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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

  •   初晨,光破晓而出,洋洋洒洒照亮了城市每一处。

      这座城市的边缘是别墅区,是供富人们消遣娱乐的地方。美名其曰是环境安谧,无人打扰,实则大部分都是那些位高权重,有钱有势的大人们圈养情人的地方。

      其中一栋别墅格外僻静,独立于角落之中,周围种了许多桃树,现在已经开了些花苞,粉嫩嫩的枝丫抽出,含苞待放,含羞带怯,美则美矣,却少了些人气。

      关于这栋别墅,没人知道主人是谁,只知道里面住着的人家世背景庞大。

      八点三十分,在二楼卧室的大床上,沈成蹊和往常一样,按照准确的生物钟悠悠转醒。

      他脑子还有些麻,嘴里嘟囔着什么,声音有些软,缓了许久才清醒过来。

      “……不言?”

      别墅空荡荡的,没有回应。

      沈成蹊这才蹭地一下坐起来,左手熟练地向旁边一摸,发现那半边床已经凉了。

      他手指顿了顿,又转头钻进被子里,窸窸窣窣费了不少劲穿好了衣服,右手往墙边摸了摸,果然摸到一根通体冰凉材质特殊的棍子。

      那是他的导盲棍。

      他抓着棍子,脚踏在暖的地板上,刚想起身,就被一双有力而温暖的手按住了。

      “不言?!”沈成蹊忍不住有些委屈:“你到哪里去了?”

      男人听着他因为刚醒而软软的声线,沉沉一笑,低头在沈成蹊唇边落上一吻,蹲下来,窝在沈成蹊颈窝上,凑在他耳边轻生道:“昨天你说想吃虾,我让王叔买来,刚送过来,我下去取了。”

      语罢,侧头吻了吻爱人白皙的脖颈,蓬松的黑发蹭了蹭沈成蹊的脸,调笑道:“宝贝,你怎么这么黏我啊?”

      沈成蹊本就被他吐出的热气弄的耳朵发痒,他又是个脸皮薄的,于是从脖颈到耳朵都红了个遍。

      林不言轻笑,揉了揉爱人的发顶,不再调戏他,起身抱起沈成蹊往外走。

      窗帘被带动得分开了一条缝,丝丝线线的阳光透出来,照在两个人的脸上。

      林不言皮肤白的过分,五官俊郎深邃,只是隐隐有些阴戾。

      沈成蹊面容清秀,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只是眼里无光,很暗淡,让这位美人看起来失了几分神韵。

      林不言抱着沈成蹊下楼,到了餐厅才把他放下。

      林不言:“成蹊,我做饭,你先坐一会。”

      沈成蹊笑着道了声好。

      林不言做饭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沈成蹊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的耳朵比常人灵敏,准确地抓到爱人的身影,甚至连动作在脑中也能想象出来。

      他那双无神的眼睛盯着爱人,听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忍不住回想起了昨天。

      昨天傍晚两人休息后,林不言接到了一个电话。

      平常没有人给他打电话,他也从不与外界联系,除了与负责两人衣食的管家老王——甚至他也没碰见过老王来别墅。

      他们俩就像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人,无人问津也不问世事。

      沈成蹊觉得林不言好像成天都在他身边,似乎没有自己的工作,也不见他的家人。只要沈成蹊喊一声,林不言必定会应答。

      沈成蹊刚开始很奇怪,但是林不言对此缄口不言,他也就没问。

      直到林不言接了那通电话。

      沈成蹊下意识装睡了,林不言轻声唤了唤他,见他未醒,抓着电话出去了。

      沈成蹊睁开那双漂亮的眼睛,心里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偷听了。

      他虽然瞎,但已经在这栋别墅住了两年了,这里的一角一落他都清楚。

      沈成蹊轻声缓步地蹲在二楼楼口,听着林不言接了那通电话之后,有些恼怒地骂了句什么。

      随后,细微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林不言上楼了!

