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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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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焱……焱大人……性残嗜杀……?
我震惊的说不出话,只愣愣的和楚耀对视着。
焱大人虽然脾气暴躁、性格恶劣、最喜欢戏弄我、对我搞恶作剧、恐吓我、随意指使我给他跑腿、拿我寻开心,但我却从来没有把焱大人和残忍嗜杀这样的形容放在一起过。
焱大人明明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对于一个一心求死的人类,都坚持一定要救下的善良的人呢。
楚耀也挺吃惊,探头去看羊皮卷上的内容,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认识那些字。
“你确定你没认错?”楚耀不太确定的问我。
我点点头。
伏羲大人写的文字,是我出生之后学习的第一种文字,是青铜爵爷爷亲自教我的,绝不可能认错什么。
“难道当年,他们其实把那只朱雀杀了?现在的焱并不是朱雀?”楚耀说着他的猜测,“其实他就是只普通的火鸟,只是自以为是只朱雀?”
这个猜测可真大胆。
千万不能让焱大人听见。
会被烧秃的。
“你快往后读啊。”楚耀指指羊皮卷,催我接着往后读。
我握着羊皮卷的手突然紧张的有点儿出汗。
我好像发现了焱大人,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的,惊天大秘密。
“烨仁,不忍以矢杀之,寻镇灵之法,荡其心性,以祛恶存善,开其灵智。娲与神农得天地之法,曰以阴寒之灵可镇朱雀狂血,敛躁狠,明心智。烨生于钟山山阴,致阴致寒,取灵识封赤红血玉予朱雀。狂血得镇,灵智清明,得红衣男童,自名焱鸳。”
原来那块血玉,不是装饰啊。
焱大人确实一直在脖子上戴着一块血红色的玉佩,从来不曾摘下来。
那块玉石的颜色实在好看,我小时候曾经央求过焱大人摘下来让我摸摸,都被严词拒绝了。
我当时也没多想什么,不过是觉得,焱大人肯定也非常喜欢这块血玉,想要时刻不离身的带在身边,好养出一个器灵来。
没想到,那块血玉竟然是为了镇住焱大人体内的狂血。
“所以神使烨取了自己的一部分灵识放在血玉里,镇住了朱雀的狂血,”楚耀整理着思路,“那然后呢?”
我低下头继续读之后的内容。
“焱固顽劣,然戾气不显,烨拜求不杀,许禁于身遭,封寒矢于后心,同生同死。允之,收以为徒。”
“这是什么意思?”楚耀问我。
“焱大人的狂血镇住之后,虽然仍然顽劣,但没有显露出戾气,烨大人求伏羲大人别杀他,承诺将焱大人囚禁在自己身边,在他后心种下封印,和焱大人同生同死。”
“什么叫种下封印,同生同死?”
“意思是说……”
寒矢的封印一旦发动,就会有冰箭从封印中穿出。
“烨大人一开始就打算……”
烨大人一旦发动封印,焱大人就会被冰箭穿胸而过。
“若自己有朝一日不幸身死,……”
烨大人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如果自己无法再看管焱大人……
“便将焱大人一并杀死……”
“啊。”楚耀轻轻感叹了一声。
书房里沉静了好一会儿,我双手捧着羊皮卷,不自觉的战栗。
“你别害怕。”感觉有人拍了拍我的后背,我听见楚耀这么说。
我并不觉得害怕,但我也说不清我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心绪复杂过,以至于我根本不知道,我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你怎么又哭了?”楚耀无奈的拿袖子在我脸上抹了一把,“这不是还没杀呢么?”
“可是,……”
“你先别急着哭呀,”楚耀把羊皮卷拿起来,翻弄了翻弄,“这都是过去那么多年的事了,肯定早就有其他变数了。后面还有吗?”
“有。”我吞了吞口水,敛住心神,擦擦眼睛,拿起羊皮卷,继续读。
“焱狂血得镇,不燃业火,与众灵无异。救自缢者劝其生,此为善,然性劣,施永生咒于人,当惩,寻道法心经以凝神,效佳。”
“人界怨气积聚,成怨灵,破人灵结界,欲断灵山毁天地。五子倾力抗之,霆殁。灵山得保,囚怨灵于万湖。”
“焱于役中骁勇,显良将之风,仁,晓众生平等皆贵。或已生仁心,免受控于狂血。”
“人灵结界重落,万事落定,感大去之日将近。幸五子同心,可庇天地,万物生灵有护。霆殁于前役,虽灵识得保,然新躯未成,五子哭坟之愿难成,惜哉,惜哉。”
伏羲大人仙逝之前思考的事,居然只是没能达成五子哭坟的夙愿而感到可惜?
