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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我在 ...

  •   第三日。

      卫寻靠坐在墙边,疲惫地将手伸进兜里。

      ——空的。

      就算她刻意减少吃的数量,兜里为数不多的巧克力豆也最终告罄,她没力气将手再伸出来,隔着布料摁住自己发酸的胃,等待这波饥饿感过去。

      身体发虚,脑子也昏昏沉沉不能想事,眼皮沉重,整个人因为饥饿和疲乏而恍惚过去。

      自从她不被脑海里的声音所蛊惑后,她就重新确定方位,准备往中央走。然而坊市太大,她之前也走了好多弯路,如今体力精神都陷入疲软期,又没有食物水源的补充,卫寻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也不知道纪淮和凯撒,现在又在哪里……

      时间仿佛过去好久,又仿佛根本没过去——在这个昏暗寂静的坊市中,连时间都变得模糊且难以琢磨。卫寻睁开眼,疲惫地伸手,去拨开头顶上方的木窗户,拨开了一条窄细的缝。

      外头的房屋层层叠叠,像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阴影,她还是望不见中央的城墙。

      自己到底有没有走对呢……

      卫寻渐渐收回手。

      恍惚中,她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卫寻迟钝地想了想,随后明了几分。这不是当初她站在楼梯上,见到的那扇露缝的窗户吗?她那时还以为纪淮和凯撒在屋里……

      纪淮……凯撒……

      卫寻又想到他们,她暗叹一声,再次把饥饿和疲困压下去,扶着墙缓慢地站起来。她还是得继续走……

      耳边充斥着因为久坐骤起而血液倒流的声音,还有一些模糊的、极其不清晰的杂音。

      卫寻原地适应了会儿,直到眼前发黑的状态退去,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无比分明。

      嘀——嗒——

      嘀——嗒——

      卫寻的心脏揪起,半昏半沉的黑暗中,她将眼睛缓缓移到斜对面——那扇未阖的门上。

      嘀嗒——

      像是有什么液体,滴落在地板上,然后蜿蜒成一道,逐渐延伸、逼近,在门后停顿了下。

      卫寻呼吸一窒,这道声音太熟悉不过,可她现在根本无力跳窗逃跑,只能绷直身体,死死盯着那扇门,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

      吱嘎——

      令人牙酸的拖移声在狭小的屋内刺耳地响起,那扇门缓慢地往里推开。

      一只脚伴随着嘀嗒声踏进内屋,然后是第二只……

      血淋淋的脑袋仿若无骨,从门沿贴进来,随即一百八十度旋转,精准地面向缩在墙角的女人,发出“嗬——”地一声。

      针尖大的瞳孔旋得更细,它咧开嘴缝,唾液从参差不齐的齿间流淌出来,混着前肢那可怖的血窟窿,一齐嘀嗒在地上,成为深褐色的一滩。

      似乎是因为找到聊以慰藉的美味食物,它都控制不住身躯,兴奋到轻颤。

      卫寻眼前阵阵发黑。

      ……好家伙,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么大坊市,她竟然又遇到了这个怪物。在看清它的格外大的体型和束起的肌肉后,卫寻的心都坠到谷底。

      她的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卫寻浑身发抖,握紧拳头。

      “嗬——嗬——”

      受伤的前肢略微影响它的动作,血犬的样子更加乖戾暴躁,它不耐烦地磨着牙,更加快速地逼近。

      一步、两步……

      卫寻疯狂地环顾四周,内屋空荡荡,床没有,立柜没有,桌子没有,椅子也没有,她连一个能对付下面前这只怪物的东西都没有!

      三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卫寻绝望地瞟向旁边的窗户。

      要不要…要不要就这么直接跳下去……就算从十多层的高度摔死,也好过被这怪物所撕碎吃掉!

      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血犬再也按耐不住,不顾前肢的伤口,怒吼一声像个炮弹一样朝她冲过来,半空中张大的口腔足以一口吞下她的脑袋!卫寻寒毛竖起,头皮紧绷到极致,她想也不想就去推窗——就算是死也要跳下去!

      “砰——”巨大的踹门声倏地袭来,卫寻眼前红影一闪,伴随着骤闭的黑洞和不似人的怪叫声,银色飞鸿如闪电,炸出浆红四溅的血液,扑得她满身满脸,卫寻保持推窗的姿势,惊愕地呆愣在原地。

      “吼——吼——”

      令人头皮发麻地哀嚎冲天响起,一米多长的怪物被细长的银剑钉在地上,像猛兽那般冲撞,愤怒地嚎叫。

      一个高大的人影踩着踹坏的门板,急切地撞入视线,嗓音是后怕的低颤,像是怕惊扰什么,小声地问她:“阿寻……你没事吧?”

      温热粗糙的指腹极轻地触碰到脸颊,卫寻愣愣地把目光从地上移开,顺着长腿、窄腰、宽阔的肩膀……移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上。

      清澈的、温和的……

      “纪淮……”卫寻低喃了声面前人的名字,然后猛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像是终于确定他的真实,整个人虚脱似的大松口气。

      纪淮心脏抽疼,箍紧怀里人的腰身,把她的脑袋压向自己,轻轻地吻她的发顶,一遍遍地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别害怕……我在这呢……”

      天知道他进门前看到的那一幕,有多么让他肝胆俱裂,如果、如果他再晚到一步,地上这只血犬是不是就把她撕碎了?!亦或者,卫寻从窗户口跳下去……他分明看见卫寻的姿势是向着窗户的!