      沈成蹊心跳骤快,慌慌张张地往回转。

      就在这时,大门的门铃响了。

      林不言的脚步顿了顿,随后快步向那边走去。

      许是怕那门铃响起,吵醒了沈成蹊。

      随着门开的声音,高跟鞋和皮鞋的声音也传来。

      似乎是一对中年男女。

      他们两个人语气很强烈,很急切。

      但是林不言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直到两个人声音越来越大,林不言往楼上看了一眼,才开口道:“闭嘴。”语气很生硬,和平时的他一点也不一样。

      就像一个互不相干的陌生人。

      沈成蹊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样的林不言很让他陌生,似乎回到了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候沈成蹊刚刚二十岁,是个阴阴郁郁的盲人。

      他天生眼瞎,又无父无母,只靠着国家发的残疾人福利支撑着,从小到大不知道受过多少谩骂和侮辱,早已对这个世界没了念想。

      他看尽世间冷漠,尝遍万般苦楚,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还在世上苟延残喘着。

      直到那天晚上,天黑得吓人,他拄着棍子出来想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用仅剩的一点钱买些吃的。

      街上很安静,似乎没有什么人了——沈成蹊往往为了躲开人群都在这种时候出门,他像窜行的老鼠,只能在黑夜之中苟且偷生。

      走着走着,他似乎听见了些别的声音。

      他不想惹麻烦,于是尽量靠着边走。

      但是那人还是撞了过来。

      一句话也不说,沈成蹊差点以为他是个哑巴。

      那人后面似乎还有很多人在追着,沈成蹊有些慌了,想甩开那个人。

      那个人似乎也不想碰到沈成蹊,但是沈成蹊已经靠在了路边,旁边就是一个小胡同。

      男人咬咬牙,把沈成蹊推了进去,自己也躲了进去。

      周围很静,除了那些杂乱的脚步声,似乎只有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那是个很强壮的男人。

      沈成蹊不合时宜地想到。

      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成蹊心跳也越来越快。

      “咚!咚!咚!”

      “砰!砰!砰!”

      在沈成蹊以为那些人已经看见他们的时候,脚步声却又远了。

      沈成蹊疑惑不解,心道那些人不会也是瞎子吧?

      还没来得及细想,那男人就已经推开了他——力气比之前小了不少。

      那男人开口道:“你是瞎子?”

      这问题一点也没有情商。

      沈成蹊点点头。

      男人没说话,但是好像往里走了走,把一个东西塞给沈成蹊。

      ——那是他的导盲棍。

      沈成蹊抿了抿唇,本应该转头就走,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身上有钱吗?”

      这话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寂静的黑夜里没有声音,那男人没说话,沈成蹊笑话自己事多,棍子往前探了探,打算离开。

      没想到那男人开口道:“没有。”

      沈成蹊沉默了,他把剩下的几张钱往前递了递:“你拿着吧,我本就活不长了,倒不如这钱给你。”

      那男人没说话,接了那钱,转身走了。

      沈成蹊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嗤笑道:“你真是贱啊,自己都活不成还想着帮别人。”

      假仁假义的虚伪。

      孤独的冷意卷上身躯,沈成蹊手脚冰凉,怎么回到家的也忘记了,只知道他那间破破烂烂的小屋似乎比平常更冷了些。

      第二天清早,楼下传来汽车的声音,混着大爷大妈议论的说话声,硬生生吵醒了沈成蹊。

      沈成蹊昨天一天都没吃饭,现在胃疼的难受,又被那些噪音吵醒,烦的不行。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似乎是邻居家来人了。毕竟自己家八百年没人来过。

      “咚咚咚!”

      敲门声不断,似乎还有些急躁。

      “咚咚咚!”

      啧,烦。

      沈成蹊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用枕头捂着脑袋。

      不对啊!这好像是敲的是自己家的门?!

      沈成蹊愣了愣,踟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慢慢悠悠去给那催命似的敲门声开了门。

      生锈了的铁门吱呦一声开了,门外人身上好闻的香水味窜进沈成蹊鼻子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还没等他问出声,门外人先开了口:“我叫林不言。”

      那声音是昨天的男人。

      沈成蹊有些意外:“我是沈成蹊。”

      林不言干干巴巴道:“我知道。”然后他顿了几秒,语气很重道:“我是想问你,想不想谈个恋爱。”

      那听起来就像是问你想不想挨个揍。

      于是乎,沈成蹊闪恋了。

      他以为对方顶多也就是一时头昏脑热,以身相许的戏码不会维持几天,没想到居然迷迷糊糊地就这么在一起了两年。

      这段奇幻的恋爱就像小说中的情节一样,刚开始两个人都不熟悉,但是他们日日夜夜都在一起,感情超速发展。

      沈成蹊也知道自己的爱人有些毛病。

      他很沉默孤僻,他不喜欢出屋子,也不喜欢沈成蹊出屋子。

      他不接受任何人都示好和打扰,似乎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独立的世界里,直对沈成蹊一个人敞开心扉。

