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域手札》阿麟麟麟

12、第 12 章

　　12

　　鸿鹄的手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被洛大人一把握住。

　　“鸿鹄。”

　　我听到洛大人叫了鸿鹄一声。

　　鸿鹄几近透明的手立刻变得不再虚幻，发出了一声叹息似的呢喃，“您回来了。”

　　这是我三千年来，第一次听到鸿鹄的声音。

　　我在洛大人身侧恭敬的俯身拜首，“洛大人。”

　　“啊，我回来了，让你们久等了。”

　　洛大人如涓涓水流一般温婉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

　　“确实是等得够久了，”焱大人从战场中抽身回来，浑身还冒着火光，几步跨到洛大人身边，揉了揉洛大人的头发，“可算是把你找回来了，小美人鱼。”

　　“看来你这么多年，从人类身上也学到了很多新东西。”被揉乱了额发的洛大人并不生气，语气温柔的调侃。

　　和挥拳打我的那个女生判若两人。

　　焱大人微微弯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鸿鹄，“还活着呢吧。”

　　“嗯，劳您费心。”鸿鹄撩起眼皮看了焱大人一样，简短的回应了一声。

　　“不错啊，都会说话了。”焱大人随口接了一句，就直起身子看向一直站在一边的楚耀。

　　“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焱大人定定的看着楚耀，声音冷冷的问。

　　“言叔叔，我......”

　　楚耀被焱大人突然的质问吓得后退一步。

　　焱大人还没继续说话，一道闪电就打在了他的脚边。

　　战场那边传来霆大人的怒吼，“别在那边摸鱼！赶紧过来帮忙！”

　　“切，我都忙活了三千年了，还不让偷会儿懒了。”焱大人撇撇嘴，又伸手揉了几下洛大人的头发，“就摸就摸。”

　　还真是在摸鱼啊......

　　焱大人重新加入战局，很快就把战场上那些嘶叫的小怪物们解决干净了。

　　黑烟一样的邪祟从动物尸体上飞出来，全都汇集到了和几位神使战在一起的毒蔓身上。

　　但即使有了更多的黑烟汇集在身上，以一敌三，邪祟还是没能占到什么便宜。眼看就要被霆大人的天雷劈成枯柴。

　　眼见自己已没有了胜算，毒蔓身后突然飞出一条尖刺，飞快的绕过三位神使大人，极快的向楚耀打来。

　　那一瞬太快，我只来得及冲上去把楚耀挡在身后。

　　就看到尖刺停在我鼻尖不远处，被闪身过来的祁大人握住。

　　趁着这一突袭造成的破绽，毒蔓迅速的化成一股黑烟，从地面上消失。

　　霆大人提矛想追，却也再寻不到踪迹。

　　“这下麻烦了。”霆大人把长矛插在土里，皱起了眉头。

　　是呀，烨大人的一半灵识落在了邪祟手里。

　　这下麻烦大了。

　　不管是对人界来说，还是对我来说。

　　“先离开这里吧，迟早会找到他的。”祁大人收了架势，走回到我们身边，指了指我们身后不远处，全副武装又不知该不该上前的人类军队。

　　“是啊，先回圣域去吧，鸿鹄的伤也得医治。”焱大人赞同着。

　　“也好。”霆大人收起战矛，也走到我们身边。“他呢？”霆大人冲楚耀扬了扬下巴，问道。

　　“废话，当然一起走。”焱大人看着楚耀说着。

　　楚耀听着几位大人的谈话，沉默了一小会儿，出声询问道：“我......本来也是你们当中的一员对不对？只是出于某些原因我不记得了。”

　　“不不不，”焱大人走上前去揽住楚耀的肩膀，“你记错了，你一直都叫我言叔叔来着。”

　　楚耀皱了皱眉头，推开了焱大人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霆大人把手举到嘴边轻咳了一声来掩饰笑意。

　　“好了，不要闹了。”温柔的洛大人再次开口，却是对着楚耀说话，“跟大家一起走吧，你的处境很危险，和我们在一起最安全。你现在的疑惑我都明白，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细细的解释给你。”

　　楚耀听了洛大人的话，也没再多做犹豫，点头答应，“好，我跟你们走。”

　　“那我们就回去咯！”祁大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凌空勾画了几下，紧接着一个闪着金光的亮圈落下，再看四周，已经变了样子。

　　离开了三千年后，我总算再次回到了我出生的地方。

　　大家好，我叫灵野，是一只灵兽。

　　我现在正跪在圣域最宽广的水域——镜池——中间的孤岛上罚跪。

　　为什么我每次出场不是在挨打就是在受罚？

　　焱大人说，因为我的看管不利，烨大人的一半灵识落入了邪祟手中。这不仅会给人类带来大灾难，也让我们三千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焱大人说，没打散了我的灵识把我的尸体扒了皮示众，已经是他念及父子之情了。