我心情更复杂了。
我心目中那个严肃且和蔼,稳重且慈祥的万物师长伏羲大人,正在一点一点的离开我。
“后面还有吗?”楚耀笑了一会儿,问道。
“这张上面没有了,”我把羊皮卷卷好,放到一边。
“所以你看,他们已经认为朱雀已经生出了仁心,可以不用封印随时准备着杀他了呢。”楚耀把羊皮卷拿起来,翻弄了翻弄,装作看得懂似的总结说着。
我也从刚才的情绪里冷静下来,又去翻看那个装羊皮卷的木盒,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记载。
木盒里面还放了几根竹简,没有串在一起,零散着放着。
“这是什么,”楚耀拿出一根竹简,借着火光看了看,“上面是不是刻着字?”
我也拿了一根在手里,辨认着上面刻的字,“是刻了些字,得排个序。”
“也是伏羲写的吗?”
“应该是,”我把竹简都取出来,辨认着字迹排序。
“写的什么?”楚耀趴在桌子一边,催促的问道。
“是伏羲大人写给烨大人的信,”排好了顺序,我读了一下上面的内容,说着。
“徒烨亲启,师自知去日无多,心中有挂,留书叮嘱一二。汝致仁致善,可以天地托之,望汝勿忘心中善念,保天地安宁。霆洛祁三子,纯良可信重,唯心性未稳,望时时督导。为师挂焱甚之,千年教化,仁心已成,然仍不知与狂血孰重,封印不可撤,不可放其独行。来日久远,去存皆由汝断。此决难断,留汝断之,师之过也。天地无终,师去而留汝独行,万望百世安平,万物祥宁。”
“是伏羲留的托孤信啊。”楚耀轻轻感叹了一声。
托孤信,总结的真好,不愧是楚耀。
我就只能想到遗书。
“伏羲大人把要不要杀掉焱大人的决定权留给烨大人了。”我把竹简一一放回木盒。
“真不负责任。”楚耀撇了撇嘴。
说得对。
“那你说,我到底是因为觉得朱雀已经不用杀了呢,还是当年死的太快了,没来得及杀呢?”
这我哪儿知道?
“我觉得,也许是前者。”楚耀见我不吭声,自顾自的往下说。
“为什么?”我问。
“因为啊,”楚耀把玩着桌上放着的一只毛笔,“看了烨这么多的日记手札,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做事周全谨慎的人吧。如果他还一直都对朱雀抱有提防,那应该不会让焱去战场。”
好像有点道理。
“而且,”楚耀继续,“如果是现在的我,要是我一开始就做好了拉朱雀一起死的打算,那我一定会在我自己去赴死之前,先好好利用一下朱雀之力什么的。”
“怎么利用?”
“比如说,反正都要打不过了,就把镇压狂血的玉佩去了呗,让发疯的朱雀去打架。控制不住了再发动封印把朱雀杀死。”
“怎么可能?”胡说八道,毫无道理可言。
“为什么不可能?也算是最大化的利用了我方的战力。”
“那也不能这样利用师弟啊!烨大人才不是这种人呢!”
“你不是没见过吗?你怎么知道不是?”楚耀反问我。
“就……”我被问的噎住,“反正就不是!”
烨大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焱大人倒是有可能。
“好吧。”楚耀无所谓的摊摊手,“不管怎么说,我觉得,焱最终没有被杀掉,是因为烨对他根本就没有杀心。至于到底是怎么样,等我记忆恢复了,我再告诉你好了。”
说完,楚耀把手里把玩的毛笔挂回笔架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天都黑透了,去休息吧,其他的明天我们再看。”
我默默的把羊皮卷和竹简都收回木盒中,把木盒放回架子上,跟着楚耀一起走出了书房。
“你在生气吗?”楚耀在我前面几步走着,回过身来问我。
“没有。”我闷闷的回答。
虽然我不喜欢楚耀那样说烨大人,但我真的算不上生气。毕竟我的确没见过烨大人,也不知道烨大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但我情绪确实很低落。
本来是想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帮助楚耀回复记忆的东西,却翻出了焱大人身世的真相。而这个真相又是这么让人开心不起来。
我垂头丧气的一声不吭跟着楚耀。
“唉。”走在前面的楚耀突然长叹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我一时收不住脚,撞在了楚耀背上。
楚耀比我身量高不少,我勉强只到了他肩膀那么高。这一撞刚好撞在楚耀的脊梁骨上。
眼冒金星。
没有办法,我才三千岁,按照人类的算法也不过十四五岁,怕是还得再过几百年,才能长到楚耀那么高。
楚耀被我撞了一个踉跄,回头看到我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你啊,”楚耀跟个老大爷似的,揣着手蹲到我面前,“怎么又走神了?”