      两年,他从没看见过林不言与除他和管家之外任何人接触,有时他们俩不说话的时候,他甚至不需要看见就能感觉到林不言的阴郁与孤僻。

      那仿佛是印在骨子里的。

      他猜测过,或许是与林不言从未露过面的父母有关,但是他又不想问出来,害怕触碰到爱人的伤口。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一切。

      嘴里突然被塞了一口食物,沈成蹊猛然回神,下意识嚼了两下。

      是虾。

      林不言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拿着筷子,挑眉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沈成蹊鼓着嘴巴,腮边鼓鼓的,口齿不清道:“午门吭润死的死后。”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也不知道林不言是怎么听清楚的,他低低一笑:“那时候的我脾气很差吧。”

      沈成蹊心中一酸,囫囵着把虾吞了,摇了摇头。

      林不言笑了笑,吻了吻爱人的唇。

      实际上,两个人相爱两年,都只是盖着被子纯聊天,什么都没做过。

      林不言总会在最后一步放开他。

      沈成蹊这时候有点意动,红着脸颊问:“……不言?”

      “嗯?”

      沈成蹊咳了咳,嗫嚅道:“……你想不想……”

      林不言没听清:“什么?”

      沈成蹊:“你想不想要我?”

      ……

      沈成蹊迷迷糊糊被带去洗了澡,然后洗着洗着睡了过去——完全忘了自己刚起床没几个小时。

      林不言倚在床头,看着爱人熟睡的脸庞,缓缓地忆起了往事。

      他的父母位高权重,是联姻,没有感情基础,代孕生了他。

      他从小受着最好的教育,最严格的培训,却没有父母的关爱。

      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工具罢了。

      他甚至多次见过自己的父母在家里堂而皇之地与不同人做/爱。

      恶心至极。

      在这样麻木·畸形的氛围下,他变得越来越暴戾阴郁,动不动就发火打人,或是一连一个星期一言不发。

      等他已经成年了,林家父母终于意识到不对,请来医生。

      林不言患上了重度自闭症。

      他从此以后不愿意见人,无论是家人,医生,或是没什么感情的朋友。

      连着十几年,他都阴阴郁郁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终于,他的父母忍不住强迫他看医生。

      他跑了出来。

      生平第一次离开那个家。

      随后他遇见了那个小瞎子。

      他们躲进的那个巷子很容易被发现,追来的保镖们自然而然找到了他们。

      但是林不言发现他身后的那个男人是个瞎子,他看不见保镖。

      于是他眼神示意那些人先躲到一边,装作离开。

      那确实是个瞎子。

      这让林不言觉得心里好受了不少,他甚至变态地觉得有人比他惨,这让他有些畅快。

      直到那个小瞎子把他的钱拿了出来。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瞎子的模样。

      是个美人。

      不是美得很惊艳,但是很有灵气。只是那双最为漂亮的眼睛没有光泽,有些可惜。

      林不言第一次为一个人心动了。

      他收下了钱,假装离开,实则偷偷摸摸跟着沈成蹊回了家,记下地址,查了查这个人。

      他犹豫不决了一个晚上,用配合治疗和爸妈做条件,换来了沈成蹊。

      他的光就此降临,照亮了他本应沉沦的世界。

      他这两年来病情好了一些,于是他父母开始后悔了,想要逼他联姻。

      他实在是懒得理他们,但是不能让他们吵醒自己的小瞎子。

      于是,他漠然开口道:“如果不想你们那庞大的家产最后落在慈善组织,你们随意。”

      他知道他的父母,一切以利益为上。

      他的父母也知道他的脾气,说到做到。

      于是他们不欢而散。

      所幸,现在他们都不重要了,只要沈成蹊在他身边,什么他都不在乎了。

      林不言躺倒沈成蹊身边,胳膊圈住他,把沈成蹊整个人搂进怀里。

      把成蹊永远圈在我怀里,谁也不给。

      别墅外的第一朵桃花渐渐开了,淡淡的粉色好似美人羞涩,若隐若现的香气漂浮在空中。

      “我是你贫瘠生活中唯一的光,我们互相救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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