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有尽时》关樾

145、偶遇

　　电梯缓慢上升，数字逐渐靠近这一楼层，老板和员工间沉默的氛围在弥漫，直到电梯门打开，路青也没找到好的措辞来安慰自家老板。

　　叮——

　　门顺溜地滑开。

　　他们与电梯里的男人正面对上。

　　那男人一身气质温和，嘴角噙着笑，勾得眼角的黑痣都活了起来，他抬眼，冷不丁与两人撞上，目光中掠过恰到好处地惊讶：“包老板？”

　　“宋医生！”包连利也很意外能碰见他，“您怎么在这？”

　　宋清源提了提手上的医药箱，温和地说：“这里有我的病人，早前就预约了，今日来赴约。”

　　这还是包连利第一次见到有医生能把看病这件事说得如此风雅的，好似赴一场风花雪月的宴会。

　　他侧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位病人能被您医治真是幸福极了。”

　　路青怪异地撇了眼自家老板。

　　宋清源笑了笑，“那包老板呢，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是来做生意？”

　　“是的呀！”包连利毫不在意地坦诚道：“想做笔生意，可惜没做成。不过没关系，生意总是起起落落，这单不成，还有下单。能见到宋医生，也不枉我出门一趟了。”

　　路青无语腹诽：咱们店的生意，怕是起起落落落落落……吧。

　　“包老板不难过就成。”宋清源单手插兜，身姿挺拔，“病人还在等我，只能下次再与包老板闲聊了。”

　　包连利理解地点头，“当然、当然，病人第一，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宋医生回见。”

　　“回见。”

　　宋清源与他们擦身而过，包连利和路青走进电梯，后者瞧着自家老板神采奕奕的样子，默默将一肚子的安慰咽了回去。

　　老板眉梢带笑，眼睛晶亮，想必是不需要这些粗劣的话。

　　唉，真是个缺心眼的老板。

　　电梯门缓缓合上，照得见另一头芝兰玉树的背影抬手轻敲办公室的门。门上的挂牌赫然用金标注海西里三个字。

　　最后一丝缝隙合上，电梯稳步下滑。

　　回到店里时，另外两位伙计都在，包连利招呼张帆上楼，自己先行一步。

　　橘子皮男人掂着桌上厚厚一沓纸张，就准备上楼交差。路青拉住他，指着一堆纸，奇道：“上回不是做过市场调研吗？怎么这回还做？这纸张也需要不少钱吧……”

　　他的话得到老李的认同，“好小子，跟我想一块儿去了，也不知老板整天都在想什么，对了，你们今天谈生意顺利不？”

　　路青晦涩地摇头。

　　“我就知道，那可是三大厦，哪那么好做生意。”老李理所当然地说。

　　两人一言一语，两句话结束后，早不见张帆人影了。

　　二楼有个小房间，置桌椅，平日里用来会客，或当书房用。张帆进去时，卫寻正端坐在桌前，手边摆了计算器和笔纸。

　　“老板，这是市场调研的结果。”

　　“唔……”卫寻翻阅手头材料，一时间没说话，而对面的张帆也不说话，什么问题也不问，跟空气似的。

　　其实仔细想来，三位员工中，就属张帆最为话少，平日里路青和老李闲聊，他也只是偶尔插几句，多数时候垂着脸，沉默得不知在想什么。

　　就如现在，对于她手里这沓调研资料，这位员工也没任何多余的问题和好奇心。

　　既然人家不问，那她也不说。

　　于是，卫寻抬头略惊讶地看他，仿佛刚刚入迷了，现在才想起前面还有人站着，“呀，你怎么还在？”

　　她摆摆手，“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理理思路。”

　　那男人眼角的皱纹似乎舒展开来，但又随即贴得更紧，卫寻辨别不出那是微笑还是哭丧，只听他干瘪的声音说道：“好的。”

　　“对了，叫路青和老李好好干活，今日天气不错，没准就有客人光顾了呢！不能怠慢。”

　　“……好。”

　　关于生意和客人一事，老板还真是执着呢。

　　张帆离开前把门带上，屋内恢复安静，只剩下刷刷动笔和碎碎念叨声。

　　“咖啡馆……18人……电影院……服装店……41加57……”

　　“员工的工钱……排队人数……”

　　“三大厦……306所里……啊，原来如此……那再降点也没什么，总要把你狠狠宰一顿，哼哼……”

　　过了一会儿，中年男人敲下最后一个等式，从纸张里抬头，目光里盛满激动和兴奋。

　　“差不多了，这就开始吧。”他搓搓手。

　　开始做生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