楚耀你是怎么把一件月白宽袖的衫子,穿出了村口大爷的气质的?
我颇为嫌弃的打量了楚耀两眼,揉着脑门站起来,“没什么。”
“你是不是因为我刚才做的假设,在生气?”楚耀凑近了一点,问我。
“没有,”我瑶瑶头,“我只是,感觉很沉重而已。”
“嗯?为什么?”楚耀仍然把手揣在袖子里,在就近的石阶上坐下。
我挠挠头,挣扎犹豫了一下,坐到楚耀身边,说道。
“你知道吗?在找到你和洛大人之前,我每天需要思考的事情,就只有,怎么找到回家的路,和今天晚上吃什么这两个问题而已。”
“我从记事起,就被焱大人带在身边了。灵兽会被从自己的家族中带离,由自己的神使大人或者神使的其他灵兽教养长大。这些我都没有,烨大人战死了,他的灵兽也所剩无几,我从出生起,就好像人类的孤儿一样,既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
“我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我小的时候,焱大人喜欢把我装在袖子里,也不管我在袖袋里睡着还是醒着,带着我哪里都去。甚至有一次,忘了袖子里还有个我,把我甩进池塘里了。”
我絮絮的跟楚耀说着我化形之前为数不多的几段记忆。
“焱大人说,因为他一直都想要养一只灵猫,所以才把我带在身边,反正长得差不多。但我其实知道,他是怕我长不大。就好像人类没爹没妈的孩子,即使血统再高贵,都会被别的孩子欺负一样。焱大人怕我被其他灵物欺辱,才把我养在身边的。”
“虽然焱大人多数时候也是在放养我,把我扔给他的器灵们,或是寄养在洪婆婆那里,但却从未真的不管不问过。每隔几天,我总能见到焱大人来接我。我虽然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但他真的就像我父亲一样。”
“甚至有一段时间,我觉得,能不能找到烨大人都是无所谓的。毕竟天地间也很平静,可见少了他也不差什么。我有焱大人给我起的名字,也没那么期待知道那个刻在我灵识上的名字。所以我和同村的小孩一起玩的时候,把烨大人的玉佩当做道具,和一堆木头石子一起,丢进了村口的池塘里。”
“焱大人发现我把玉佩弄丢了,亲自在村口的池塘里摸了一整夜,才从淤泥里把玉佩找出来。焱大人本身那么讨厌水。”
“那是焱大人唯一一次真正动手打我。他知道了我没把烨大人放心上,气的徒手拍碎了八仙桌。抽我用的木板,打断了三条。我那时候只是个六七岁小孩的样子,被打的哇哇大哭,惊得街坊四邻都跑来劝阻。难为鸿鹄,本就不能说话,还得一边应付前来说和的婶婶伯伯们,一边跪在焱大人卧房门口拍门,帮我求情。”
那件事之后,焱大人,鸿鹄和我,谁都再没有提起过,我以为我已经忘了。但现在和楚耀说起,才发现,当时的每个细节,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连当时焱大人打完我,看我的那种失望又愤怒的眼神,我都记得。
“那天揍完我之后,焱大人罚我跪在前厅,跪了一夜。他自己就坐在庭院里,握着他脖子上的血玉,呆坐了一夜。”
“焱大人是真的很敬重烨大人的,虽然他嘴上没有承认,但每次说起烨大人,焱大人看起来就像是炫耀玩具的小孩子。”
“但是现在,你却告诉我,烨大人把焱大人带在身边,只是因为担心他狂血发作为祸人间,甚至在他身上种下了一声令下就能致人死地的封印。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看待这件事。我不喜欢你的假设,但我却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我蜷起腿,把脸埋进手臂里,“这对焱大人一点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