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须臾之后》悲悲

25、第 25 章

　　如果这个世界上，当两个原本应该毫无交集的人无数次被数不清的意外或者巧合牵扯在一起的话，那一定不叫缘分，而是麻烦。

　　现在，一向怕麻烦的陆琉笙无语到不行。顾扬蹲在他那辆拉风到不行的银色保时捷车门前，紧闭着眼，脸色苍白。

　　“你怎么了？”陆琉笙半天才轻飘飘吐出一句话来。

　　顾扬双手扶着胃，抬起头瞄了她一样又接着闭上了眼，抿紧薄唇不言不语。

　　“胃痛？”陆琉笙走近顾扬，借着路灯打量起这个傲慢的人，要不是他数次帮助自己，这样的人，她是连招惹一下也是不情愿的。

　　陆琉笙算是冷清的，做人做事总是淡淡的，看着亲切温和，实则冷淡疏离，骨子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傲气不比面前的天之骄子少上分毫。大概从小双亲尽失的缘故，她比同龄人来得更加早熟，除去外公外婆，还有投缘的程檬和乔易，陆琉笙展现给旁人的大多都是礼貌内敛的一面。

　　顾扬不发话，欠着恩情的陆琉笙也不好直接无视的走掉，“我送你去医院吧。”

　　弯下身准备扶起地上的人，可地上的人却“哼”了一声，将整个身体侧到了一边去。

　　耍什么大少爷脾气？你主动招惹麻烦，麻烦却不搭理你，这是陆琉笙求之不得的事情，却有点小小的窝火地吸一口，“不去医院？好吧，我去叫章经理过来。”说着起身就往“锦记”走去。

　　“陆琉笙，不准去。”身后的声音忍耐中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转过身，蹲在跑车前的人还是闭眼，连看她一眼都欠奉。虽然刚才下班后看到街边上一，两个月都没有再见过的顾扬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靠在车门前，陆琉笙承认自己居然有一刹那的失神和莫名其妙的柔软，可此时此刻正欠安的人还是傲慢到骨子里头的大少爷嘴脸，她突然责备起了自己为何要好心多事，大晚上不赶紧回学校，破天荒的陪他在这里磨蹭。

　　“你给我听好，一让我去找章经理，相信面对你这尊大佛，他很乐意助人为乐；二把电话给我，相信你那群非富即贵的朋友或者是那些国色天香的莺莺燕燕也十分愿意赶来送你去医院；三是耽误我这个穷学生坐末班车回学校的机会送顾少您去医院。当然，我想顾少和我都不乐意看到第三种情况的发生。敢问顾少选择哪种？”素来好脾气的陆琉笙难得火气强烈地说道。

　　“不要去医院，琉笙，不要去。”不知是痛到痉挛，还是天生的恐惧，顾扬连口气也少了刚才的倔强，一句带着点祈求味道的话，一声无力的“琉笙”让本来想横起心对他不再好言好语搭理的陆琉笙顿时泄气一般，瞬间恢复向来的好脾气。

　　“我去给你买些药，你这个样子也不可能开车。”

　　陆琉笙记得，这条街前面不远处的拐角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药店，这好人还是得做到底。正准备往药店的方向跑去，手却被拉住。侧过头，正好撞进那双时时刻刻好像都是冷清傲气的眸子，此刻不知是疼痛的原因，还是路灯的原因，在陆琉笙看起来，居然带着如同宝石般的明亮和缓和的弧度。

　　“我不吃其他药的。”

　　C市繁荣开放，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但车窗外仍灯火万千，车水马龙。陆琉笙侧过脸望了眼正闭眼弓背，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顾扬，显然此刻他忍得很辛苦。

　　没有人说话，连司机都带着疲惫的表情，盯紧马路麻木地开着车。出租车里缓缓流出忧伤的音乐，女歌手浅浅吟唱：

　　我坐在椅子上看日出的复活
　　我坐在夕阳里看城市的衰弱
　　我摘下一片叶子让它代替我
　　观察离开后的变化
　　曾经狂奔、舞蹈、贪婪的说话
　　随着冷的湿的幸福话
　　带不走的，丢不掉的，让大雨侵蚀吧
　　让它推向我在边界奋不顾身挣扎
　　如果有一个怀抱勇敢不计代价
　　别让我飞，将我温柔环绕

　　我坐在椅子上看日出的复活
　　我坐在夕阳里看城市的衰弱
　　我摘下一片叶子让它代替我
　　观察离开后的变化
　　曾经狂奔、舞蹈、贪婪的说话
　　随着冷的湿的幸福话
　　带不走的，留不下的，我全都交付他
　　让他捧着我在手掌自由自在挥洒
　　如果有一个世界关注得不像话
　　原谅我飞，曾经眷恋太阳