　　谁跟你有父子之情。

　　我不是很服气，我当时要是不冲上去，洛大人和烨大人就都得死了。

　　“人家鸿鹄让打的命都快没有了，也没让夜明珠被抢走。你再看看你！”焱大人是这样质问我的。

　　可是只有你们鸟类才有把贵重物品藏在嘴里的本事。我就是只走兽而已。

　　我藏宝贝的方式，是找棵大树挖个坑。

　　但这些话我一句也不敢说出来。焱大人最讨厌别人说他是鸟类了。

　　虽然他确实是。

　　综上所述，焱大人罚我跪在镜池中心反省。直到鸿鹄自己飞到孤岛上把我接回岸上。

　　鸿鹄伤成那个样子，重新站起来恐怕都要个把个月。等他康复到可以重新飞起来，我觉得我得把这座孤岛跪沉。

　　游回去？

　　我探头看了看平静的没有一丝波纹的水面。

　　还是算了吧。

　　三千多年的受罚经验教会我，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难以反抗的镇压。

　　我叹叹气，朝着百草神君的草庐方向拜了拜，祈祷这位神农大神的亲传弟子能尽快把鸿鹄医好。

　　我百无聊赖的拿着一截小树枝在身前的土地上戳戳划划，突然听到身后有极轻微的水声。

　　镜池的水面本是毫无波澜的，如同明镜一样。除非有人搅动了池水，否则绝不会有水声。

　　我立刻警觉，回头去查看，就看到楚耀盘着腿坐在块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木板上，两只手慢慢悠悠的划着水，向我这边漂过来。

　　就在我吃惊的这一会儿，楚耀已经把木板划上了孤岛的浅滩，也不怕湿了鞋袜，从木板上站起来，蹚着池水就上了岸。

　　我跪在那里，仰着头傻愣愣的看着他向我走过来。

　　“你没事吧？”

　　楚耀走到我身边，随意的坐在地上，“你爸爸，呃，就是能变成鸟的那个人，说你在这里。”

　　我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烨大人，在他完全觉醒，可以和焱大人打的势均力敌之前，千万别当着他的面，叫他“能变成鸟的人”。

　　“您来这里干什么？”但我还是首先说出了我的疑惑。

　　“他们说，你是因为我才受罚的”，楚耀看上去有点紧张的摸了摸鼻子，“高二的那个女生，那个，洛，她都跟我说了。”

　　“洛大人跟您说了什么？”我问。

　　“就是，关于我的身份，你们的身份，还有这里是哪里，这些事情。”楚耀说着，向四处张望了一下。

　　“那您知道您是神使烨大人了？”

　　“嗯，我知道。但我还是想不起来。对不起，我也想不出你的名字。”楚耀有点沮丧的挠挠头。

　　“是我弄丢了玉佩，害您的一半灵识丢失了。是我该跟你告罪才是。”我俯下身子，闷闷的说。

　　焱大人罚我，我虽然有一肚子的不满，但弄丢了烨大人的玉佩我也是真的心存愧疚。现在烨大人居然还专门跑来，为叫不出我的名字而向我道歉，我实在是愧不敢当，叩首在烨大人面前告罪。

　　楚耀可能是作为人类，还不习惯别人对他磕头，僵硬的向一旁挪了挪，“你不用道歉的，你救了我的命，我应该先感谢你呢。”

　　“那是我份内的事。”我把头从地上抬起来，但仍低着。

　　“可给你起个名字不也是我份内的事么？洛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没有名字，你就不会落到那样的下风了。所以丢了玉佩这件事，其实我也有一半责任啊。”楚耀继续说。

　　诶，等一下。

　　这个逻辑怎么好像很有道理？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我终于抬起了头，盯着水面仔细琢磨。

　　“噗——”楚耀看我被他绕懵，笑出声来。

　　“所以你也别自责了。”楚耀接着说，“别在这跪着了，我来接你回去。”

　　“焱大人说，我得在这里跪着，直到鸿鹄来接我。”我蔫蔫的说。

　　“你是我的灵兽，你现在要听我的才对。”

　　这句话也非常有道理的样子！

　　我突然受到启发一般的睁大眼睛。

　　“所以就跟我走吧。”楚耀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我犹豫了一下，也站了起来，和楚耀一起走向他划来的木板。

　　那是一块差不多三尺宽，八尺长的木板，看起来是用上好的木材做的。

　　楚耀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块合适当船划的木板的？

　　我突然升起了点不好的预感。

　　我把那块木板掀起来，看了看泡在水里的那一面。

　　“华光殿”三个大字，即使被水泡了这么久，也仍然闪着光。

　　......

　　华光殿是烨大人的寝殿。

　　据说这块匾，是当年伏羲大神亲手写的。

　　“您把您寝殿的牌匾摘下来当船划？”我觉得我有点颤抖。

　　“你能不能不称呼我为您？”楚耀反问我。

　　您能不能不要摘自己寝殿的牌匾。我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我......还是游回去吧。”

　　开玩笑，伏羲大神写的牌匾，我有几条命，敢坐在这上面过河。

　　“可以坐下两个人的，我特意找了这么大的木板。”楚耀拍了拍他身后的位置。

　　求求您下次给我拿个木盆就行了。

　　我终于还是没敢坐在华光殿的金字牌匾上过河，而是在楚耀身边一边游水一边帮忙推。

　　“灵野。”楚耀突然叫我。

　　“嗯？”我浮在牌匾一侧上上下下的沉浮着。

　　“你还是好好自己游回去，不要帮忙推我了。”楚耀说，“我们已经原地打转好一会儿了。”

　　“哦。”