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钗黛记》御风流

3、第二章

　　有了神秘出现的癞头和尚与跛足道人的帮助，所有活着的人都认为在那场变故中不幸死去的是薛宝钗。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因为对于薛宝钗来说，成为自己的哥哥并不难。她与薛蟠乃是一母同胞，自幼亲厚，知晓薛蟠一切喜好与小习惯。而且在那个真实到过分的漫长梦境中，迫于生计的她还曾易服换装扮作男子到集市上贩麻卖布补贴家用，也很容易就将自己代入了男子的身份。所以对于薛家那些劫后余生的伙计来说，只是觉得自己的少爷没以前那种霸王脾气了，较之以往还多出了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聪明劲。

　　是真正的聪明，而不是那种自以为是，需要人吹捧的聪明。一个随行的忠心老仆见到少爷不复之前那种轻浮浪荡，骄横无礼，动辄打骂伙计不说，还无师自通的学会少说多听多看，用银子安抚人心。差点激动地落下泪来，要不是薛宝钗拉着，他都能跪倒在地高呼几句“苍天有眼”。

　　薛宝钗知道自己虽然竭力模仿哥哥，但是彼此间的巨大差异是不可能完全被抹去的。哥哥是男子，在父亲的安排下又早早地进入了家中的商铺历练，与这队伍中的许多伙计都是朝夕相对，想要完全瞒过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这些许露出的马脚也不是大问题。当下这个年代可不是人人都能读上书的，如薛宝钗一般机敏聪慧的更是万中无一，所以都不用薛宝钗暗示忠心的老仆去宽慰安抚伙计们，伙计们就自觉脑补出了一出自家少爷因为乍逢大变而开窍的大戏。倘若薛宝钗日后当真有一番成就，这件事便会成为他们一生中难得的谈资。

　　财帛动人心，薛宝钗撒下去的大把银钱很管用，让还活着的许多伙计都暂时忘却了那日万箭齐发、尸横遍野的惨状，一心一意的护送着薛宝钗往苏州赶，只希望完事后能拿到少爷所许诺的赏钱，回金陵娶上一房媳妇，生两个大胖小子。

　　看起来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除了薛宝钗自己。

　　所有的恐惧都来源于未知。她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那样一个漫长的梦，且真实到对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并且在接下来的旅途中一一映证。而她这些天也不断向母亲旁敲侧击那个在梦中一直出现的贾府，得到的结果更是令她惊诧。

　　她梦到的和母亲所知道的一切，一模一样。甚至因为母亲远嫁多年，诸多细节都不甚了解，作为倾听者的她还能在心中把这些细节补全。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耶？

　　因为薛蟠顽劣，薛宝钗自小是被父亲当男孩教养的，她的启蒙书并不是《女戒》、《女则》，而是三百千、四书五经，因此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思想是根植于心中。如今这种事情却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怎能令她不惶恐。毕竟以她所接受的教育，她本身就是一个妖异的存在，最好是自行赴死，不然就会令家人受害。

　　其二便是这块挂在颈项上，名唤阴阳惑的玉佩。大若雀卵，通体洁白，晶莹剔透，是个能让人见之忘俗的奇物。托在掌中还能感觉从玉佩中传来的丝丝凉意，十分提神醒脑。薛家为皇商已有三代，薛宝钗见过的好东西不胜枚举，以她的眼光，这块玉佩若是拿到京城售卖，百金只是起价。

　　只是这块玉佩，绝不是能用金钱衡量的。薛宝钗看着眼前飘忽的篝火，一手隔着衣物摁着玉佩，让自己能更清楚的感知到从玉佩上散发出的凉意，一手不经意的摸过喉咙与下巴。这两个原本光洁如玉的地方一个已经喉结微凸，另外一个已经有了柔软的须根。转女为男，逆转阴阳，令自己在一息之间就完全转变成了哥哥的模样。看那癞头和尚与跛足道人的模样，也不是像什么隐世清修的道德高士，此物也多半是个邪物。

　　不过人陷于绝望时连一根稻草都想抓住，薛宝钗亦不能免俗。哥哥已然撒手人寰，父亲缠绵病榻，生死仅在旦夕之间，若是她再不弄险，孤儿寡母定会被族中那群恶人嚼得渣都不剩。邪物又如何？能助她护住母亲与家就是好东西。因此哪怕用了这个东西会暴毙横死，死后永坠阿鼻地狱她也在所不惜。

　　望着眼前的篝火，就着冷水咽下差点能拉破喉咙的硬饼。薛宝钗的目光开始变得坚毅，自睡醒就连遭变故，只是凭着本能行动的她再无先前的犹豫与浑噩，她下定决心，既然有了机缘一补她梦中不能为男儿身亲自搅弄风云的的遗憾，那她就得好好去会会她她从未见过的惊涛骇浪，保护好自己珍视的人。

　　此时的她已经不想去追究为什么梦中有如此多与现实相符的事，比如说这次出行、比如说贾府；亦有如此多不相符的事情，比如说这次导致哥哥死去的刺杀、神秘出现的癞头和尚与跛足道人、还有母亲的身孕。因为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自从她做出以哥哥的身份进入时局的决定时，一切都开始走上了与梦中既然不同的路。

　　那个梦，只能是参考，而不是她行为的准绳。

　　其实她可以等，哥哥死了不假，但只要母亲生下男孩，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但是这种不确定性和生死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觉太糟糕了，糟糕到她绝不愿再经历一次。假扮男子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个死，与之相比她更喜欢把刀握在自己的手里。

　　无论是杀人，还是自杀。

　　而想要拿到一把刀，就得进入武备库。至于进入武备库的钥匙，她怀中正好揣着一把。

　　一个漆封被拆开的竹筒，里面装着五十万两的银票，是她从那个已经被扎成刺猬的“伙计”身上搜出来的，正是家中目前能拿出的所有现银。而且据她所知，现如今还默默无闻的九皇子因为朝中斗争，被几个哥哥连手踹到了扬州，办盐务改革这个烫手的差事。

　　三两口吃掉了硬饼，薛宝钗在伙计的帮助下上了马，跨坐在鞍上，她能感觉到股间火辣辣的痛感，那是长时间骑马磨破了皮肤。这几天一直是刚长出新皮就被磨破，顺着大腿淌下的血液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腿还在。

　　陈忠，“他”的奶哥儿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关切地问道：“少爷，您没事吧？要不要咱们歇歇再走？”

　　“不用。”薛宝钗拂开陈忠的手，一口银牙紧咬，马鞭狠狠的抽在了马身上，马儿吃痛，高高扬起前蹄，嘶声不断，猛地窜了出去。

　　漫漫黑夜，唯有月光照亮前路，寒风混着沙砾拍在脸上，很疼不假，同时也是希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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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头疼，但是摸鱼是真的快乐！
这章比开个剧情大章还要辛苦，嘤嘤嘤。感谢在2020-04-14 19:58:03~2020-04-26 16:5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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