　　电台女DJ百读不厌地诉说这个城市一对痴男怨女间的缘起缘落，又是一个“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的故事，繁华落尽，千转百回，最后也抵不过一个人的天长地久。风景都看透了，谁还在乎去看细水长流。

　　由繁华的闹市驶入安静的社区， C市数一数二的顶级高级公寓，出入的高档轿车比比皆是。陆琉笙信息闭塞，难得对周遭的事物予以关注，也时常从乔易的口中得知这个乃至全国都是闻名非凡的豪华住宅区。

　　付了车费，将顾扬从车里扶出来，几乎在无数保安暧昧的注目下，一路上半拖半抱才将把整个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的他扶回顶楼的住所。

　　把顾扬扶上床，再听从他的指示在书房里翻出药替他喂下，工作了一天又折腾这么大半个小时的陆琉笙累得连脚都不想再抬一下，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愣愣地看着顾大少皱眉闭目。

　　稍作休息后，翻开手机，十一点整。这时间真绝，不仅连末班车歇班了，就连宿舍大门也关了。无可奈何，扶了扶额头，站起来拍拍裤子。其实根本就没有拍的必要，从进门到现在那么久，大概的打量了房子一下。典型的单身男人公寓，够宽大，够豪华，够干净，也够冷清，和屋子的主人一样。不愧为著名的豪华尊贵公寓，从哪一方面都不会逊色，抵得上普通家庭全家人打拼一辈子的心血都不止。

　　拿起背包，回得了也得回，回不了也得回。今天算是逾越了，虽说还了人情，可终究是自己多事，本可以打他电话通知他亲近的人来处理，可看到平日里呼风唤雨，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如此状况，再冷清的陆琉笙也狠不下心来拒绝。两人算不得熟稔，无非多了几次巧合与意外，像今天这样送他回家，是千万个不该的。换做旁人看来，恐怕也会觉得自己有借机攀附之嫌。

　　“陆琉笙，这么晚了，你还想回去？”轻手轻脚，正准备打开卧室门，带着点模糊和恼怒的声音回荡在卧房里。

　　“嗯。”

　　“但很抱歉，我现在没力气开车送你回去。”顾扬撑起身体，半眯着眼盯着陆琉笙单薄的背影，脸色仍旧苍白，声音却恢复了惯有的漠然。

　　转过身，穿着白衬衣的顾扬躺坐在床上，眼神冷漠，薄唇紧抿，整个人说不出的风流倜傥，慵懒性感。恍惚中，陆琉笙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一声无力的“琉笙”似乎不过一场幻听，“我自己可以回去。”

　　“陆小姐如此费心尽力送我回来，又折腾了那么久，我怎能让你一个人回去呢？这样传出去，还当真是我顾扬不懂礼数，嗯？”顾扬语带略带讽刺，立马拿起床头的手机打了出去。

　　陆琉笙闷声不吭，更不多加推迟。心里虽然对顾扬的态度和语气有不满，但想来此人向来是别人对他百依百顺，一个不顺心不合意的跳出来当然得摆出一副高姿态，怕是骄横惯了。何必在乎顾大少爷态度好坏呢？反正今天她也算是帮了他，过往的人情也顺理成章的两不相欠，从此阳关道，独木桥，管他什么道，总之各行其道。

　　“司机等下就来，陆小姐出去坐会儿吧。”将手机放回床头柜，顺手关掉灯，逐客意味如此之明显。

　　面上，陆琉笙仍然正常如山，毫不因为顾扬的无理和不知回报而气恼。看到卧室里顷刻一片漆黑，也不多话，打开门就走了出去。隐约有东西摔到地毯上的闷声传来，只当今晚的幻听真不少。

　　司机效率不错，来够得快。要真让陆琉笙一个人回校，先不要说心疼打车费，这深更半夜的，又是那么豪华高档的社区，要拦一辆出租车恐怕不是件容易事。还好，架子摆得再高，姿态再傲，也还没有对今晚她这位名义上的“恩人”完全漠视。

　　回到学校，已将近十二点，宿舍门早关了。避开宿舍阿姨的耳目，发了条短信，让程檬和乔易速速下楼来开门接驾。两人问起，也只说临时加班过头而已。

　　搞定洗漱，快速扑向被窝，一个刁钻怪癖的顾大少爷抵得过半个月的工作量。不到一会儿，陆琉笙就进入梦乡。

　　第一不见最好，免得神魂颠倒；第二不熟最好，免得相思萦绕；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