则换了一个关注点，“这位廖大人的直觉，也太敏感。咱们之后还是小心为好。”

　　也不知道人脸猴哪来的直觉，简直就是人形探测仪。难不成身为城池的贵族，都有些奇异的本领？像巴斯坎的自动愈合小伤口、文官的嗅觉追踪技……

　　那……她把目光放在凯撒身上。

　　小黑鼠萌萌地摇尾巴，“小寻寻，咋啦？”

　　“噢，没什么。”卫寻指指前方黑暗，“咱们好像要下滑了。”

　　继上爬后，又移动三分之一距离的他们，迎来了下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