      想到这,纪淮心脏又是一缩,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戾气,眼底血红一片。

      但他还是怕惊扰了怀里的人,只双臂又揽紧几分,面色发沉,安抚地声音却依旧温柔轻缓,细细地哄着。

      “没事了……没事了……”

      怀里的人贴紧他胸口,低声唤着:“纪淮……”

      “嗯,我在呢……别害怕……”

      “纪淮……”

      “嗯,我在……”

      “纪淮……”

      “嗯,阿寻……我在……”

      我会一直在,只要你还在城池里,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如果不小心把你弄丢了,我也会立刻找到你,我一定会。

      所以,不要害怕,我一直都在。

      “阿寻……我在……”

      轻缓的声音如柔风,逐渐抚平紧张窒息的情绪,卫寻紧绷的神思松懈下来,五感重新回到自己身上,也发现了些异样。

      鼻尖的血腥味太浓厚,与地上那只怪物的腥臭味不同,这是属于人身上的,环抱腰身的手有些湿黏。

      卫寻从男人怀里挣出来,“你受伤了?”

      不用等回答,她就看到左肩上最严重的伤口,几乎被利牙咬了个对穿,翻着血肉,即使屋内并不明亮,也能看清周围布料浓重的深色,更别说其他地方的血污。

      纪淮伸手扶住她,面对那道“谴责”的视线,他低下头,目光温和地看着她,乖顺得像只大猫,“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已经吃过药了,到时候再处理下就行,真的不严重。”

      “呵呵。”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口袋里传出来,黑不溜秋的小脑袋顶着翻盖的布料,小眼皮子一掀,做出翻白眼的姿态,“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随即,它亲亲热热地喊人,“小寻寻,可找到你了,快想死我了!”

      凯撒自认无比乖觉,方才憋着不出声——恐怕世界上再没有比它还有眼力见的鼠了——现在终于轮到它刷刷脸了,它自然好好把握机会,伸着小胳膊就往卫寻怀里扑。

      纪淮眼皮一跳,半路截胡,把它放在自己肩上。

      “哎!”卫寻把它捧回来,不认同地看向纪淮,“伤口!你肩膀不想要了?”

      “……”纪淮轻声说:“一只几克的鼠,根本没重量……”

      卫寻打断:“那也不行!”

      凯撒气鼓鼓:“老子不是几克,老子是十几克!我的肱二头肌、胸大肌、斜方肌全都是重量,你不能视而不见!”

      它快气成一颗球了!

      “……”

      行吧……

      卫寻让凯撒把伤药找出来,纪淮却说:“等等,你先吃东西,我们分别好几天了,你都没进食。”

      他刚才抱着都觉得人瘦了两圈,“你身体扛不住的,凯撒。”

      “哎!”凯撒激灵地掏出能量剂塞给卫寻,“还好准备充分……小寻寻,先进点能量剂,等缓一缓了,咱们再吃食物包。哎呀,纪淮的伤不碍事,他自己都不急,咱才不操这个心替他急呢!”

      纪淮背对卫寻,轻飘飘地看了它一眼。

      凯撒望天望地,转为嘀嘀咕咕。

      卫寻只能接过吃的,暗叹先快点把自己复原好,才能快点处理纪淮的伤口。

      地上的血犬早已从嚎叫转变为低低地抽搐和哀声,长剑贯穿它的腹中部,把它死死钉在地上,它越挣扎,伤口撕裂越深,血流得越快。不消片刻,地上的血犬迅速灰败下去,血淌成厚厚一层,腹部的伤口狰狞可怖,它头歪在一边,眼睛既害怕又恶毒地睁着,极其不甘心。

      “站远一些。”纪淮见此轻声说。

      卫寻带着凯撒,跨过那扇中央被踹破一个洞的木门板,走出了里屋。——纪淮大概要处理地上那个扭曲的怪物,卫寻胃不舒服,索性就不去看。

      屋里只剩下一人一犬。

      “嗬——”喉咙间的嘶吼也变得有气无力,血犬喘着气,凶狠又瑟缩地盯着他。

      能约束的人不在旁边,纪淮也不再压制自己的怒火和戾气,他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一团血肉。

      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我就算了……你竟然还想吃她……”

      苍白却有力的手握上剑把,高大的人影轻叹着,“真是胃口大到膨胀……”

      唰——

      长剑拔出,地上的血犬疼痛地瑟缩,蜷着爪子低哀,不知是终于认清自己现状,还是被面前如山般凌然庞大的气势所迫,血犬细声抽搐,似在求饶。

      “没用的……”

      细长的银剑高高举起,刺目的银光狠厉地劈开空气,毫不留情地垂直向下。唰——血色四溅,圆球般的头颅骨碌碌地滚到墙边,再无声息。

      “我说过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纪淮呢喃着,目光沉峻。

      他可不是会对敌人手下留情的人,或许曾经是,但那也是很多年前的自己。从十八岁之后,社会就教给他一个道理:

      犯我必报!

      只有比对方更狠,他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才能永绝后患。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9章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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